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多家媒體紛紛刊出以《三院士炮轟“生命銀行”稱衛生部未批准任何一家臍血庫運營》、《臍帶血幹細胞庫違背科學規律專家質疑“生命銀行”》、《臍帶血庫沒一家運行生命銀行炒作味太濃》爲題的報道,摘要如下:“天津一家被衆多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並被稱爲‘生命銀行’的臍帶血幹細胞庫,突然遭到國內醫學界多位權威專家的猛烈‘開火’。”“中國工程院院士陸道培、阮長耿及中國科學院院士吳祖澤昨日(指11月21日)在深圳出席‘全國實驗血液學會議’時,對媒體日前炒得沸沸揚揚的‘生命銀行’倍感不滿,直言那是‘聳人聽聞的炒作’。‘因爲至今爲止,衛生部還沒有批准認可任何一家臍帶血庫,而且貯存第一滴血到成年以供自己治病也是不科學的。’三院士囑託媒體,千萬不要將‘科學’炒作成泡沫,也不要將正在試驗中的臍帶血庫引上歪路。”
此事引起了很多公衆的關注。尤其是那些已經付出一兩萬元,將自己孩子的臍帶血存入臍血庫的家長,更是急於知道準確的結論。一些醫務人員也莫衷一是,紛紛諮詢:收集臍帶血的工作還繼續作嗎?
11月25日,風波的主角之一、中國醫學科學院血液學研究所所長、天津協和幹細胞基因工程有限公司總裁韓忠朝教授在深圳舉行學術報告會,並給記者發來題爲《我國臍血幹細胞庫何去何從》的新聞稿,就五個爭論焦點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爲了弄清此事的前前後後,記者先後採訪了“三院士”中的兩位———中國科學院院士吳祖澤、中國工程院院士陸道培。阮長耿院士在蘇州醫學院工作,目前不在北京。 吳祖澤院士說:建臍血庫本身是好事,科學的問題需要探索。過早的商業炒作是不可取的,搶跑就要犯規。
11月26日,記者到軍事醫學科學院拜訪了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實驗血液學會主任委員吳祖澤。
吳院士首先說明,“炮轟”、“猛烈開火”的提法不準確。有些報道很粗糙,有的張冠李戴了。當時是有七八家媒體的記者,集體採訪中國實驗血液學會的4位主任、副主任,還有會議的依靠單位———深圳市紅十字會醫院血液病研究所的負責人。採訪中有記者提到建臍血庫的意見分歧,專家們談了各自的一些看法。
吳院士說,當時談論的第一個熱點問題是建庫的合法性。去年衛生部成立了有關臍血庫的專家委員會,主要任務是:1、制定必要的規程;2、組織專家驗收;3、各項技術標準的統一和交流。會後作了一些工作,但尚未對任何一家臍血庫組織過正式驗收。
我國對血液的採集和保管,包括生物製品的管理很嚴格,審批權都歸口在中央衛生部。中國在血液問題上吃的虧太多了。從法規上講,血液不能商業運作,要由國家管理,不能失控。哪個血站不是國家管?
四位專家都有共同點,認爲沒有正式審批手續就掛牌運作不嚴肅。
第二個熱點問題是籠統地談用自己的臍血可以給自己治病,認爲不妥。
吳院士說:臍血治病是有前提的,例如臍血能治白血病,是放療、化療破壞了造血功能時,臍血移植相當於術前儲存了自己的造血幹細胞進行自體移植,是促進造血功能恢復,有利白血病治療,從理論上是有用處的,但要經過驗證。存在遺傳缺損的臍血是少數例外。建庫本身是好事,科學的問題需要探索,不要把在操作上出現的偏差和建庫的科學性混爲一談,不要因噎廢食。現在我們對臍血的功能認識還很侷限,還要看到明天的發展。
天津臍血庫應認識自己的問題,過早的商業炒作是不可取的。有法規限制的東西不能搶先,搶跑就要犯規。但是,暴露出了問題還得解決問題,爲人民健康服務纔是目標,說很多指責的話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吳院士並給了記者一份他提出的《關於建立臍血庫的建議》,全文如下:
對當前建立臍血庫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
一是醫政管理問題。衛生部成立了有關臍血庫的專家委員會,但至今並未對任何一家正在籌建中的臍血庫作過技術驗收,或簽發可以正式掛牌運行的文件。對臍血保存的安全性與有效性要持謹慎、負責的態度。建議衛生部要加快決策和加強監管。
二是學術問題。異體臍血造血幹細胞移植成功已有12年的歷史,這是一個科學進步。保存自體臍血用於未來治療自身疾病的目的,這是一個良好的願望,但尚屬研究階段,或者處於經驗的積累階段,應當鼓勵研究。一般來說,對某些非遺傳性的疾病,例如由於在腫瘤或白血病治療中採用大劑量放、化療引起的造血功能嚴重破壞,可以預測回輸保存的正常自體臍血細胞會有利於造血功能的恢復。這種作用類似於自體骨髓移植。由於臍血細胞的不均一性,除了我們熟悉的細胞和功能外,可能還有新的前景;臍血幹細胞移植中存在的問題也須克服,這些都在進一步研究中。
對於一個學術問題,重在探索,貴在發展,目的是充分發掘和利用臍血這一資源爲人類健康服務。所以,在有條件的地區或人羣,在衛生部門指導下,根據實事求是和自願的原則,建議支持建立公共的和自體的臍血庫。2001年11月26日
陸道培院士說:臍血有用是不爭的事實,爭論的焦點是驗收。衛生部今年8月又增加了臍血庫申請驗收的附加標準,現在各家都在按新的標準進行準備。
11月27日,記者到北京大學人民醫院血液病研究所拜訪了中國工程院院士、衛生部醫政司臍帶血庫專家委員會主任陸道培。陸院士也說,報上有些意見誇大了。臍血有用是不爭的事實,爭論的焦點是天津臍血庫有沒有通過驗收。有幾個問題需要澄清:
一、臍帶血裏有豐富的造血幹細胞,可以儲存。
二、幹細胞有造血能力,在重建造血和免疫能力方面是有用的。我院已經用異體臍血治療了20例病人,效果不錯。包括急性白血病復發過的、慢性白血病急變期的,而且有一位是體重95公斤的成年病人。
三、醫科院血研所(即天津臍血庫)發佈新聞太超前了。說“亞洲驗收”,是什麼機構?誰簽了字?衛生部是不是就不用驗收了?那是一部分國際上的專家來考察臍血庫,進行民間學術交流。(指11月5日天津媒體的報道:“昨天上午,本市臍帶血幹細胞庫,正式通過由亞洲6個國家發起成立的“亞洲臍帶血幹細胞庫”的考察和驗收……)
四、自體臍血用於治療白血病還是有可能的,但臍血確實不能治療遺傳性疾病。國際上受到時間考驗的是異體臍血,已經應用了十幾年。現在我院的臍血庫裏已經存了將近5000份臍帶血。大規模、大容量的冷凍,我院是時間最長的。但是衛生部還沒驗收,我們並沒在新聞上宣傳。保存了臍血,將來得病的機會多不多?我認爲,錢總是要消費的,存臍血也是消費的一種方式,現在存了,將來孩子有病了,還是有用的。保存質量會不會出問題?現在絕大多數是異體庫,保存質量不好的並不多,具體數據要到驗收之後纔能有說法。我院保存的自體幹細胞,冷凍十幾年大概還是可以的。我認爲,應該先發展異體庫,自體庫也要發展。國家對這個問題需要搞一個標準出來。血液製品必須慎重,一旦出了問題很麻煩。
記者問:既然衛生部已經批准在北京、天津、山東、上海、浙江、四川和廣東共設置七家臍帶血幹細胞庫,爲什麼至今還沒有一家通過驗收?
陸院士說:因爲這七家都還沒提出驗收的申請。幾年前衛生部對於臍血庫就有了基本的管理方法,經過逐年修訂,不斷完善,今年8月又增加了臍血庫申請驗收的附加標準。現在各家都在按新的標準進行準備。我院的臍血庫是1996年籌備,1997年啓動,是國內最早的。但目前臨牀上都是在內部試用,也不收費。驗收通過之後我們纔會宣佈,但時間不會太久。
陸院士最後說:這場風波對天津臍血庫也有促進,犯了錯誤就需要彌補。國家鼓勵企業投資高科技,走產業化的路無可非議。比如一個工廠,你建廠、研究、試生產,都沒人干涉,但是你不能還沒拿到生產許可證就大張旗鼓地作產品廣告。臍血庫是特殊的血站,還沒驗收就在全國收集臍血,技術上行不行,儲存質量怎樣,誰來衡量?收費多少,需有物價局的標準。建臍血庫本是好事,不要搞成商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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