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記者接報:在河北省獻縣華北油田第三採油場第17、18、19等6口油井附近的村莊,以當地村幹部爲首的18人組成的盜油團伙,每日大肆偷盜原油。羣衆多次向有關部門舉報,都無人理睬,舉報者還受到打擊報復,希望記者督促公安機關搗毀這一犯罪團伙。
冀中公安局李科長說:現在偷油現象已得到遏制;記者怕風聲走露,決定當夜單獨行動
12月6日下午,本報記者同兄弟單位的兩位記者火速趕往華北油田總公司的所在地河北省任丘市。記者剛剛抵達就通過“110”與負責華北油田安全保衛的冀中公安局取得了聯繫。該局治安科科長李金陽與我們見了面,記者希望公安局與記者一道於今晚突擊行動。李科長征求主管副局長於鳳和的意見,於局長則指示他先覈實記者的身份。李科長說,他們打擊偷油的力度一直很大,現在偷油現象已得到遏制,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他要求我們聽他的安排,明天8點先聽他們介紹情況再說。
記者怕風聲走露,決定當夜獨自行動,租車直奔獻縣。在路上,舉報人對記者說,上述六口油井位於獻縣臨河鄉西尹官村,1998年前後以該村村幹部爲骨幹的18位村民組成“盜油公司”,內部實行“股份合作制”。他們買下了油井周圍的土地,並作細緻分工,偷、運、銷形成“一條龍”。他們夜裏偷油,黎明將油運往邯鄲市及永年縣銷售。他們盜售的原油至今已在萬噸以上。犯罪活動如此猖獗,知情羣衆紛紛舉報,但一概無人問津,舉報人則受到瘋狂報復。
油田三場保衛組負責人說:我們現在不能到現場,我不管;記者夜入盜油現場,發現大量證據
夜裏23點多,我們到了獻縣縣城。舉報人先讓記者在一家汽車旅館休息,他們到油井周圍打探。12月7日凌晨4點鐘,我們被叫醒:“有情況,他們已經偷了一撥油了!”記者急了:“你們報警了嗎?”“給油田三場、給‘110’都打了電話,沒人應。”
記者立即出發。外面月黑風高,寒氣逼人,我們向旅店老闆借了牀被子,抱着被子就上了車。從4點14分開始,記者每隔10分鐘給“110”報一次警,告訴他記者的身份、姓名、所處位置、掌握的情況,請他們派人到現場來。4點30分,我們又給油田三場保衛組負責人程繼華打電話,請他火速派人到油井現場。他說,我們到不了,等天亮行不行。記者說,不行,得馬上派人,否則賊就溜了。程說,那我不管,反正現在我不能去!
快5點鐘的時候,記者的麪包車與臨河鄉派出所的警車在西尹官村附近的路上相遇,三位民警下車告訴我們,他們已派人到油井周圍埋伏,讓我們跟他的車走。這時帶路的羣衆低聲告訴我們,不能跟他走。現在看來,風聲已經走露,我們便掉轉車頭,直奔第17號油井。我們藉着車燈發現,有幾行腳印、一道新鮮的車印一直到了油井旁邊。帶路的羣衆用腳一踩,掉到一個坑裏,黑糊糊的原油冒出來,他的兩條腿浸在了油裏。他叫道:“這就是偷油的地道口!”他說,過去偷油是在輸油管上鑿個眼,如今賊們將地道挖到油井的主井上,讓油自動流出來。他指着旁邊的一個塑料薄膜作成的窩棚說,明裏這是油井看守住的窩棚,而下面則是一個很大的偷油地道口。不一會,臨河鄉的警車開過來了,警察看了看,什麼話也沒說,上車就走了。
順着漏油的痕跡,記者在離油井300米遠的村麪粉廠的後院找到了還沒有來得及轉移的原油,我們數了數,足足90多袋,約有10噸。
冀中公安局李科長質問記者: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我要到報社告你們去!記者請人把現場證據錄了像
7點鐘,天已大亮,有老鄉來報信,17號井上有動靜,有人在掩蓋痕跡。記者打電話到獻縣“110”,要他們保護好現場。他們的回答是,這不歸我們管。我們只得又趕到17號井,看到有兩個人在用鐵杴在我們發現的盜油口搗騰,昨夜漫出的原油沒有了,車的痕跡也被掃掉了,一把破掃把還丟在一邊。
7點45分,我們請的錄像師來了,他對現場及我們隨後的查訪過程做了全面的錄像。再過了一會兒,過來了一輛油田的車子,三場保衛組的負責人程繼華下了車。他說,每天他們都接到這種報警電話,哪兒哪兒出了什麼事了,我們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記者說,據反映,三年來每夜都有兩撥偷油賊,這是發生在你們眼皮底下的事,難道你們不掌握?他一時語塞。
既然油田保衛組在現場,我們就招呼老鄉及油田職工,掀開窩棚,查找偷油地道口。揭掉窩棚,剷除薄薄的表土,下面是磚頭,再下面是水泥板,掀開水泥板,一個與窩棚面積一樣大小,長2.5米、寬1米的黑漆漆的洞口就露了出來。洞裏有厚厚的凝固的原油。在場的人一時怔住了。“這是典型的監守自盜!”有人氣憤地說。
記者打通了冀中公安局李金陽科長的電話,向他介紹了我們發現的情況,請他到現場來看看。而他卻對我們不聽他的安排大爲惱火,要我們馬上到公安局來,並質問: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到底要怎麼樣!記者也口氣嚴厲地告訴他,保護油田本來是你們的職責,而我們記者在這裏守了整整一夜,你們卻要我們到公安局向你們彙報,你們太麻木不仁了!他大聲吼道:我要到法制日報告你去!
我們帶着製作好的現場錄像光盤,返回任丘市已是下午2點多鐘。我們找到華北油田總公司,此時記者接到報社打來的電話,告知冀中公安局打電話覈實記者來此採訪的事。記者深感困惑:這位治安科長不急於去追查偷盜原油的犯罪分子,卻把追查記者的身份看作當務之急、頭等大事,真是怪事!
華北油田總公司負責人說:記者幹了應由我們自己乾的事,公安部門要儘快抓獲犯罪嫌疑人;有記者被不明身份者綁架毆打致傷
華北石油總公司副總經理蘇俊聽完了記者的彙報,立即打電話把冀中公安局副局長於鳳和請來,與他一起看了錄像。他心情沉重地說,記者高度敬業的精神令人佩服,他們幹了本應該由我們自己乾的事。相比而言,我們的有些同志反應太遲鈍了。他措辭委婉地批評公安局,保護油田是你們的職責。他將記者提供的偷油團伙的名單交給於副局長,希望他們迅速採取行動,在一個星期之內抓獲這些犯罪嫌疑人。
採油三場的黨委書記也被匆匆召來。蘇俊佈置:立即停止涉嫌與偷油分子有牽連的保衛組及柳西工區11隊某些領導職工的職務,那6口油井的保衛由別的採油場保衛人員接替,迅速查清內部存在的問題。
記者連夜離開任丘返回北京。而兄弟單位的一位記者因事返回獻縣,一到縣城就遭到一夥人的綁架。他的手機、採訪機、羣衆的舉報信、錄像光盤都被搶走。當夜12點鐘,有兩戶在舉報信上簽名的村民家的大門被人縱火。記者將這一情況告訴了蘇俊副總經理,他表示要讓冀中公安局迅速查清此事,並派人到醫院看望被歹徒綁架打傷的記者。截至發稿時,記者還了解到部分舉報人由於受到犯罪嫌疑人威脅,而逃離家鄉。
對本案的進展情況,本報將做追蹤報道。
短評 爲所欲爲與能爲不爲
一個十幾人的偷油團伙在長達三年的時間內,爲什麼竟能在油田保衛人員及公安民警的眼皮底下,夜夜不休地大肆偷盜原油?羣衆冒着風險一再舉報,爲什麼竟無人問津,偷油分子不僅沒有得到查處,反而變本加厲?偷油分子罪行敗露,爲什麼能逍遙法外,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對舉報人及記者綁架、放火、追殺?
從記者這篇報道中,我們不難看出,正是我們的某些油田保衛人員及公安民警按兵不動、麻木不仁、能爲而不爲,才使得犯罪分子如此氣焰囂張、肆無忌憚、爲所欲爲!
某些人拿着油田的工資、吃着國家的俸祿,手握人民交給的執法權,卻不積極履行自己的職責,消極怠工。面對猖獗的犯罪現象,面對國家與人民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他們卻無動於衷,沒有了正義的衝動、拼搏的勇氣、無畏的鬥志。這說明我們的執法隊伍還有待純潔,我們的“三項教育”還有待加強,我們的監督機制還有待完善。
只要我們的執法人員振奮精神,恪盡職守,高舉正義之劍,犯罪分子就不敢橫行霸道,正氣就能壓倒邪氣,犯罪現象就一定能得到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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