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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國內幾家媒體曾爆出過這樣一則新聞：湖北省十堰市警方一舉打掉了丹江口市土關埡鎮12個“出租”“小姐”賣淫的犯罪團伙，共抓獲涉案人員三十多人，解救被騙少女一百多人。
事實上，從2001年6月至目前的12月，在半年的時間裏，有關此案的偵破工作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又有一大批犯罪嫌疑人先後落網。被“出租”的“小姐”的人數也遠遠高於當初公佈的數字，已經高達三百多人。本案受害少女之多，作案團伙之衆，涉及地區之廣，令人震驚。
一
6月29日上午，十堰市公安局漢江路派出所兩位民警在對轄區六堰菜場內的知音髮屋進行常規檢查時，從髮廊女小花的皮包內發現多個避孕套，並在髮廊內的一個黑色皮包裏找到了一副手銬、一支仿真五四手槍、一顆手槍子彈，以及一條警用皮帶、一個警用領帶夾、一本十堰市公安局刑警隊的工作證。當時，全國上下都在開展聲勢浩大的“治爆緝槍”行動，而髮廊里居然還藏有子彈，實在令人奇怪。兩位民警當即將小花和髮廊內的領班朱麗帶到派出所訊問。據朱麗交待，黑色皮包和裏面的物品均是老闆羅元明的。當天晚上，羅元明被民警從家裏“請”了出來。經審查，很快真相大白。原來，羅元明是十堰市東風汽車公司總裝廠工人，根本不是刑警。2001年初，48歲的羅元明籌資開了知音髮屋，交與姘頭朱麗打理。知音髮屋名爲髮屋，實則是一個色情場所，店內小姐均以賣淫爲業。爲了控制店裏的“小姐”，同時也爲了讓來店裏的嫖客“放心”地縱慾，羅元明弄來了仿真手槍、手銬、子彈等，並一直自稱是十堰市公安局的刑警。
在隨後做朱麗的筆錄時，朱麗無意中說出了一句話，也正是這句話，揭開了這起湖北省最大的脅迫、出租少女賣淫案的黑幕———“我們這裏的4個小姐，其中有一個是從丹江口市土關埡鎮租來的……”“租小姐？”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朱麗的話引起了民警們的警覺。經進一步審訊，朱麗交待，5月27日，羅元明在丹江口市土關埡鎮陽光大酒店以1400元的價格租來了一個名叫石玉枝的“小姐”。6月28日，石玉枝一個月的租期已到，又被送回了土關埡。當晚，丹江口市土關埡鎮陽光大酒店28歲的女老闆李萍落網。此時，石玉枝已返回家鄉湖北竹山。7月1日，民警們又趕赴竹山縣擂鼓鎮，找到了石玉枝。據16歲的石玉枝反映，她是被李萍以打着去酒店當服務員的幌子騙到土關埡的，先是被強迫賣淫，繼而被老闆“出租”。她還說，同村多名少女和她一樣被騙到了土關埡，與她有同樣的遭遇，不僅僅是老闆李萍將她們對外“出租”，連李萍的大哥———土關埡鎮德旺酒店老闆李明德也把她們“出租”過，且遠遠不止一兩次！
賣淫嫖娼並不少見，“出租”“小姐”在十堰卻從未聽說過。從竹山返回十堰後，民警們深感案情重大，十堰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王慶華、分管副局長羅勤聽取彙報後，當即指示要不遺餘力偵破此案。與此同時，以十堰市公安局治安科副科長任德芳爲組長的“6·29專案組成立。專案組從花果路派出所、張灣公安分局治安科、茅箭公安分局治安科、人民路派出所、東嶽分局治安大隊等處抽調了常武、王勇、周方、丁立新、徐婕等6名精幹民警。7月6日晚10點，在經過了兩天的摸底後，連同專安組成員在內的20多名荷槍實彈的警察突然包圍了李明德家的德旺酒店，隨後又搜查了李明德之弟李傑所開的翠園酒店。這天晚上不僅成功地抓獲了李明德，還抓獲了涉案的另外26名成員，搜出了李明德的兩本賬本。在賬本上面，詳細記載着李明德“出租”“小姐”的收支情況。其中包括：“小姐”從什麼地方組織來的，何時“出租”的，“出租”到了什麼地方，“出租”的價格，他從中掙了多少錢等具體情況。
就是這兩本賬本，將本案帶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土關埡參與“出租”“小姐”的酒店，也一下子從警方原先估計的兩家擴大到了二十多家！原來，李明德不僅將自己和妹妹李萍酒店的“小姐”組織“出租”到外地，還把土關埡另外二十多家酒店的“小姐”“出租”過，這二十多家酒店的店主均參與了“出租”案！
在隨後的兩個月時間裏，這二十多家酒店的店主除少數幾人外逃暫未歸案外，其餘人犯均先後落網。隨着審訊的深入，案情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到最後，竟查出土關埡及鄰近的浪河鎮有42家酒店對外“出租”“小姐”，還查出土關埡有以李明德爲首的12個“出租”“小姐”的犯罪團伙！這些犯罪團伙分工明確，組織嚴密，形成了誘騙農村少女———強迫賣淫———組織“出租”一條龍的犯罪體系。這些酒店和犯罪團伙，僅警方查明且有確鑿證據“出租”“賣淫女”的批次就高達214次，335人次，其中李明德團伙就出租了75批，142人次！從前到後，共有近三百名農村少女被這些人逼成賣淫女後再對外“出租”！被出租到的地點涉及廣東、山西、河南等八個省市自治區的三十多個市區縣。
二
參與“6·29”案“出租”受害少女的犯罪人員高達一百七十多人。其中，許多人是丹江口市土關埡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爲什麼這麼多人走上犯罪的道路呢？主犯李明德的經歷非常具有代表性。今年剛四十出頭的李明德原本是丹江口市土關埡鎮常家橋村二組農民。高中畢業後，他開過旅館、做過服裝生意，奮鬥多年，在全村率先步入小康生活。然而，李明德在豐衣足食之後，卻認爲做正當生意太辛苦，來錢慢，幹起來不划算，於是，便打起了幹色情生意的主意。而事實上，李明德並不是土關埡“出租”“小姐”的始作俑者。
土關埡鎮是十堰市的一個口子鎮，地處漢十(武漢———十堰)公路、土丹(土關埡———丹江口)公路交匯處，爲鄂西北各縣市出山北上河南、南下武漢的咽喉要道，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南來北往車輛、人流衆多。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這裏的一些村民便紛紛在公路兩旁開酒店掙錢發家。後來，一些酒店開始偷偷摸摸兼做賣淫生意，不知何時起，這裏有人“發明”了“出租”少女賣淫的生意，因利潤可觀，一時衆店主紛紛效仿，成爲土關埡“奇特一景”。以李明德爲例，1999年12月，他和妻子在土關埡開設了德旺酒店，聽說了“出租”門路後，他自以爲找到了一條致富捷徑。因爲做這種生意，無需繁重的體力或複雜的腦力勞動，投入少，一本萬利。加之他認爲在家門口經營，具有人熟地熟的優勢，即使乾點違法亂紀的事，也有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爲他“保駕護航”。這種僥倖心理促使他鋌而走險。於是，他也幹起了“出租”“小姐”的生意。在嚐到甜頭，並把“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他的兄弟姐妹、親朋好友也紛紛仿效他，或開酒店，或四處誘騙少女，形成了一大批依附於李明德卻又各自相對獨立的犯罪團伙。
在案發被抓後，審訊時，這些店主和犯罪團伙成員均承認：當初都是以招服務員爲幌子把受害女孩騙到土關埡的酒店裏的，“如果對她們說是幹這(賣淫、出租)，沒一個人肯來(土關埡)。”事實上，這些犯罪分子爲了達到迫使受害少女就範的目的，可謂手段用盡，兇狠殘暴程度令人髮指。通常情況下，他們把各地農村少女騙到土關埡之後，首先將她們軟禁，搜走少女們身上的身份證、錢物，然後給她們放黃色錄像，進行“思想教育”。如受騙少女不從，他們就威逼、打罵，甚至強姦。
本案中，李明德們逼良爲娼成功率高達100%。只要少女們落入他們的手裏，無一能倖免悲慘命運。毫無疑問，是其中的高額利潤促使他們喪失良知，盡顯貪婪的本性。那麼，高額利潤高到什麼程度呢？
李明德對外出租受害少女的價格爲每人每月1200-2000元。在這些案犯中，僅李明德一人，從1999年12月至案發被抓大半年時間裏，靠“出租”“小姐”就牟利二十多萬元！
三
據警方統計，被李明德們出租到外地賣淫的這近三百名受害少女，分別來自十堰市下轄的竹山、房縣、鄖西等縣以及陝西的白河、旬陽等偏遠貧困山區。她們的年紀很輕，大部分人只有小學文化，許多人甚至一天書都未讀過。由於年齡小，文化程度低，她們自我保護能力差，對法律知之甚少。當她們懷着出門打工的美好憧憬，被騙到土關埡的酒店，明白老闆要她們乾的真正“工作”之後，她們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報警，沒有一個人想到報警，也不知道如何報警，甚至不知道老闆的行爲本身就是違法犯罪！當民警們奔赴各地，分別找到那些受害少女，向她們宣佈迫害她們的老闆已經被抓，希望她們協助公安機關調查取證時，她們中竟很少有人願意配合。
十堰市“6·29”專案卷宗摞起來，高度早已超過了1米。翻開這些卷宗，每位受害少女的訴說，幾乎就是一部血淚史控訴史！所幸的是，經過十堰警方長達半年的努力，歷經20萬公里的行程，走遍全國9省市自治區的30多個縣市，目前，這起受害少女大都已被警方解救回家。而那些參與誘騙、強迫她們賣淫，進而將她們向外地出租的人，大多數已落入法網。截至12月20日，十堰警方已將這些組織賣淫的犯罪團伙悉數摧毀，端掉賣淫窩點136個，已抓捕涉案人員166人，並於20日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第一批26人，勞教2人，另有5人批捕在逃。羅偉 趙巧華 常武
注：文中受害少女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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