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富汗這塊土地上,生存着一羣被遺忘的婦女。她們不會受到丈夫的毒打,也不會因不穿長袍上街招來塔利班的嚴懲,因爲她們甚至連二等公民都算不上,“已經連被虐待的資格都失去了”。她們就是阿富汗成千上萬的寡婦們。
在前蘇聯駐喀布爾大使館的舊址上,就住着500多名這樣的寡婦以及他們的孩子。已經成爲難民的她們擠在這個已有不少年頭的建築物裏,基本上與外界沒有什麼聯繫。她們又冷又餓,她們能夠指望得上的只有她們自己。
因爲她們是寡婦,所以她們是阿富汗最容易遭到攻擊的女性,但同時她們也是這個家長式作風的社會裏最敢於直言的女性。她們一無所有,這同時也意味着她們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沒有人有空去關心長袍
寡婦們的長袍因爲穿的年月實在太久都破得沒法再穿了,而她們又沒有錢去買新的長袍,所以她們從來不用爲從頭包到腳的長袍操心。她們實在是太孤立了以致阿富汗的諸多繁文縟節都管不着她們,所以她們面對陌生人的時候一點也不害羞。
30歲的曼谷勒說:“我們需要枕頭;我們需要毯子;我們需要食物;我的兒子沒有鞋子。誰有空去管一件長袍?……如果我們有長袍,我們也許會穿,也許不會穿。誰有空去想這種事情?”曼谷勒沒穿長袍,她只在頭上披了一塊破破爛爛的印有碎花圖案的布料。
是的,她們還有比長袍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想,那就是生存。她們中有些人拋棄自尊到當地的集市上去乞討或是送他們的兒子、女兒去乞討;還有些人四處尋找能用來燒的東西:小樹枝、廢棄的塑料包裝以及碎紙片,她們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冷了。她們不需要去討丈夫的歡心,她們經常在自己那黑暗的、寒冷的房子的地板上消磨數小時,什麼也不做,就坐在那發呆。她們知道再婚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因爲在阿富汗沒有幾個男人會娶一個拖兒帶女的女人。
席林古勒說:“我有8個孩子,這裏就是我住的地方。請告訴我,我能幹些什麼?”席林古勒象很多阿富汗人一樣只有名沒有姓,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確切的年齡,她的丈夫在4年前被塔利班發射的一枚火箭炮炸死。
在貧困線上掙扎求寸
沒有人知道阿富汗到底有多少這樣的寡婦,但是毋庸質疑的是她們的數量非常龐大。持續了20年的戰爭讓成千上萬的阿富汗男人死去,而他們中有很多人娶了不只一個老婆,因爲阿富汗是允許一個男人同時擁有4個老婆的。
她們中大多數人來自位於喀布爾東北面的肥沃的舒馬利山谷,她們的丈夫是當地的農民。因爲家鄉旱災連年,戰火不斷,她們不得不背井離鄉,四處流浪。她們中有些人的丈夫是戰死的,有些人的丈夫死得比較冤,在看熱鬧的時候被不長眼的槍炮打中。
58歲的內科醫生阿米杜拉赫是她們的村長。據阿米杜拉赫透露,起初,塔利班將村子裏所有的人,包括男人、女人、寡婦以及孩子,從舒馬利山谷遷到賈拉拉巴德。但是不久以後,希望改善他們生活的難民援助機構又用卡車把他們送到了這裏。
這些寡婦一直在貧困線上掙扎。她們已經居住了3年的地方——前蘇聯駐喀布爾大使館,已經失去了昔日的輝煌,現在只剩下一片斷壁殘桓。這羣寡婦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自己養活着自己。和她們居住在一起的人不是普什圖族,就是塔吉克族,大約有2500人。這些曾經在這塊土地上辛勤耕作的人們現在成了阿富汗社會的三等公民,他們的衣服上、裝食物的器皿上以及孩子們的臉上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瘦弱的他們甚至連牀都沒有,很多人都睡在塑料墊子上。
35歲的賽達赫說:“我們在早上4點起牀;我們祈禱這一天會過得更好。然後,我們去(救援機構)的卡車那領取水,我們還讓孩子們出去弄點什麼回來燒以取暖。如果我們有可以煮的食物,有可以炒菜的油,我們就會弄飯吃。……但我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幹不了。”賽達赫與她的7個孩子現在和其他8家人——35個人住在一起。
賽達哈所描述的生活並不是我們所熟悉的所謂阿富汗婦女的典型的遭遇,而她似乎也不屬於那類典型的阿富汗婦女。她和其他20多位寡婦在談到自己的遭遇時,都非常憤慨,當有男人經過時,她甚至還把音量放得更大。就在不久前,她因爲非常缺錢,把家裏惟一一口鍋都賣了。
又再次面臨流離失所的威脅
但是她們現在面臨的已經不只是飢餓和貧困。俄羅斯人全副武裝地出現在她們面前,告訴她們他們要收回這個前大使館——她們現在的家。她們用石頭和棍棒回答了俄羅斯人。她們喊道:“我們不會走,我們不會走。”俄羅斯人是會繼續讓她們留下,還是會把她們強行趕走取回自己的“所有物”,現在還是個未知數,而她們的未來也因此平添了許多變數。
50歲的舒卡爾說:“俄羅斯人殺了我的丈夫,毀了我的房子。現在他們想把我們趕出這裏,門都沒有。”索卡爾有8個小孩,與她們一家住在一起的那家人大約也有8、9口人。
這些遠離故土的人表示,他們寧願呆在他們認爲不適合居住的地方,也不願意再過那種四處漂泊的生活。寡婦們也紛紛抱怨說,從11月末開始,人道主義援助就無緣無故地停止了。
世界食物計劃在喀布爾的負責人法亞茲·沙阿表示,難民們很快會收到袋裝的小麥以及其他食物。沙阿還透露,自1999年以來,聯合國機構已經向這些居住在前蘇聯大使館內的難民派發了400多噸的玉米、大豆、糖、豌豆、大米、葡萄乾以及其他食品。在阿富汗成爲反恐戰爭的目標前,當地的麪包店也曾向他們提供新鮮的麪包。沙阿說:“如果他們繼續呆在那裏,我們會幫助他們,但我希望他們不要坐等食物,我個人希望他們返回故土,那裏現在已經成爲阿富汗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但是,阿米杜拉赫村長卻說,他的村民窮得連家都回不了。他們的家園已經被燒了,他們的家人不是死了就是失散了。塔利班甚至毀了種植小麥和葡萄的農民賴以生存的灌溉系統。
似乎沒有人想到過渡政府,所有的人都把希望寄託在國際救援上。許多寡婦也表示她們簡直無法想象離開這裏的生活。阿尼斯·古爾說:“我們的丈夫都死了,現在這裏都是女人,但是我們畢竟有住的地方。”她還補充說,她現在只剩下一條蕪菁養活自己和8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