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核心提示
一個強姦6名女子（其中兩名幼女）、盜竊作案7起的罪犯，已被一審法院判處死刑，上報到省高級人民法院複覈執行。而就在省高院就要對該罪犯複覈執行死刑，押赴刑場之前，公訴檢察官和律師，終於將證明該罪犯檢舉了在逃9年的殺人犯，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全部證明材料送到了省高院的法官手中。按我國《刑法》規定該罪犯應從輕判處。法律面對一系列觸目驚心的犯罪，能否兌現“坦白從寬”的承諾？法院面對一個即將被執行死刑的罪犯，能否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11月30日，河南省遂平縣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正在對重大強姦、盜竊犯吳衛東的死刑上訴案做最後的研究，如果不出意外，按照法律規定，一審已被判死刑的吳衛東，揭發他人犯罪事實的行爲，將被視爲重大立功表現而被二審認可。他也有可能從被判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而改判爲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3年內6名女子被強姦
1999年下半年，遂平縣人民檢察院接手了這樣一個案子：29歲的當地農民吳衛東經審理查明，其在1997年至1999年裏，先後強姦作案8起6人（其中還有兩名幼女），盜竊作案7起。具體案情是：
1997年7月，因涉嫌盜竊而負案在逃的吳衛東在新疆博樂市阿熱勒託海牧場打工時，於7月10日凌晨趁同隊婦女耿某熟睡之機，翻窗進入住室，用毆打、扼頸等暴力手段脅迫、強行與耿發生性關係。耿某隨後報案，當地警方在排查線索時，吳衛東倉惶逃竄，從新疆返回河南。
1998年9月，不甘寂寞的吳衛東將邪惡的眼睛瞄上了離他家不遠的遂平縣和興鄉某中學的女初中生。當月15日晚上，吳衛東冒充該校老師闖入一名女學生住室，採用脅迫手段欲對該女進行姦淫，因其極力反抗，後吳強迫該女生用極其下流的手段滿足了他的慾望。此後不久的11月份一天晚上，吳衛東再次竄到這所學校，在一間辦公用房內，採取威脅手段強行將在室內住的年僅十三歲的女生姦淫。
1999年6月，吳衛東強姦作案瘋狂到極致。他在一個月內先後將和興鄉某醫院的一名女職工和某水泥廠的一名女職工強姦。其中一名女職工在短短六天之內遭到他三次侮辱！1999年9月24日，在得知政法機關對投案自首的在逃人員可以寬大處理的消息後，吳衛東在他母親的勸說下，心存僥倖地來到遂平縣公安局投案自首。他主動坦白了兩起由他參加的盜竊案，矇騙過公安機關的審查，被取保候審。
可就在吳衛東被取保候審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喪心病狂的他又接連兩次到和興鄉某中學和某醫院強姦了一名女學生和一名女醫生。此外，吳衛東還於1997年8月至1999年7月，單獨或結夥盜竊作案7起，偷得現金、牛、豬、彩電、自行車、高壓鍋等物品價值達兩萬餘元。
檢察官摳出了死刑犯心底的祕密
1999年10月19日，在公安民警的努力下，逍遙法外已三年的吳衛東終於被逮捕歸案。在遂平縣看守所一間獄室的陰暗角落裏，吳衛東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他很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將要受到怎樣的懲罰。因爲幾乎所有的辦案人員都說，按他的案情必判死刑無疑。
吳衛東的絕望引起了遂平縣檢察院駐看守所趙檢察官的注意。趙檢察官覺得即使對一個死刑犯，也不應該讓他稀裏糊塗，對社會滿懷仇恨地走向刑場。去年冬天的一個下午，檢察官把吳衛東叫到了提審室準備和他好好談談。一個想做做吳的思想工作，再個想看看能不能再從他嘴裏挖出點東西來。“你年紀輕輕的，就沒想到給自己找一條活路？”趙檢察官一上來就問。“你的母親因爲你坐牢害了一場大病，你的兒子來探監時哭成了淚人，你就不心疼？”見吳衛東不吱聲，趙檢察官又追上了一句。“如果你能檢舉揭發他人犯罪，那可是立功表現，說不定還能給你判輕點保住你的命哩！”見吳還是不吱聲，檢察官按照自己的思路又提醒到。
這次談話，吳衛東雖然沒有向檢察官吐露什麼，但是他的心裏卻“巨浪翻滾”。一種前所未有的對生命的渴望，在他的血管中涌動。想了幾個晚上，他決定“立功贖罪”，他要拿出早已埋藏在他心裏的祕密，他要說出他知道的一切。
這一天，當看守所的民警再次來到他的獄室時，吳衛東大喊：“我要求提審！”
死刑犯供出殺人在逃犯
在這次對吳衛東的提審中，一個已經過去9年的殺人案浮出水面。
1992年4月20日晚，和遂平縣毗鄰的一個縣周井村發生了這樣一起案件，遂平縣諸市鄉任馬莊村村民王國玉、王四毛兄弟倆竄到周井村一家菸酒部，因話不投機同在場的一名村民王某發生爭執。王某的兒子聞訊趕到現場制止，卻被王國玉用木棍猛擊頭部打昏了過去。王某上前阻攔他們行兇時，被王國玉用木棍朝頭上連擊數棍，王四毛用刀朝其背上、頭部連砍數刀。王某終因傷勢太重經醫治無效身亡。王國玉、王四毛趁亂逃之夭夭。
案件發生後，該縣警方苦於抓不到犯罪嫌疑人而將案件懸了起來。這一懸就是九年。
王國玉、王四毛這兩個人吳衛東都認識。吳衛東的一個叔伯哥就和他們家做鄰居。吳衛東經常到這個叔伯哥家去玩，一來二去的，便也認識了王國玉和王四毛。
1992年5月初的一天，正在新疆博樂市一家農場打工的吳衛東突然看到了王國玉、王四毛和他們的一個弟弟。吳衛東心裏挺納悶，老家快收麥子了，外出打工的人都該回去了，怎麼這個時候他們兄弟仨人卻突然跑這麼遠來打工？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幾天後，好奇的吳衛東再三追問。王四毛弟弟的回答終於證實了吳衛東的猜測，原來王國玉、王四毛兄弟倆在老家犯下人命官司了，這纔出來躲躲。
反正和我吳衛東也沒什麼關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吧。這祕密從此就藏在了吳衛東的心底，而且一藏就是九年。
從吳衛東口裏得到這麼一個重大的犯罪案件線索，檢察官、看守民警和律師都很高興。因爲他們知道，這是唯一能讓吳衛東贖罪立功重新做人的機會。
未被認定有立功表現吳衛東一審被判死刑
線索很快傳遞到案發縣警方。
乍一得到這個消息，該縣警方也確實爲之一振。正愁這個案件懸而未破呢？可是新疆離河南太遠了，辦案經費又不怎麼寬鬆，怎麼去抓捕這兩個犯罪嫌疑人呢？再者說，這麼一個重要的犯罪線索從一個即將被判死刑的罪犯口中說出來，能讓人信服嗎？該不是爲了求生而瞎編亂造的吧？時間在猶豫和猜測中一天天過去。
遂平縣的檢察官、看守民警和律師急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呀！終於在多方的不懈爭取下，吳衛東的家人配合該縣警方一道遠赴新疆將王國玉、王四毛成功地抓捕歸案！
這期間，今年元月11日，吳衛東強姦、盜竊案在駐馬店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其律師圍繞吳衛東有檢舉揭發他人犯罪屬重大立功表現這個中心，爲他做了應當減輕其處罰的辯護。但是由於當時很多證據還沒有拿到，3月6日，駐馬店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然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和第二百六十四條及其他相關條款，判決：“被告人吳衛東犯強姦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罰金五千元，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罰金五千元。”
檢察官在複覈死刑前找到了全部證據
一審法院沒有采納對吳衛東從輕判處的意見，這不僅使吳又陷入了絕望之中，也讓檢察官更深刻地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絕不能因爲程序問題而漠視一名死刑犯的合法權益！
檢察官、看守民警和律師再次聯手走上了曲折的取證道路。在他們的建議下，吳衛東也在法定時限內向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遞交了上訴狀，要求在二審中認定其重大立功事實，對其改判爲死緩。恰在這時，新世紀之初最爲浩大的“嚴打”鬥爭開始了。早於或晚於吳衛東被判處死刑的幾名罪犯都被執行了槍決。事情幾乎沒有了轉機的希望。但是檢察官、看守民警和律師們還是沒有放棄。他們一邊抓緊時間多次和涉案縣警方聯繫調取有關王國玉、王四毛故意傷害致死案的有關證據，一邊和省高級人民法院聯繫，請求他們派員提審吳衛東的案件。
在付出了幾個月的艱辛和努力之後，大家終於趕在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吳衛東進行死刑複覈前將全部證明材料交到承辦法官的手上。經過五月份和七月份兩次慎重調查落實後，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有關人員終於答覆暫緩對吳衛東的死刑複覈。此稿發稿前，一直在爲保護一名死刑犯合法權利奔走的檢察官，終於聽到了吳衛東有可能從判處死刑改判爲死緩的消息。地獄之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檢察官爲何要爲強姦犯減罪？
記者就這個問題採訪遂平縣檢察院的檢察官時他們說：檢察官的職責是監督執法，維護法律的公正。這其中既包括爲受害人伸張正義，也包括保護犯罪嫌疑人和罪犯的合法權利。新《刑法》頒佈實施後，加大了對過去不太受到重視的犯罪嫌疑人、罪犯的合法權利的保護。檢察官依法爲吳衛東爭取到他應享有的合法權利，實際上也是在維護法津的莊嚴和公正。（汪東 李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