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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首次口述歷史:西安事變是逼出來的(全文)

http://www.enorth.com.cn  2001-10-30 13:50
 

 

  臺灣《聯合報》十月二十八日全文刊登一九九0對張學良的訪談錄音整理稿,當年八十九歲的張學良向史學家郭冠英和旅美學者唐德剛親口追述了西安事變的心境和緣由。據《聯合報》稱,這是張學良第一次就西安事變接受訪問。

  在這篇長達一萬多字的錄音稿中張學良說,“西安事變是逼出來的”。蔣介石當年罵他對一二九學生遊行沒有用機槍鎮壓,是兩面人,他對蔣介石機關槍不打日本侵略者而打學生的講話氣得滿臉通紅。並暗下決心要給“蔣老頭子教訓教訓!”。西安事變後,蔣被逼答應要與共產黨合作抗日。

  在這篇錄音稿中,張學良認爲中國現代人物中他最佩服的是周恩來,而且兩人一見如故。

  張學良還重提當年日本人想挾他做“東北土皇帝”,他對日本人說:“你忘了我是中國人啊!”張學良一再向錄音者表示,作爲中國人誰也不願意看到祖國的分裂。

  訪談中,時常可以感受到張學良豁達及幽默的性格,同時張學良也在這次談話中強烈地表達了反內戰的立場。他說:“我就是要中國停戰,不要打仗。我實在是反對內戰,反對透了。”

  他還想到當年在隴海鐵路司令部留給北伐軍的一封信。“信很長,我還記得,我告訴了幾件事:第一,我剩下糧草我可以放火燒的,但用來賑濟老百姓我不燒。第二,我說黃河鐵橋我會炸的,我也知道你們會追擊上來,我把它毀了你們一時也修不來,我沒炸因爲這是國家的橋樑,我沒毀。第三,……(忘了)”

  據《聯合報》報道,張學良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另有一個口述記錄,但須在相關當事人去世後公開。

  張學良口述歷史(本文轉載自2001年10月28日臺灣《聯合報》)

  前言

  一九八九年六月一日,是張學良八九大壽,王冀教授從美國來看他,出乎客人意料外的,張學良先生談起了他最諱談的“西安事變”話題。

  “今天我忍不住,我對你們說,事情完全是臨時逼出來的。就是一二九那天,我對學生說,我可以代表蔣委員長,考慮你們的要求,我也可以代表你們,把你們的請求轉達給委員長,你們先請回去。當天晚上,我與委員長談,他先罵我是兩面人,怎麼可以又代表他又代表學生?這我已不高興了。但他接着說:這些學生來了我用機關槍打。這可把我氣火了,我話都到嘴皮子,我想說:你機關槍不打日本人打學生?我氣極了。這話我沒說出來,蔣先生也看我變了臉,我臉都氣紅了。”

  這段談話的第二年,復活節那天,在張學良好友新衡兒子王一方家裏,張學良應郭冠英請求,做了一場口述史訪談,在場的還有口述史大家唐德剛教授。

  負責錄音製作和訪談的郭冠英,因結識張的好友王新衡之子王一方,經過王一方轉介認識張學良,其後併爲張學良製作“世紀行過”紀錄片。張視郭爲忘年之交。在一封張學良親筆寫給郭的信中有一段話:“吾老矣,時過境遷,『鶴有還巢夢,雲無出岫心』,弟不可以把愚評價太高,時事令人浩嘆;但愚再三默讀聖經句:『聲怨在我,我必報復,不必爲世俗懷不平』以安我心。”

  品味這一段話,可知張學良時時刻刻都在掙扎,要爲歷史現場還原出一個真相。

  這一段歷史,就是張學良爲自己負責也爲歷史負責的心情下,歷經數十年掙扎講出的,彌足珍貴,更可想見張學良在歷史關鍵時刻的種種。

  (一)西安事變就是逼出來的!

  自己選擇去“剿共”

  郭:從國外回來(一九三四年歐遊回國),您爲什麼願意去打共產黨呢?

  張:當時老總統實在說對我是不錯,我回來了他跟我講,他什麼事都跟我講,他說:漢卿,我知道你好玩,回來你不要再玩了。第二樣,你選擇,出去以前,國內大家對你都不諒解,你選擇願意做哪樣事情。有二個事情,一個是劉黑七,一個土匪,那時鬧得很厲害,你去打劉黑七。一個是你去打共產黨,到三省(豫鄂皖)。打土匪那是我不願,後來就是這麼樣決定去“剿共”。我自己選的。當時,汪精衛的意思是就讓我當京滬衛戍司令。回來,我自己,良心話,願意當京滬衛戍司令,我跟老總統當時都說明白了,老總統他不答應我。

  郭:做侍從室主任?

  張:不是這個,這個大概一般人都不明白,東北軍是我的包袱。我當時跟老總統說,不想帶東北軍,不幹了。我當京滬衛戍司令就不帶東北軍,講白,我想不帶軍隊,不幹了,是個包袱。所以,這個包袱始終是我脫不掉的包袱。到最後原因還是這個包袱,一般東北軍人就是責備我這句話,你,跟蔣先生是這樣的關係,我們是跟你來的,我們現在是怎麼辦?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中央也不要我們,連死了也不能領……,軍政部給的命令要我們領卹金,卻要回本鄉本土領。那回到東北本土去領去?這不講理的事了吧?所以我這包袱就沒法脫啦。所以我當時真是國難家仇,東北這包袱沒法擺脫。

  後來戴笠跟我講句話,他說當年我們都不諒解你說這話,東北軍是你包袱?現在我們也有包袱啦,也是一樣的。我這部下我怎麼辦?所以人啊,你,你們沒幹過,你要有了部下,尤其是咱們中國,過去不是你當局長我作部下,明天還是衝着你來的,是這樣來的。我當年當東三省總司令,我父親死掉,我沒有準備啊!我沒想幹這玩意啊!

  唐:By accident.

  張:天下事就如此,沒這準備,沒預備啊。好象說,我不跟你說笑話嗎,我跟文人不接觸的,我說你是蛆蟲。你(文人捧的人)不起來,我們怎麼辦呢?我纔不跟你們(文人),敬鬼神而遠之。請你們三個人注意着,人啊,了不起的人一樣失敗,失敗成功不曉得……。

  自評一生:失敗

  郭:漢公,您覺得您一生是成功還是失敗?

  張:失敗。

  郭:爲什麼?

  張:我自己想我自個,我說我失敗。什麼原因?我年輕時完全憑我自己,沒跟人家商量什麼。我除了有時很大很大的事,有一二次我跟王樹翰商量,我對他相當尊重,他是我祕書長,其它全憑我自己。我自己想我自己,我年輕時自己驕傲,經過幾次大事:郭鬆齡倒戈,我父親的死,這些大事我都度過。郭鬆齡倒戈是很難度過的事,而我父親死是我最難度過的,內憂外患,我都得對付,那我也度過了。

  後來對中央的合作,這些事這麼多年我做得很得意,尤其那時蔣先生差不多把北方的事完全交給我了。我常常自個兒說翻手做雲,覆手做雨,差不多三分天下,不能說有其二,有其一了。北方事都交給我了,管理那麼多個省。我那時才二十八、二十九歲。所以我自個兒想起,我自個兒驕傲,我沒給人考慮好。我從來不像別人考慮這件事將來是怎麼怎麼的,我從來不考慮,我就認爲這事情我當做我就做。我自個兒有決心的時候,我都是這樣決心的。

  我是不是有私心在裏頭?我是不是爲我自己利益?我是不是問心無愧?好了,沒有,我問心無愧,我沒有私心。我敢給你說,我做那件事(西安事變)沒有私人利益在裏頭。我沒做過與我私人地位、利益有關係的東西,我沒有。假使我自個有地位利益就沒有西安事變。我跟你說,我大權在握,富貴在手,我什麼我都不要。所以,蔣先生也能原諒我。我跟蔣先生是要錢?我是管他要地盤?我沒有。我犧牲我自己。犧牲我自己爲什麼?我第一個問題就是:不要打了。我說我們與共產黨打什麼呢?都是中國人,打什麼呢?都是政治問題,不是不可談的嘛,所以後來談是我的主張。而且我對介公講,我說共產黨你也剿不了。他說爲什麼?我說共產黨有人心,我們沒人心。

  我與蔣先生衝突沒旁的,就是這兩句話,他要安內攘外,我要攘外安內。我倆衝突就爲這件事,沒旁的衝突,一點沒旁的衝突。

  唐:我那時是小孩,聽說張副司令批評蔣公是“按內讓外”?

  張:所以蔣先生的祕書汪日章說:我從來沒見人敢跟他這樣吵的。我跟蔣先生痛陳,蔣先生也罵我罵得很厲害。我說你這樣下去,你等於投降。蔣先生說漢卿你真是無恥,我從來當軍人沒有“降”這個字。我說你這樣做比投降還厲害,你這叫日本人這就一點點……,叫不能戰而屈了兵,是勝之上者也。這是軍事上說,不戰就把我中國一點點吞了,不等於比投降還不如?蔣先生大罵我一頓。(笑)我跟他這麼樣吵啊!嗯,蔣先生當時看我的情形很怪,你怎敢這樣呢?嗯,我我……蔣先生也很安慰我幾句。還有蔣先生幾句話,他現在不在了,我不願意說出來,他一句話把我激怒了,我真怒了。就因爲學生運動時候,我不好意思再說他了,我真是……郭:他說用機關槍打?

  張:嗯。

  郭:你說“機關槍不打日本人打學生?”

  張:是,我真火了。你怎麼知道?

  郭:你講的,你跟我講的。你說話到嘴巴里,沒出來……

  張:我真火了,這句話把我激怒了。我這人是這樣,你別看我太太跟我這麼兇,她很怕我發火,我要發了火,我誰都不怕。我發火是會開槍打人的。我真怒了。我怒了什麼呢?我意思是這麼一句話:“你這老頭子,我要教訓教訓你!”嗯,我這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你知道我,現在已經九十了,跟你說,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郭:您覺得蔣公是成功還是失敗?

  張:我認爲他失敗!失敗!蔣先生這個人哪,我跟你們講,我不願意批評,蔣先生這個人很守舊的,太守舊的,頑固。而且蔣先生自己,這麼講吧,我給這麼句話批評,就這一句話,假如他能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了。就這麼一句話就是。他認爲我說的,都是對的,我說就應該是對的。蔣先生是這麼個派頭,是這麼個派頭。說實在蔣先生對我是,我暗中想他也對我相當看得起。

  郭:他尊敬你有話直說,但他不能容忍人家挑戰他的權威。

  張:嗯,他是這個,我損害他尊嚴。不過我到了南京,我在西安也說過這句話。現在應該還有人記得這句話。我當時就說:“(西安事變對蔣)好象燈泡,我暫時把它關一下,我給它擦一擦,我再給它開開,更讓它亮。”

  (二)西安事變擦亮蔣先生

  唐:你把他擦一擦,他是更亮。

  張:我這樣做不叫他更亮嗎?明白?我到南京他們問我爲什麼如此,我說不客氣的話,那是個泥菩薩,首領就是個泥菩薩,我把這泥菩薩已經扳倒了,我自然把這泥菩薩扶起來。神有靈,拿我腦袋疼,我不能不給他磕頭,我不能不給他磕頭。我對蔣先生,到南京我一樣是請罪,那他既然答應了,“你去吧(指放蔣)。”當時我不說,現在,我可以說,他答應了。他後來也真是做了,他沒說假話:“我不剿共了,我不剿共,跟共產黨合作。”

  郭:這是他經過他太太轉達的還是他親自跟你講的話?

  張:當然!親自!他跟我講的。當時我絕不說這話,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不願我把這事情講出來。我現在可以直截了當的說,我是跟周恩來見了面,中國現代人物我最佩服是周恩來,我最佩服他。這個人我倆一見面他一句話把我刺透了,他也相當佩服我。可以說我倆一見如故……。我當時答應周恩來,周恩來說:如果你可以坐轎,我們共產黨可以放棄了這些事情。我們很希望,你能領導我們更願意。我說我去說服……。我自個兒太自驕了,我說我說服蔣先生,我說我可能把他給說服了。但是我沒敢假設我負責任。如果你們條件是真的?真是這樣,你說真的,我說好,你們真是這樣,我跟蔣先生說說,這方面我負責任。你那方面說的話可算話,大家說着算。也許我上了周恩來的當也不一定,這話得這麼講(呵……)。可是周恩來,我倆話說得很確實。他說你真能作得這樣我們立刻……不過,他要我兩個條件:“一個,把陝北這個地方仍讓給我們,讓我們後方家眷在這待着;一個,不要把共產黨給我們消滅。”這是兩個條件。其餘,一切都服從中央,軍隊也交給中央改編。並且我們當時定的這樣計劃,後來抗戰時我跟蔣先生……,現在張祕書長(張羣)說:“蔣先生那時怕你啊!拿你當個寶貝。這邊拿着你,怕那邊也拿着你,怕你跑到那邊去。”那時候我們說好了,閻錫山、東北軍、共產黨,抗日時這樣擺着,我們絕對服從你指揮。閻錫山、東北軍、共產黨三個軍隊這麼擺着,作戰時這麼擺着,我們絕對服從,跟你作戰合作,都說好的……。我爲什麼跑到閻錫山那去?所以我就說,中央啊,事情也都過去了。(今天)我已九十歲,我也不怕了,中央胡塗,他就一直不曉得我與共產黨有聯絡。後來戴先生(戴笠)我倆見面他說,我真沒想到你。我說你那些特務,盡扯蛋的特務。你特務什麼了?你特務!

  再說爲什麼各方後來都要蔣先生下野?閻錫山對我祕書說,他蔣先生不走,你事情沒有辦法改革。蔣先生真是如馬歇爾對顧維鈞說的(握拳狀),什麼意思呢?拿着權不放。蔣先生就是這個作法。你(指唐德剛)那“李宗仁傳(回憶錄)”中李宗仁說得一點不錯,你不幹了,你還在幹什麼呢?不但干涉,你還照樣下命令。你照樣下命令,人家怎麼幹呢?你到底是幹哪還是不幹?所以這是蔣先生的錯誤,他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嘛!張文白(治中)說的一點不錯,他們都刺透他這個人了。

  唐:所以漢公說蔣公是有大略沒有雄才,是不是?

  張:這是我批評他,我說蔣先生跟我父親相反,一個是有雄才,無大略;一個是有大略,無雄才。蔣先生這個人就是沒雄才。張嘯林、杜月笙知道吧?當然,他們是幫會的人哪。他們就說蔣先生不會做。他說你到南京蔣先生就把你放了,這是歷史上一件大事,這是歷史上一件動人的事情,但是蔣先生就沒這個雄才,張嘯林如此說。

  郭:他爲什麼不放你,你覺得呢?

  張:我不知道他爲什麼!可能是張嶽軍(張羣)告訴我爲什麼。張嶽軍說:“你是個寶啊,你是個寶貝,誰把你抓住誰就有用。”你明白這句話?他意思就是說怕你被共產黨抓去(爭取去)。

  郭:不放你,可能是怕你講出來?

  張:那沒什麼,我講什麼?我絕不會講。他不在了現在我講,否則我絕不講。

  郭:您對錢大鈞的看法怎樣?有人說如果錢大鈞繼續作你的參謀長,就不會有西安事變,因爲您與他處得比較好,您不喜後來的晏道剛?

  張:不是,晏道剛也不是喜不喜歡,錢大鈞也不是喜不喜歡。簡單的說,我那參謀長就是蔣先生派的一個間諜坐在那裏。晏道剛是個好人,是個老實人,錢大鈞比他油條。所以蔣先生對晏道剛很氣,他並沒有注意這些事情(指張聯共),他不太理和(指不進入狀況),也不知道。換句話說,他沒那麼注意。

  給蔣一個下臺階

  張:我當他爸爸(王新衡)面說,他們特務就做那麼些事,胡扯蛋,正經事不做,光做胡扯瞎扯的事。他(唐)的岳父(吳開先)也是CC大將之一,CC更糟糕。後來他們那些玩意我都看見。

  郭:抄省黨部那次?(八月二十九日張因祕書被陝西省黨部捕去,怒而派兵抄了省黨部,當時本欲與蔣提前決裂。)

  張:都看見,胡說八道嘛,根本沒那事報告那些事,是什麼玩意呢?花那個錢真冤枉透了。所以那時中央吃這個虧吃大了,所以各省都對此沒有好感。沒好感的原因就是他們在裏面搞的,中央就信那套。我這個人用人就不同,我從來不幹這種事。我要是疑惑你,我就不用你,我用你,我就把全權交給你,我現在也這樣做事。所以人哪,我今天還是基督徒,人啊,禍背而出,倚背而入。你怎麼待人,人家也怎麼還你。那孟子說得一點也不錯,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讎。你用這法子待人,開始人家不知道,慢慢人家知道了。你(指郭)還年輕,記着我的話,做事情,我告訴你,要緊這兩句話,問心無愧。也許我錯了,但是我問心無愧,我對你沒什麼。我說我這個人,待朋友,待部下,待什麼都是如此。

  郭:羅啓(蔣經國副官,六0年代派給張作副官,與張熟。)說有天中秋您喝了點酒,對他說:“羅副官,我其實沒看蔣的日記。”有沒有這事?

  張:是的,我說看了蔣的日記其實是給蔣先生一個下臺階。我是看了,但我看了更生氣,唉,裏面不談了。蔣先生太狹隘了,天下就敗在CC與戴笠手上,總是安個特務在你身邊,蔣先生就喜歡聽這些人的話。

  郭:在貴州得盲腸炎(一九四一年),聽說他們(特務)要把您殺掉?

  張:有說戴笠就要把我弄死。

  郭:可是您在西安事變對戴笠不錯啊?

  張:戴笠也不能算錯,在那時就把這事完了,解決了,死了就死了,沒有了,省去這個麻煩了。我也不認爲就是戴笠。

  郭:您對汪精衛、胡漢民看法怎樣?

  張:汪精衛雖與我有衝突,但這個人的學問我還是佩服的。胡漢民在我遊歐回來時曾勸我不要去南京,他說叫我去廣東、廣西玩玩,意思是(爭取我),我說我已跟蔣先生約好了,回去南京看看再說。他就罵汪精衛說,他說當年在總理面前我們二個人,一個汪一個他。總理派汪精衛到外面辦外交,辦這些事,辦那些事,都得說假話,不能說真話,汪精衛習慣了,跟誰都說假話。我在總理面前甚麼話都敢講,甚麼話都說,總理也原諒我,我什麼都說,我也說慣了,專門說實話,再說,惹禍啦,惹出禍來。嘿嘿嘿,他意思就罵蔣先生,哈……很有意思這句話。

  唐:怎是罵蔣先生呢?

  張:他說他對總理說實話,總理也不生氣,好聽不好聽都不管,我說慣啦,再說(蔣當權後)就說出禍來了,嘿嘿……哈哈,很有意思。(指胡被蔣扣在南京湯山。)

  郭:您與蔣夫人關係如何?

  張:一九三0年底我到南京,蔣請我喝茶。蔣夫人一看我說:“漢卿你好!”蔣先生奇怪,妳怎麼認識他?她說:“我認識他還在認識你前哩!”(唐:哈哈!)我第一次到上海(一九二五年,五卅慘案。)人家請客,有宋美齡。大家都知道說這是孫中山的小姨子,旁的都不知道,故蔣說:“妳怎麼認識他?”她說:“我認識他比認識你早。”哈哈!

  (三)去南京決心赴死

  郭:西安事變放蔣是不是給蔣夫人個聖誕禮物?蔣夫人是不是有什麼影響?

  張:唔唔唔(嘴中有飯),蔣夫人毫無影響。我這個人是這樣的,好漢做事好漢當。當年這事開始時,我們就沒說要把蔣先生怎麼樣。因此後來我與楊虎城倆幾乎鬧翻了,就是爲這個事情。楊虎城怕了。我說:“咱們當年是怎麼說的?如果你這樣子是不是我們所不願意的?反對內戰,你是不是又惹起內戰?你不是擴大內戰嗎?你爲什麼自己做的事與自己心裏的願違呢?你既然要怕,你當初爲什麼要這樣做?”我說:“你不用怕,我去負責任就行了。”我去南京時,我真決心去死啊!那南京可以把我槍斃啦。我自個兒說:“我要是我的部下這樣子,我就把他槍斃了。”

  郭:老先生對你還不錯啊!

  張:那是,不是他死後我寫副對聯嗎?“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老先生對我是白粉知己,很關懷。我有病旁人就想讓我死掉了,他特別愛護我,重新派了醫生,派了中央醫院的來看我。我到哪去甚至到臺灣他都是找個最好的地方讓我住。他自己親口告訴陳儀要給我好地方,他對我真是關切得很,一直還是關心。這裏我還要說,那後來經國先生對我更好了,對我好得很,對我很關切。不過當然啦,政治上問題是政治,私人感情是私人,我那天不是講,我的責任是我的責任,就像九一八那不是政府,那是我的責任,我這個人是這樣。

  郭:如果您這一生重新活過?

  張:什麼?重新來過?我九十歲還重新來什麼?明年也許完蛋了。

  我有一首詩:“白髮催人老,虛名誤人深;主恩天高厚,世事如浮雲。”

  張嶽軍總罵我那兩句。我就是虛名害了我一生,我不是謙虛,我自認失敗,一事無成兩鬢斑。

  虛名害了我一生

  唐:漢公,在我們學歷史的人來看是成功啦,成功,是不能看短期的。

  張:我給自己下了個考語,英雄,什麼英雄?泄了氣的英雄啦!

  郭:漢公,我的一個結論就是,我們要向您這老頭子致敬哪!

  張:怎麼地?你要拜我做老頭子?我又不是“青紅幫”。(對唐指郭)他說拜我做老頭子,我說我又不是青紅幫(張開玩笑,因老頭子在青紅幫是老大的意思。)有一首詩我倒想告訴你,我在謁延平郡王祠時有這首詩:

  “孽子孤臣一(禾犀)儒,填膺大義抗強胡;豐功豈在尊明朔,確保臺灣入版圖。”

  我最得意後面兩句,你看出這詩有什麼意思在裏頭?

  郭:您是在講蔣先生?

  張:在講我自己啊!講東北啊!

  假使我不這樣子的話,東北不是沒有了?我跟日本合作我就是東北皇帝啊!日本人講明瞭請我做皇帝,就是土肥原顧問的“王道論”中說明了,意思是不要我跟中央合作,日本人就捧我幫我。我爲這事跟他火了,我以後就不見他,日本沒法只好把他換了。

  我父親死後日本派元老林權助來弔喪,事後我請他吃飯,他說我這麼大的歲數來這裏,我沒得你一句話,我回去無法交代啊,意思是不要我掛青天白日旗。我說你忘掉我是中國人啊!我這是喝了酒有點失言(意思太不給林面子),他不講話了,他不但不講,我去送行時他的隨員還想跟我講,他制止他們,我也知道東北危矣。

  郭:有人說其實您不易幟,自己獨立的話情況會較好,對您也較好?

  張:那當皇帝?

  郭:這可能對東北比較好啊?沒九一八,東北能保持現狀?(郭在激張)。

  張:爲什麼我要服從?我就變成日本傀儡了?!

  郭:可是您有實力啊!東北很大啊!

  張:東北是大啊,但你不知道,我們完全在日本人手中,日本人要怎麼就怎辦!你這問題問得根本不懂情理,我爲什麼責備你不懂情理?我父親怎麼死的?我先問你,爲什麼他們要把他炸死?

  就是不做日傀儡

  郭:就是他不合作嘛!

  張:他就不給他當傀儡,明白這話?你要做,就得當日本傀儡。日本是對你好嗎?他要侵吞你啊!我後來跟日本朋友說笑話,我說你日本人不能叫人跟你合作,就像我有老婆偷你人,你別作聲,咱們也就算了,你呢?你還要誇口說他媽的那小子老婆跟我睡覺,你日本人就幹這種事。你跟他當那傀儡還得像一個傀儡樣兒啊!所以你說我責備你,給日本當傀儡也不好當啊!

  郭:可是有人說大帥(張作霖)如果在的話,大帥不會跟中央合作啊?(即大公報評張說:“其操衛則大遜於乃翁。居歷史事實積重難返之地域,乃以國仇家恨,着之顏色,形之文字,於是日本視張爲不併立,而瀋陽之變起矣。”)

  張:那不一定,那就不知道,這句話也有道理。所以我說日本人混蛋,我父親願意合作都被殺,那何況我呢?也許那時我父親比我容易操縱,他們都不容,他們沒想到我更難搞。我今天九十了,也不做政治的事情,我才說這話。誰也沒想到我張學良這個人這樣子討厭。大家都認爲我是個年輕小孩子。就連楊宇霆(後被張殺)也沒想到,他也想操縱我,換句話說,我這個人不受操縱的。就連蔣先生想操縱我,我也不受操縱的。我要受操縱還有今天?我有自己主意,我有自己見解,那我這個人做事就是這個樣。我那時也不信基督教,我問心無愧。我就這麼做,我不是爲我自己。

  我跟汪精衛鬧彆扭就是一件事,他是行政院長,同宋子文到北京來看我,拿了蔣先生一封信,他的主意要我們與日本打一下,我就問他怎麼?咱們真打嗎?你中央有什麼辦法嗎?他說你要是不打,南京政府受不了,你打一下子。我說汪先生您說什麼?我張學良從來沒讓我部下去打地盤,利用我部下,你那麼做,我問心有愧。我不想拿我部下的生命來換你的政治生命,這不是我張學良。

  我說蔣先生有信是讓你跟我商量,如果蔣先生,軍事委員會給我下命令,那我沒法子,我就打,我非服從不可。但要我自己動,我不幹。你中央是不是有所準備?你真要打?那我打,否則我不幹。他一怒回去就爲此事辭職了。

  反內戰反對透了

  以前我跟我父親南征北戰,要我打什麼,我就打什麼。可是到我手裏,你看我打過什麼仗?我都是爲中央統一,所以我說閻百川(閻錫山),他那時就沒想到我。我武裝調停中原大戰,我有這個意思,你不聽,我打你,中央要是不聽,我就帶你打中央。你明白我意思?我就是要中國停戰,不要打仗。我實在是反對內戰,反對透了。

  我父親後來不打(出關)也是我。我給我父親痛哭流涕啊!我從河南迴來,我在那個牧馬集車站,因前面有紅槍會,我火車停在那。我看到這事情我眼淚都掉下來。我在車站看到那人趴在地下,那老人啊,餓的。我把饅頭扔給她,給她錢都不要啊,扔給她,她放在地上連土就抓起來吃。我說怎麼這樣?我就問她,你沒子弟嗎?沒兒女?她說都給抓當兵去了,拉去了,跑的跑,逃的逃,剩下我們這些老的不能走,餓得沒飯吃,這怎麼?年年打仗。我自問,誰做的孽?自個自個兒打,今天跟你打,明天跟他打,明天又和,後天又不打。而打死的都是那佼佼者,剩下些無能後備的請功受賞,要是真有意義的戰爭還可以,這種戰爭幹什麼呢?我父親看我激動,教我不要打,休息幾天,我痛哭反對啊!

  唐:你在河南作戰後是否留了封信給北伐軍?

  張:那封信我是留在隴海鐵路司令部給前線的北伐軍,好象是白崇禧。信很長,我還記得,我告訴幾件事:

  第一,我剩下糧草我可以放火燒的,但用來賑濟老百姓我不燒。

  第二,我說黃河鐵橋我會炸的,我也知道你們會追擊上來,我把它毀了你們一時修不來,我沒炸因爲這是國家的橋樑,我沒毀。

  第三、……(忘了)

  郭:您是否有說大家乾脆不要用軍隊打,有種拿手槍比比算了?

  張:他們不敢的,嘿(笑)!這是爲什麼呢?真有目的還可以,打來打去,我真是厭惡,我一直厭煩這些,就是剿共我也不願意剿,我不願意剿。有什麼意思呢?

  唐:自己打自己。

  張:而且彼此都是很厲害的。我跟你說個小故事,張發奎你曉得?我跟他在河南打得非常慘烈,他號稱『鐵軍』,雙方死了好多人,到後來在英國,大使郭泰祺說要給我做介紹,我說我們早認識啦,不打不相識呢。後來我們很熟,還在紅寶石酒樓一起吃飯。

  郭:談談您四弟張學思,他是不是在溪口書房中與您筆談?

  張:是這樣的,那時我四面都有人(監視),我們也沒談什麼正經事。他寫信說他是共產黨,我看書,他說你不要看那些書,那不是正經書(意思是要看馬列)。那時候他很厲害的,他說他在軍校就是共產黨,國民黨怎能不敗呢?內部好多人都投了共產黨。他本來畢業的時候我推薦他去胡宗南那邊,他沒去,就跑到東北軍去了,在東北軍中鼓動得很厲害。東北軍後來投去共產黨那邊很多,最厲害的就是呂正操。

  郭:東北後來掉到共產黨手中,有人說中央不放你回去,張學思去鼓動等都是因素?

  張:嗯嗯,後來文革時四人幫說他是東北幫首領。把他整死了。

  郭:周恩來對張學思之死一直很難過痛心?

  張:兄弟中我最喜歡這個弟弟。我從前跟你說過這話,我寧給好漢牽馬蹬,我不給賴漢當祖宗,你懂這話?我這弟弟有骨頭,我那二弟(學銘)我就罵他色大膽小。我這弟弟最有骨頭。

  郭:來到臺灣後什麼時候第一次見到老先生?

  張:我說不出來,(他)在大溪住的時候。

  郭:他找你去的?

  張:他不找我去我怎麼能去?

  郭:他對你講了什麼?

  張:我不告訴你。

  後來見過兩次,大部分都是經國先生與我見面。我與經國先生很好的,我們是無話不說。

  郭:那封“懺悔錄”是怎樣呢?

  張:那是老總統要寫“蘇俄在中國”,他怕寫錯了,就叫我把西安事變寫下來。他說:“我這方面的事很清楚,但他們(共)那邊的事我不清楚,你可把它寫下來。”我說:“西安事變我本是至死不言的,你今鞠誠問我,我就鞠誠對答。”後來寫了,不知是誰,大概是王升都不一定,反正是經國把那信改了,信頭改了,把它掐掉了,要我拿回來,我重新給他寫過的。這稿子我還留着,他拿回去就發表給將領看。後來這事出了很多波折。我看到了說,如果你寫“張學良懺悔錄”,我不能說什麼,但他寫了“懺悔錄”,不署名張學良,好象這東西是我自己發表出去的。我就給蔣先生寫封信,並不是說我反對,而是說蔣先生可別誤會是我發表。蔣先生火了,所以把辦事的撤掉,東西也收回來,就這麼回事。

  蔣當然已原諒我

  按:懺悔錄應在民國四十四年所寫,當時經國先生尚未奉命與張學良多聯繫。老總統看了最出意外的是共產黨事先並不知道張要發動西安事變,完全是張個人的決定。第一次寫的,蔣非常不悅,對着監管張的特務隊長劉乙光大罵張學良說:“他還不悔過,國家到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他害的,他知道不?他早該死了!多少人要殺他,他知道不?”(劉乙光兒子劉伯涵轉述)稿子也退回改寫了,是趙四小姐抄的。

  張:我因爲寫那篇文章,蔣先生很奇怪,因爲他確實知道沒人幫我忙。他說你怎麼會寫這麼好的文章,他後來叫人來告訴我,你就寫文章吧!我本來寫了一點後來就不寫,後來他也不過問,我說過,高興寫不高興寫沒有心。

  唐:您覺得蔣先生原諒您嗎?

  張:當然是,不原諒?他把我槍斃了。我到南京是預備被槍斃的,我預備死,我這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啊!我不在乎,真是不在乎。我就是今天還是敢說這句話,當着你們三個人:假如國家要用到我,雖然我九十歲了,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好事我不幹,假使那事沒人能幹,沒人敢幹,我幹。

稿源 中國新聞社 編輯 劉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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