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現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奴隸嗎?乍一聽,真是不敢相信。不幸的是,這是事實。
當代最典型的蓄奴現象是在非洲的蘇丹和毛裡塔尼亞。聯合國人權事務官員在1994年的報告中,報道了蘇丹奴隸市場的存在。那兒奴隸的價格隨行就市,奴隸是一種純粹的商品。1988年,一支自動步槍可以換六七個奴隸少年;1989年,尼羅河上丁卡部落的一個婦女或兒童,在市場上標價90美元;到1990年,由於襲擊部落搶人的事件大增,供過於求,價格跌到15美元,奴隸販子就把有些兒童運到利比亞去賣。
這些奴隸主要來自部落戰爭,特別是阿拉伯人和黑人的戰爭,以及抵債、拐騙和襲擊村落搶人。奴隸完全沒有自由,他們作為人類文化、宗教和個人身份的一切標志都被剝奪了。蓄奴者在奴隸身上烙印,在市場上標價出售,完全像財產一樣,可以買賣,贈送或繼承。奴隸除了勞役以外,還遭受性奴役,而奴隸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隸,也是主人的財產。
另外,在海地的甘蔗莊園裡,奴隸勞動是重要的勞動力來源。在印度和孟加拉的地毯工廠裡,有幾十萬童工。在泰國等東南亞國家,很多窮苦人家的女孩給騙到城市裡成為雛妓。他們都沒有人身自由,因此也被世界反蓄奴組織認定為一種當代奴隸現象。
近日,《紐約時報》獨家披露了一名15歲的馬裡男孩在異國他鄉被賣為奴隸的經歷。
憧憬美好生活,由索夫離家闖世界
馬裡共和國位於非洲西部,人口絕大部分為黑人,有班巴拉、頗耳、塞努弗等部族。官方語言為法語,多數居民信奉伊斯蘭教。
由索夫是一個不滿15歲的馬裡男孩。他所居住的那個村子從來沒有車輛的身影,甚至連兩個輪子的腳踏車也很少見,人們甚至連運動鞋是啥樣都沒有見過。
這天,村裡來了個年輕人,穿條讓由索夫垂涎不已的牛仔褲,腳上還蹬著雙時髦的運動鞋。他眉飛色舞地向村民們宣傳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他說從馬裡往南出境,就是科特迪瓦,那可是個遍地黃金的國度。從那兒回來的人不是賺了大錢,便是買了房子。
聽了這番話,苦孩子小由索夫不免動了心。雖然他整天聽父母叨嘮,『金窩銀窩不如自個的草窩,上哪兒都不如守著自家棉花地勞動安生。』可是他不免要問,『我們從早忙到晚,怎麼連雙鞋也買不起?』
14歲的由索夫平生第一次作出了一項重大決策,『出去闖一闖』。他准備了幾件換洗衣裳,第二天天一亮他便悄悄出了家門,這回就連父母他也沒有告訴,生怕他們會阻攔。他走了兩天來到去科特迪瓦的汽車站。
在汽車站,由索夫遇上了一名自稱多索的中年男子。他『友好』地問由索夫是否願意去科特迪瓦打工,說他可以替由索夫找到一份好工作,能掙好些錢,他甚至還主動提出替由索夫墊付路費。天真的由索夫興奮得連連點頭同意,心想這回真是『瞌睡遇上了枕頭』。
於是,在多索的帶領下,由索夫來到了車站附近的一間小屋子。
遇上黑心騙子,由索夫被賣為奴
小屋子裡已有9名與由索夫年齡相仿的男孩子,也是等著多索帶他們去科特迪瓦打工的。第二天一早,多索回來了。他帶著由索夫等到附近照了像,說是辦證件用。由於這幫小男孩都不識字,填表的事便由多索一人包辦了。這下可好,小家伙們憑空長大了幾歲,全都成了19歲。
接著他們便上了一輛小巴。車上一共二十來人,沒有車窗玻璃,只有些小孔可以透氣。奇怪的是,放著平坦的大馬路不走,多索偏偏讓司機走崎嶇的山路。小巴時而穿梭在灌木叢裡,時而盤旋在羊腸小道上。一路上塵土飛揚,車子顛簸搖晃,小由索夫直感到全身快散了架。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巴停了下來。男孩們被多索帶進一間沒有窗戶的水泥房。次日清晨,多索回來了,身邊帶著兩名男子,其中一個穿著警服,另一個則穿著寬松的長袍。穿長袍的男子像打量牲口一樣上下打量著由索夫他們。他說自己擁有一個可可種植園。由索夫等得先為其義務做數個月的工,以便償還他購買他們的錢。一旦這筆錢還清了,他們每人每月可以得到7500中非法郎(相當於10美元)的工資。不過這筆錢得做工滿一年一起發。就這樣,小家伙不明不白地就成了奴隸。
接著這名長袍男子便用一種由索夫聽不懂的語言與多索和警察大聲議論起什麼,邊說還邊在一個小本本上寫著什麼。原來,他們說的是法語,他們在議論著每名『奴隸』的價格。由索夫和阿布都爾兩人共被賣了90美元,其中包括運輸費17美元,人販子的僱金42美元以及警察的好處費31美元。
辛苦勞作一年,只得102美元
付完錢之後,長袍男子便把由索夫和阿布都爾帶出房子。他自稱自己叫拉吉並介紹了一同前來的長子塞都。隨後父子倆讓這兩個新買來的『奴隸』跳上他們的破自行車後座,往農莊趕去。一路上,由索夫發現這裡的玉米比家鄉的可要高大得多,於是猜想農莊一定挺富有。可是到了纔發現,一切都大失所望。
拉吉有兩個老婆和9個孩子。大人們穿得補丁撂補丁,小孩子則穿得衣不蔽體。他們住在一個圓錐形大房子裡,牆壁全是用泥磚砌成的,屋頂是由棕櫚樹搭建的,屋子裡沒有窗戶,即便是大白天也暗無天日。
在他們的住所旁還有一所差不多的房子,是讓工人住的。由索夫和阿布都爾被安排與其他4名『奴隸』住在一起。
好歹熬到了天亮,由索夫和阿布都爾吃到了自離開馬裡車站後兩天來的第一頓飯。這是由拉吉老婆們做的一種玉米糊糊,裡面放了點油和鹽。由索夫和阿布都爾驚奇地發現,就是這種難以下咽的東西其他人用手抓著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拉吉的長子塞都發給這對難兄難弟工具,並告訴他們如果工具丟失或損壞,將扣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接著便帶領他們和其他奴隸來到勞動的可可種植地。
奴隸們的工作枯燥而乏味,每天就是將可可樹下的雜草用彎刀砍掉。每人每天都得『承包』幾行可可樹,活不乾完沒飯吃沒水喝。
由於奴隸們的辛勤勞作,種植園裡的雜草很少,可可樹茁壯地成長著。可可豆莢成熟了,男孩子們將它們采摘下來,莊園主拉吉的老婆們再將它們曬乾、焙烤,然後裝進大麻袋,拉吉父子拉到集市上出售。可憐小由索夫竟然連可可豆主要是用來制造巧克力這樣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有吃過巧克力。
就這樣,一年的『合同』終於滿了,再沒有比離開這個鬼地方更讓由索夫激動的了。拉吉支付給他總共75000個中非法郎(約合102美元),每個月7500法郎,共10個月,另外兩個月的工資用來支付購買他的費用。
一天12個小時的高強度勞動,從日出乾到日落,102美元就是小由索夫一年的全部工資。畢竟還未成年,不太懂事,他居然為自己感到自豪,終於『可以像大人一樣掙錢了』。
異國遇到同鄉,黑奴輾轉回家鄉
離開了地獄般的可可種植園,由索夫又來到了當初自己被出賣的那個叫做Daloa的城市。他發現這兒居然有許多人說著與他家鄉一樣的語言————班巴拉族語。他們告訴由索夫,去找『馬裡同鄉會』,在那可以獲得免費的住宿。經歷了一年多的漂泊,由索夫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德裡沙是同鄉會的副會長,他告訴小由索夫,未成年的孩子不應該從事如此高強度的勞動,莊園主把孩子們當作奴隸使喚的行為是非法的。可是在科特迪瓦,90%的種植園都這樣做,目的是壓低可可豆的生產成本。在科特迪瓦的本國人,沒有人願意為這麼低的工資而勞動。於是人販子們把從像馬裡這樣的非洲窮國騙來的男孩子賣給那些科特迪瓦的種植園主,像奴隸一樣剝奪他們的人身自由和勞動。
近年來,種植園裡奴隸的非人生活已經受到越來越多的國際人權組織的注意,他們紛紛要求本國的巧克力生產廠商抵制科特迪瓦的可可豆。迫於壓力,那些巧克力生產廠商只得在自己生產的巧克力上貼上『本產品沒有使用少年奴隸』的標簽。至於實際情況怎麼樣,只有天曉得了。
德裡沙告訴小由索夫,與在別的種植園勞動的奴隸相比,他還算是幸運的。每年有數以萬計的馬裡男孩出於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被騙到科特迪瓦,等發現真相時,已經失去人身自由了。有的奴隸勞動一年不曾得到過一分錢,有的奴隸無緣無故被鞭打得遍體鱗傷。可是他們都不願意回到故鄉,他們說這樣一無所有地回家太沒有面子,會讓村裡人笑話。
在『馬裡同鄉會』的幫助下,由索夫幾經輾轉終於回到了家鄉。為了使自己看上去『更體面些』,他特意用打工辛苦賺來的錢買了一生中第一雙『漂亮得像小房子』一樣的運動鞋。當他一身嶄新地從電動腳踏車上下來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先是差點沒有認出來,既而又抱頭痛哭,他們以為兒子早已死了。重逢的喜悅早已把對兒子不辭而別的氣惱衝到了九霄雲外。因怕父母擔心,小由索夫沒敢把自己在科特迪瓦種植園裡那段地獄般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可是他發誓自己再也不離開村子,因為他畢竟已見過『外面的世界』,很知足了。(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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