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2月19日,農曆正月初八,這一天,對於家住河南省寶豐縣的劉秀榮一家是災難性的一天。當天晚上11時左右,劉秀榮23歲的兒子馬亞聰遭歹徒綁架,下落不明。 -2月20日,凌晨2時,馬亞聰的父母接到匿名電話,索要贖金200萬元,不許報警,否則撕票。 -2月20日下午1時,經過再三權衡,馬亞聰的父母到寶豐縣公安局報案。 -2月20日下午3時,馬的家人與綁匪通話,稱家裏只有5萬元,但綁匪稱200萬元一分不能少,否則撕票。 -2月21日上午,寶丰警方埋伏在綁匪使用的公用電話亭,將犯罪嫌疑人姬志遠抓獲。下午5時,通過姬志遠將另一犯罪嫌疑人呂國鬆抓獲,6時許,平頂山市警方根據呂國鬆口供,在市郊程莊村一租賃民房內成功解救人質,並抓獲犯罪嫌疑人周清海,與此同時,寶豐縣警方將犯罪嫌疑人陳勝遠、李藝願抓獲。 -2月22日,河南部分媒體以“綁架北大學生案兩天告破”爲題紛紛發表報道,馬亞聰的“北大學生”身份使得這起數額巨大的綁架勒索案成爲熱點。 -2月23日,記者趕赴河南省寶豐縣進行採訪。 -公安局長: 此案兩天偵破並非由於受害人是大學生 到達寶豐縣公安局,指揮此次綁架案的寶豐縣公安局局長郭衛星出差在外,記者撥通他的手機,郭局長說,此案兩天偵破,並不是受害人是北大學生的原因,公安機關不會在案件中因當事人的身份搞特殊,而是因爲此案的綁架勒索數額巨大,影響也巨大,省公安廳及市局領導對此案也密切關注,調集幹警協助才使案子順利告破。記者問,馬亞聰是北大哪個系的學生?郭局長說,因爲受害人遭受了身心傷害,我們在給受害人錄取筆錄時,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問,只是聽受害人的家人告知在北大上學,再說,這對本案不是重要依據。至於受害人在北大的詳細情況,我們只能進一步落實。
記者見到了負責偵破此案的寶豐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教導員王建平,王建平拿出近期當地的報紙說,對於報紙上說的“綁架北大學生案”的這種說法,我個人認爲是一種炒作,21日破案那天,由於我們是兵分兩路抓獲犯罪嫌疑人,馬亞聰是晚上在平頂山市被解救的,第二天,案情就見報,根本就沒來得及覈對受害人詳細身份,所以報紙上說的有誤差。記者問,現在是否瞭解清楚?王建平說,先讓受害人恢復幾天再詢問。但有一點我還是可以肯定的,像我們這些小地方,如果哪家的孩子考上北京的大學,不僅在寶豐縣,在鄰近的地區都是很轟動的,據馬的母親講,馬是在1998年去北京上學的,但在我印象裏好像不大注意。
-受害者家人:
孩子獲救後,晚上睡覺老做噩夢
記者來到了馬亞聰的家——寶豐縣農村信用社家屬院。走到大門口,隨行的刑偵隊副隊長何自軍指着傳達室牆外的一塊牌子說,上面那個負責人“李醫院”是其中一個犯罪嫌疑人,他是負責望風和提供馬家情況的。
馬亞聰和他母親不在家,因爲受到這次意外打擊,出去散心了,馬的父親和兩個姐姐在家,對記者的到來,馬的父親有點無奈,他說,這兩天省內的記者來了好多,亞聰的心情不好,我就不想讓別人再提起綁架的事了,我們家人也不想再把此事宣揚,不想讓孩子在北京的同學知道這件事,對孩子今後在北京的學習不好。
記者詢問亞聰遭綁架的前後經過,亞聰的二姐說,亞聰被綁架後,全家人包括親戚們都坐在這間屋裏無助地等待,希望能有好消息,誰也不敢往壞處想,當綁匪最後一次讓亞聰給家裏打電話要錢時,亞聰在電話裏用沙啞的聲音說:“媽,再不給他們錢,孩子可能是最後一次給你們打電話了。”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當時,我們全家人的淚“譁”的一下都流出來了,父親老淚縱橫再也堅持不住。說到此,記者看到,亞聰的二姐眼圈紅了,眼淚跟着往外淌。記者被此時一家人的感情觸動,採訪暫停。
稍許,馬的大姐說,亞聰回來後回憶,最後一次電話掛斷後,關押他的一個男的惡狠狠地說:“再不給錢,現在就把你的一隻手砍了。”亞聰當時還被蒙着頭,看不清綁匪的樣子,精神已經很絕望了,但還是有最後一絲求生慾望,他不停地向綁匪求情:“大哥,求你別殺我,我媽已經把房子賣了給你們湊錢,快湊齊了。”而正是這些話,讓綁匪拖延了時間,據幹警們介紹,馬亞聰和綁匪的周旋,恰好是兵分兩路開始抓捕的時候。
馬的大姐說,亞聰被綁架期間,綁匪一直用膠帶將他捆綁着,只給喝點水,給了一根火腿腸和一棵蒜苗,亞聰也沒吃。回來後,身體已經虛脫了,晚上睡覺,老是做噩夢。
記者覈對馬亞聰在北大學習的情況,馬的父親很猶豫,他說,我們還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把孩子在校的情況刊登出來,孩子的老師和同學就全知道了,會影響孩子今後的學習。記者問,孩子是否北大的正規生。馬的父親說,是成人教育。再問哪個學院,馬的父親說,別問了,不想說。
-受害人筆錄:
綁匪用毛巾塞着我的嘴,用腳踩着我的頭
再回到公安局,由於不能見到馬亞聰,寶丰警方提供了一份馬亞聰被解救出來後的詢問筆錄,記者摘錄了其中一部分:19日晚上11時50分左右,我在家裏獨自一人看書,我住的院子是和父母分開的,這時,我聽到有人敲門,並且還喊着:“亞聰,開門。”我就去開門,進來三個陌生男人,我問他們是幹什麼的,其中一個說:“賭錢輸了,來找點錢花。”他們三個在房間裏四處轉悠,有一個人將房間的燈管拉滅,另外兩個架住我的胳膊,我想叫喊,他們用一塊毛巾塞住我的嘴,還用帽子把我的眼睛蒙上,開始打我,打完後,他們把我從家屬院後門架走,憑感覺上了一輛麪包車,由於毛巾塞的不緊,我還能說話,就求他們放了我,其中一個用腳踩着我的頭,並威脅我不許再說話。
汽車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就停下來,他們把我帶到一間屋裏,我的眼睛一直被蒙着,所以也不知道屋裏什麼情況,有幾個人。有個男的對我說:“你家裏欠我們的錢,把你帶來,讓他們還錢。”他們又說了一些威脅、恐嚇的話。我當時很害怕,也說不出話來。後來他們讓我給我媽打電話,我讓我媽趕緊來救我,我媽說,已經把房子賣了,又去銀行貸了十多萬元,快湊齊了。他們怎麼跟我家裏人聯繫,我就不太清楚了。
晚上睡覺,做了個夢,夢到已經回家了,睜開眼,還是漆黑一片,心裏十分恐懼,不知道能不能回家,後來我就主動向一個男的求情,和他說話,他好像還有點文化,知道我是大學生,還問我WTO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進來一個男的對我說,你家裏不給錢,我現在把你的手指剁下來一截給他們送去,看他們心疼不心疼。我說,我媽正在借錢,讓我再給家裏打個電話。他同意了。電話裏,我對家裏人說:“再不來救我,恐怕這是孩子最後一次給你們打電話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外面的門被一腳踹開了,我心想,這下完了,他們肯定是來殺我的,我就使勁用背頂着我所在的房間門,這時,我聽到外面的聲音很亂,好像有許多人在說話,我這纔有點放心,興許是來救我的,後來見到我媽,我忍不住哭了。
-犯罪嫌疑人:
想着他是大學生,又覺得他家有錢才綁他
在寶豐縣刑偵大隊副隊長何自軍的陪同下,記者在寶豐縣看守所見到了此案的兩名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姬志遠是此案的主犯,他負責踩點、策劃、實施、聯絡,據他交代,他和呂國鬆、陳勝遠(同案犯)商量想弄點錢花,陳勝遠的愛人在信用社家屬院工作,知道信用社主任劉秀榮家有錢,她有一個寶貝兒子在北京上學,把她孩子綁了,敲她家一筆錢。馬亞聰放假前的半個月,姬又和呂、陳商量準備下手,這時候他們又把負責信用社家屬院門衛的李醫院拉了進來,由李負責望風。記者問,怎麼知道馬亞聰何時放假的。姬說,是李醫院打聽到的。記者問,爲什麼等到過了年下手。姬回答,過年時,馬家人太多,過完年,馬一個人在另外一個院子裏學習,容易下手。記者問,是不是想着馬是大學生才綁架。姬說,想過,劉秀榮就一個兒子,還在北京上學,非常疼愛他,綁架他,劉秀榮纔會給錢。記者追問,下手前,怎麼商量分贖金。姬答,當時商量6個人參加,就平分,也沒想着非要200萬,只是嚇唬他家,最後能給幾十萬就行。
犯罪嫌疑人周清海在綁架案中充當司機和看押角色,據他交代,實施綁架前,他還不知道去幹什麼,把受害人綁架後,他在租賃房裏看押,本來已經不想再幹下去了,可是呂國鬆(同案犯)拿着刀子逼着他幹。記者問,知不知道受害人是大學生。周說,後來知道他是大學生,越想越害怕,可想不幹又不行。
記者再回公安局時,刑偵大隊因爲今後案情審理的需要,給馬的父親也做了次筆錄,據幹警介紹,馬亞聰上學的地方爲:北京大學應用文理學院金融與貿易系,系99級學生。
此後,記者向北京大學求證,北京大學成人教育學院發來傳真,確認馬亞聰“現爲北京大學成人教育學院金融學專升本培訓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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