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開中學的校園裏,我們常常會看見一位外國老人,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總是喜歡用單肩揹着一隻大旅行袋,走起路來總是步履匆匆,充滿朝氣,很難看出他已是一位62歲的老人。
他就是強尼(Joney),來自丹麥的一位老人,身上有一半中國血統,現在南開中學擔任專職英語口語教師。在天津的中學裏是很少有外國人做專職英語口語教師的,他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
他人很隨和,我約他聊天時,他很爽快地答應了。第一次見他,我便被他地道的天津話逗笑了。我開玩笑地問他是在哪學的天津話,他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說:“是在馬路邊上,我覺得那是最標準的中國話。”
我們的話題自然是從他爲什麼來中國開始的,他點燃了一支菸,沉吟了片刻,真誠地望着我說:“我在丹麥缺少家的感覺。”我看見他的眼中有一絲淚光閃動,他帶我走進了他的情感深處。
“我母親是上海人,我身上的一半中國血統,註定了我和中國有一生的不解之緣。我生在丹麥,長在丹麥,可是我這張東方人的臉,總是讓歐洲人認爲我是異鄉人;而我呢,在丹麥生活了幾十年,卻總有揮不去的漂泊的感覺,我的最大願望就是回到中國。
“1988年,我第一次來中國,帶着女兒從北京走到母親的故鄉上海,我一下子被她的美麗吸引了,而且走在街上心裏特別踏實,周圍的人都不把我當外國人,那些友善的目光讓我備感親切,這裏纔是屬於我的家。
“我來中國不是爲掙錢,丹麥是一個很富足的國家,有很好的福利享受。我在丹麥退休後的養老金和保險金,足夠讓我過衣食無憂的生活。但丹麥的法律規定,你要享受這些福利就不能參加任何工作。我的身體還很健康,如果現在就不去工作,我覺得那樣簡直是在等死,那會讓我很痛苦。於是我想到中國來,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爲中國做些事。
“中國人很聰明,但是許多人不能用英語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這就影響中國人與世界的交往,我在許多國家都遇到過中國人因語言不通而吃虧的事。於是我選擇了來中國教書。”
談到在天津教書的感受,他說:“來中國教書,剛開始特別不適應,一天下來很疲憊,晚上躺在牀上都懶得動。可是每當我站在講臺上的時候都很興奮,看着這些小孩子們由不敢用英語說到敢說,從不知怎麼說到能用英語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些進步讓我很有成就感,這種幸福讓我忘記了所有的疲勞。
“今年我教七年級和高二的口語課,因爲口語不是考試的科目,所以每週每班只有一節口語課,許多孩子對英語口語感興趣,要求我爲他們加課。我常常告訴我的學生,說英語就要勇敢地大聲說,別怕錯,把我當你們的助手。”
強尼上課時把錄音機放在講桌上,讓學生走上講臺把讀的課文錄下來,然後放出來大家聽,他不時地糾正錯誤的讀音。他提出問題後總是鼓勵孩子們舉手,還會用天津話說:“別害怕。”
學生們也喜歡上他的課,說強尼的課有意思,他說話也特別有意思,也不愛批評人。
我問強尼:“你是一個人在中國,沒有家人,朋友也很少,你會不會寂寞?”
他開朗地笑着說:“我每天都很忙,好像還沒有時間想是不是寂寞。”
這就是一個丹麥老人在中國的生活,他讓自己快樂着,同時也快樂着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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