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活潑的女孩是天津市經貿服務學校塘沽分校的學生,2000年4月16日,她和幾位同學興高采烈地去天津市水上公園遊玩,準備度過快樂的一天,但就是在蹦極時……
嘉賓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 趙旭東
主持人(撒貝寧):各位好,這裏是《今日說法》,歡迎您參與我們今天的節目。趙教授您好,我不知道蹦極這個詞兒您聽說過沒有?
趙旭東:聽說過,但不敢。
主持人:不敢去試。這是近幾年來剛剛興起的一種娛樂項目。但是隨着前不久,天津有一個叫陳玲玲的少女在蹦極摔傷,並且引發了一連串的索賠案被報道完之後,人們在看待蹦極的時候,似乎也覺得這項娛樂活動被蒙上了一層陰影。那麼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一起來看一下記者的報道。
這個活潑的女孩是天津市經貿服務學校塘沽分校的學生,2000年4月16日,她和幾位同學興高采烈地去天津市水上公園遊玩,準備度過快樂的一天,但就是在蹦極時,厄運降臨到她的頭上。
天津市經貿服務學校塘沽分校學生陳玲玲:“當時害怕不敢跳,站在那上頭 ,兩個腳發軟,然後就不敢跳,他們就前面幾個跳過的同學就說沒事,沒事,挺好的。可是沒想到在我跳的時候就出了這場意外。”
這是當時一位遊客所拍下的三張照片,正是這三張照片,記錄了整個蹦極的全過程,也見證了一個女孩悲慘命運的開始。原來,在陳玲玲與同學蹦極時,由於操作人員放繩過早,導致兩人從50米高的蹦極塔上重重摔到地上。
天津市凱茜置業有限公司總經理王志勇:“當時基本上就是流了不少血。”
蹦極工作人員趕緊把摔傷的陳玲玲送往天津市第一中心醫院搶救。陳玲玲的父母聽說孩子出事了,也急匆匆地趕來。
陳玲玲的母親孫玉珍:“我當時對蹦極這個也很不明白,怎麼能摔成這樣呢?我那時候就央求他們,我說你們得想辦法救救孩子,我惟一的就是這一個孩子,支撐我生命的也就是這個孩子。”
經過醫院的諸多努力之後,孩子的命總算保住了,但她現在狀況怎樣呢?
陳玲玲:“現在連下半身完全就沒有一點知覺。”
孫玉珍:“就是說她站起來的希望已經沒有了,當時我的……我全……我當時,我根本就支持不住自己了,我自己說全完了,全完了,整個家也完了。”
陳玲玲:“我沒想到就是那一天的變化,讓我這一生就是完全都改變了,改變了我的一生。”
記者:“那你現在還想上學嗎?”
陳玲玲:“我想上學,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能有哪個學校能這樣接收我?而且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又能去上學嗎?”
醫院最後確診陳玲玲胸以下截癱,雙下肢感覺運動喪失,大小便失禁,本來正常人很簡單地坐起、穿襪子等等這些小事,現在都由人來幫助才能完成。陳玲玲面對這一切,整日以淚洗面,爲了讓女兒堅強地活下去,媽媽常常開導女兒。
孫玉珍:“你是媽媽惟一的支柱,你聽明白了嗎?你告訴媽媽,你不要想別的,要堅強地活下去。”
在母親一次次地開導後,陳玲玲慢慢地接受了現實,也開始積極地配合大夫做康復治療,但不久陳家卻因醫療費陷入困境。
孫玉珍:“從6月12號,他們最後打來了1500塊錢,從那之後再也沒打過錢。”
沒有醫療費,孩子沒有辦法治療,陳玲玲的母親只好去找水上公園。
孫玉珍:“我多次找到了水上公園的處長,水上公園的處長多次給我推出來,就是說這個事呢,都是凱茜公司的事,凱茜公司是獨家經營,是責任呢都歸凱茜公司。”
凱茜全稱是天津市凱茜置業有限公司,他們同水上公園在1998年簽訂了一份土地租賃協議,由水上公園出租園內的土地,由凱茜公司投資興建蹦極塔。水上公園認爲凱茜是獨家經營,是肇事方,陳受傷與他們無關。陳玲玲的母親對此非常氣憤。
孫玉珍:“因爲我是從水上公園買的票,我不找他們找誰呀?”
無奈,陳玲玲的母親去找凱茜公司的總經理王志勇。
孫玉珍:“去找王志勇,可是王志勇我一直見不着面,凱茜公司的總經理也找不到。”
陳玲玲的母親此時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蹦極票的背面有保險公司的字樣。
孫玉珍:“因爲那個門票上有保險公司,出了問題由保險公司負責,所以說我就找到了保險公司。”
這裏的保險公司是中國人民保險公司天津分公司河北支公司。1999年7月26日,凱茜公司與河北支公司簽訂了保險協議,凱茜以遊客在蹦極時受到人身傷害投了保,陳的母親去了保險公司幾次,卻依然沒有結果。爲了醫療費,陳玲玲的母親只好又去找其他一些部門。
孫玉珍:“在不給支付醫藥費的這段時間,我是東奔西跑,什麼天津市政府、天津市人民政府信訪辦公室,他們最後告訴我起訴。”
經過種種努力沒有結果之後。2000年7月26日,陳玲玲將凱茜公司、水上公園和人民保險天津分公司河北支公司起訴到法院,要求他們共同承擔預付醫療費40萬。
孫玉珍:“請求這40萬塊錢,是從這個醫院開的催款單。”
對於這40萬元,應由誰來承擔責任,記者在隨後的調查中,三被告都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天津市水上公園管理處處長龐連華:“我們不應該,不應該承擔這個賠償責任,因爲我們這個從協議到安全責任書,規定得是非常明確的。”
水上公園與凱茜在簽訂土地租賃協議以後,還簽訂了安全責任書,在責任書中明確規定,一切經濟問題都由凱茜負責,凱茜對此怎麼看呢?
王志勇:“明確我們呢,獨立投資,獨立經營,獨立管理,如果出現有些什麼事呢,由我們公司負責。”
按照水上公園與凱茜的說法,水上公園不應當承擔連帶責任,但是保險公司是否應承擔責任,他們有自己的說法。
中國人民保險公司天津分公司河北支公司理賠科科長侯德月:“凱茜公司它是屬於責任方,責任方它必須得牽頭,開庭之前呢,所以作爲凱茜這方吧,任何的手續沒給我提供。”
保險公司認爲理賠需要一套相應的手續,由於手續不全就沒有賠付,看來,保險公司也是同意賠償的,但對於以上說法,陳玲玲和她的母親不滿意。
孫玉珍:“我看到他們來回來去地扯皮,我這心裏頭別提多煩惱了,還不如當時給我們都弄死就完了。”
陳玲玲:“我已經摔成這樣了,已經是一個殘廢人了,爲什麼肇事單位還要不給我錢去治療,還不讓我往好一點的方向去發展,讓我最起碼能夠自理,我覺得對我太殘忍了。”
法院在聽取各方的陳述之後,於2000年10月18日作出一審判決,法院認爲,水上公園管理處與被告凱茜之間爲土地租賃使用關係,而且水上公園管理處在此次事故中無過錯,因此不承擔連帶責任,對於預付40萬醫療費,因費用尚未發生,並且沒有證據,不予支持,關於被告凱茜與保險公司之間的糾紛,不屬本案所調整的範圍,應另行解決。最後判決凱茜支付陳玲玲實際發生的醫藥費29895元。對於這樣的判決,陳玲玲的母親和凱茜公司都不滿意。
孫玉珍:“就在我第一次拿到判決書的時候,當時我都蒙了。”
王志勇:“陳玲玲作爲被保險人,向保險人提出保險索賠要求,我認爲是正當的,但是在一審判決當中,法院認定說不屬於同一法律關係,與事實有悖。”
不久,陳玲玲與凱茜公司雙雙提起上訴。法院目前對本案正在審理過程中,我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責任方也會賠償陳玲玲以後的醫療費。但是誰能賠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呢?健康是人的第一財富。
主持人:趙教授,每一次看到這樣的案子,我總是覺得心裏特別難受,因爲這是一個年輕的生命受到了傷害,片子裏面說得非常清楚,這個小女孩當時摔傷,就是因爲工作人員過早地放繩子了,那麼這個顯然是違反它們這個遊戲的操作規程的,但是正是因爲你這個失誤的操作,導致小女孩摔傷,所以說在這個裏面凱茜公司的過錯是非常明顯的。
趙旭東:對。
主持人:那麼在這個案件當中,最後原告她只得到了兩萬多塊錢的賠償,連這個小女孩的媽媽都說在接到這個判決的時候‘當時都蒙了’,小女孩都站不起來了,但是最後只得到了兩萬多塊錢的賠償。
趙旭東:但是如果站在法院這個判決,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這個判決可能有它的原因,第一個是當事人的請求,她當時的訴訟請求就只是提了醫療費這一個部分,而對於由此所發生的許多其它的費用,包括護理費、營養費,什麼其它的,特別是包括精神損害的賠償,或者還包含今後需要繼續治療的各種費用,對一個可能會殘疾的人,她今後自己護理的費用等等,像這樣一些數字,可能遠遠要大得多的損失,那麼原告還沒有提出來。我注意到在有關的文書(起訴書)當中介紹,她說保留這些權利。那麼按照法院審理的程序,一般來說法院判決是僅就當事人的訴訟請求進行判決,那這樣的話你沒有請求其它的,可能法院就僅就你的醫療費進行審理,因爲她要求的就是賠償醫療費。應該說這筆錢只是就醫療費的賠償所作出的一個判決,那實際上作爲受害人來說,這次意外事故給她造成的損害遠不止醫療費,會造成一系列的其它的損害。
主持人:可能更多的費用是來自於她今後的生活當中。
趙旭東:對,因爲現在她的病情還在治療過程當中,身體還在做康復的過程當中,那麼這中間要發生大量的費用,除了醫療費和住院費,包括營養費,包括其它的家屬的誤工費等等,如果最後康復不能成功,治療不能達到康復的結果,她的下肢完全是癱瘓,那麼就會變成一個殘疾,那由此發生的損害就很大了,甚至包括她終生的勞動能力喪失的補助這種救濟,甚至包括所有家屬對她的照顧,更包括由此給受害者精神上造成的傷害。我們現在所謂的精神損害的賠償,這個金額可能也是相當大的,那麼這些在這個訴訟案件,這個官司當中,還沒有提出來,如果提出來,它的數額應該是比較大的,法院應該說也會給予適當的支持,如果在合理的範圍內,所以說這可能也是這個判決讓老百姓覺得比較意外,當事人覺得蒙了的又一個原因,因爲這確實是目前的比較窄的一個賠償的範圍。
主持人:也就是如果今後這樣一些事實真的發生了的話,那麼她同樣還可以以這些事實爲理由,到法院要求凱茜公司也好,水上公園也好,繼續再給自己賠償,但是這樣的補償都是事後的,因爲這種傷害對於陳玲玲來說已經造成了,所以說更重要的還是在於經營者們能不能在今後的經營過程當中,提高自己的責任心,避免像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中央電視臺 2001-03-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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