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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隱身驚暴麥當勞"毒油"黑幕
窗明几淨、享譽全球且深受中國消費者青睞的國際快餐連鎖店麥當勞，竟會幹危害市民身體健康的勾當？不幸的是，這樣的發問卻被確鑿的證據所證實。本報記者通過長達20天在武漢、荊州喬裝打扮隱身暗訪，驚奇地發現：麥當勞竟然將炸過雞塊和薯條的廢棄"毒油"，不經過任何加工處理就賣給拾荒者，再任由這些利慾薰心的外地農民，轉賣到私人小餐館 、街頭大排擋和養豬場，使其成爲人畜共用的食用油。
麥當勞怎樣賣"毒油"？
2月18日晚9點37分，武漢市漢陽商場麥當勞連鎖店，南側門。
白皮鐵門一打開，已等候多時的3個河南農民就奔到門口，從身着麥當勞標誌服的幾名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一箱箱用黑塑料袋裝好的東西往兩輛板車上擡。大概20分鐘左右，又加裝了一些生活垃圾和成捆的包裝紙盒。隨後，這三個人就開始幫麥當勞幹活。拖地、刷地、掃地，拉水管、到馬路對面倒垃圾，跑前跑後，顯得輕車熟路。他們一直幹到凌晨2點42分，才拖着兩板車"荒貨"離開。
從2月18日到2月26日，僅一週之內，這幾個河南農民就從麥當勞拖過兩次同樣的"袋裝荒貨"。
在荊州沙市商場麥當勞連鎖店，記者也暗訪到了同樣的情況。
從2月9日到2月26日，不到20天的時間裏，荊州麥當勞店這種"袋裝荒貨"被板車拖走過3次。
記者現場拍攝到了這種"袋裝荒貨"的製作過程。
深夜11時，麥當勞打烊。工作人員先拿一些冰塊放在門口的大黑塑料袋裏，然後從廳堂裏提出一桶桶黑色的渾濁的油倒入其中，每個包裝盒可以容納大約0.8立方米的油，約30公斤左右。大約一個小時左右，這些油就被凝固成了深黃色的塊狀，再從包裝盒中提出來，就成了沉甸甸的"袋裝荒貨"。
記者跟蹤採訪後查明，麥當勞連鎖店製作生產的"袋裝荒貨"，就是麥當勞烹炸雞塊和薯條後廢棄的"毒油"。
負責拖運漢商麥當勞店"毒油"的，是一家河南駐馬店的拾荒者，他專門請了三個河南老鄉做幫工。他向喬裝打扮的記者介紹了他與麥當勞的"毒油"買賣情況："麥當勞所有的廢油都要給我，我承包已幾年時間了。長期包的，連垃圾也由我幫它一起清。每月要給麥當勞五六百塊錢，還要幫麥當勞做很多事。不給錢不幫他做事，麥當勞是不會把油給你的。"
爲荊州麥當勞拖運"毒油"的劉迪清，是監利縣汪集鎮連港村人，他一家三口承包此業務也有兩年多時間了。他向記者介紹，雖然他每月只付麥當勞200元錢，但一年365天不管是起風下雪，他都要爲麥當勞做大量的體力活，譬如衝外圍、洗垃圾桶、刷地板、搬運貨、疊紙盒……所有麥當勞員工做的事他都做。經常從晚上8、9點鐘開始，做到凌晨4、5點鐘才離開。他反覆向記者說："就我做的這些事，一般人做不了，就是30元一天去請人，也沒人願意做。"
記者調查發現，按規定，麥當勞的這種廢油，應申報當地環保部門進行排污處理。它每天產生的垃圾，也應該請環衛部門負責清運。記者走訪了武漢、荊州相關環保、環衛部門，麥當勞一直沒有接受相關的規範處理。
麥當勞將廢棄"毒油"賣給拾荒者可謂是一舉三得：不僅可以免交環保部門的一大筆排污費、免交環衛垃圾清運費，而且還可以向拾荒者賣錢，並請到免費勞力爲自己幹活，何樂而不爲呢？
麥當勞"毒油"流向何處？
對於這些既花錢又僱幫工買回來的廢油，承包漢商麥當勞的河南老闆特別精打細算，因爲他花的成本比較高。
他一家連老婆孩子，再加上三個幫工，一共7個人，僱住在漢陽區郊邊的萬家巷內。每天炒菜、煮麪都是用麥當勞的廢油，連他自己2歲多的兒子也照吃不誤。另外的大部分廢油，就以8角一斤的價格賣給周邊拾破爛、開小餐館、賣早點的小生意人。
他介紹說："長期定點來找我收購的是漢口一家做滷菜滷肉生意的，每月來一次，油大部分都給他了。"記者裝扮成開餐館的業主，表示要大量收購這些廢油，他見勢拉住記者擡價："除非你每斤出到一塊錢，我就把賣給漢口那家的油給你，以後專門供給你。"記者爲表誠意，只得以一元一斤的價格買了一些廢油才得以脫身。
河南人爲了拓展銷售渠道，他不僅在武漢地區賣麥當勞的廢油，還將油弄回老家駐馬店銷售。價錢比武漢賣得好，分裝成10多斤一紙箱的油，每箱能賣到15元、20元。
收集荊州麥當勞廢油的劉迪清，他主要將廢油賣給做早餐的生意人炸油貨副食用，春節期間他的生意特別好。沙市區飛機場附近，有幾十家外地養豬戶都買他的廢油當飼料餵豬。他向記者介紹，公安縣埠河鎮有一家300多頭豬的養豬場，吃這種廢油已經有兩年多了，長期吃這種油的豬，6個月就能長到200多斤。
2月22日，記者跟蹤來到劉迪清的住處。這裏是緊鄰沙市飛機場的一處低矮平房，實際就是一個垃圾囤積處。目之所及，整個院子全是麥當勞的垃圾和廢油，鋪天蓋地，散發出一陣陣刺鼻的氣味。正是這個又髒又臭的地方，從1999年到現在，一直是麥當勞廢油的中轉集散地。這兩年時間裏，從這裏究竟賣出過多少廢油無從知道。劉迪清告訴記者，僅僅春節這幾個月，他就出售了1噸多的廢油。
麥當勞的廢油，被低價購得的拾荒者轉賣到了市面上低檔餐飲業和養豬場，成了他們發財致富的賺錢油。而流入市場的毒油最終成了人畜共用的食用油。
衆所周知，麥當勞是全球知名的快餐連鎖店，其管理模式每個店都應該統一。湖北地區有麥當勞對外賣"毒油"，使之流向百姓餐桌，被人畜食用。那麼，其他各省，乃至全國的麥當勞是否也是這樣處理廢油呢？這是一個令人不敢深想的問號。
專家指出：廢油含有致癌物質
麥當勞廢棄的"毒油"，能被人畜食用嗎？記者帶着這個問題，專程走訪了湖北省環保、衛生監督、疾病防疫等職能部門。
湖北省環保局污染控制處張志祥科長向記者介紹說："麥當勞店中，這種高溫下重複使用過的廢油，會產生一些致癌物質，含有大量對人體有害的苯類成份，已經根本不能食用，不僅人不能吃，動物牲畜也不能吃。"
湖北省衛生廳衛生監督管理局的李林富處長和孫斌科長，還找來專業科技書籍向記者介紹這種廢油的危害性，書上寫明："植物油經高溫煎或炸，生產製作某些油炸食品時，加熱溫度高，油脂反覆使用，則發生高溫氧化，這種氧化比常溫時油脂酸敗的自動氧化要劇烈得多；同時，食品中的水分會發生水解反應，致使顏色變深、粘度增加、持續起泡，這叫煎炸油劣變。這種劣變油的必需脂肪酸和維生素基本全部破壞，而且經聚合作用會產生丙烯醛等大量有毒物質。"
省衛生防疫站食品衛生管理處許四元科長介紹說："吃這種油產生的毒副作用在醫學上稱爲'蓄集中毒效應'，它是慢慢在人的肌體中蓄積，使人慢慢中毒，不會一下子顯出徵兆，要較長時間後才能顯現出來。"
記者在武漢廣場麥當勞店暗訪時看到，一淺鍋油連續炸了十幾次薯條也沒有更換，平均每次薯條要炸四、五分鐘，店員不時用鐵網勺，將油中的食物殘渣撈出來。
對麥當勞烹炸業務非常熟悉的拾荒者劉迪清向記者透露，麥當勞生意好時一週換一次油，生意不好時要十來天才能更換一次油。
河南人僱的幫工中有位名叫黃友的中年人，他枯瘦如柴，蠟黃的面部呈現出明顯的病態，他向記者描述了吃這種廢油的生理反應："油發苦，拉肚子。發燒生病，頭痛感冒。心裏好象有一個石磙在轉，好難受好難受。"
沙市區飛機場附近的養豬戶向記者介紹說："豬開始吃時，拉肚子，發燒，得病很長一段時間，要適應一段時間。"這種適應，在醫學上是一種動物本身對周邊環境的適應，實際上是一種殘酷的對毒素的適應過程，這種豬的肉質會逐漸發生病變。
麥當勞明知故犯欲蓋彌彰
在美國等西方國家，麥當勞的這些廢油，要出錢請專職人員處理。爲什麼在中國，麥當勞卻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地賣給拾荒者，再任其轉賣流向百姓餐桌和養豬場呢？是麥當勞不知道這些廢油的危害性？還是麥當勞在經營管理中偶爾出現的失誤呢？
記者專程走訪了武漢三鎮幾家著名的麥當勞快餐連鎖店，且看各店的當班經理如何向記者"解釋"廢油的危害性和去向。
武漢廣場麥當勞連鎖店值班經理周菁是這樣介紹的:
"這種油是要丟棄掉，扔掉的。人不能夠吃。"
"我們武漢地區所有麥當勞的廢油都由我們公司指定專門的廢油回收商回收，他們收去只作化工原料，不讓人吃。"
"我們不會讓私人和收垃圾的人回收我們的廢油。"
漢商麥當勞連鎖店汪經理的介紹與周菁如出一轍：
"油有一定的品質和壽命，用完了以後是報廢的，不能再售賣了。就象報廢的汽車，看上去好象是完整的汽車，實際上內部已經完全垮掉了，我們的油使用後，壽命到了，我們就要報廢掉。"
"我們的廢油不對個人外賣，我們公司有自己的收廢處理部門，不可能再售賣給別人食用。這個是有食品衛生法規規定的。如果國家查下來，我們是違法的。"
"廢油不能對外賣，不僅是武漢，全國都這樣，包括東南亞所有的麥當勞的政策都是這樣，我們的營運模式是一樣的，不可能再售賣給別的人。"
汪經理的介紹幾乎天衣無縫，然而本報記者正是對他任職的這家麥當勞，進行數天暗訪的過程中發現，他們把大量報廢"毒油"賣給河南拾荒者任其對外銷售。而且，記者還親自購買到了這種報廢"毒油"。這又如何解釋呢？
通過對麥當勞的採訪，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麥當勞是在充分知曉報廢"毒油"對人畜具有嚴重危害性的情況下，讓其非法流向外界的。明知故犯，這是一種什麼行爲呢？
截稿前，當記者再次向麥當勞華中地區負責其營運的武漢公司詢問：麥當勞是否對外售賣"毒油"並導致流向市場的現象時，麥當勞公司的公關部、市場部、發展部、品控部等部門仍然異口同聲地向記者表明：我們麥當勞的廢油統一由專業公司回收，只用於生產化學用品、油酸、肥皂等。我們從來沒有對外賣過"毒油"，更沒有通過拾荒者流向市面的做法。
公開接受採訪的劉迪清向記者證實："武漢各個麥當勞店都是用他的這種方式來處理麥當勞廢油，已有五六年時間了。西安的麥當勞也是一樣，它的分公司經理是剛從荊州麥當勞店調任過去的。"據知情者向記者透露，武漢所有麥當勞的廢油連同垃圾都一起被河南人和當地人承包，怎樣處理廢油全由承包戶說了算。
據相關職能部門提供的資料顯示，一家麥當勞店一天可產生廢油300公斤左右，湖北省近30家麥當勞店一天平均報廢的"毒油"就超過8000公斤。如此大量的"毒油"如果都被銷售到低檔餐飲業，流向老百姓的餐桌，會對廣大羣衆的身體造成多大的損壞，會留下何等大的健康隱患呢？(《新經濟報》記者姚海鷹於2002年3月7日發文)
記者手記
讓暗藏的毒害見見陽光
不法商販通過銷售不衛生不安全的食品牟利，置消費者的健康於不顧的事例太多，記者的耳朵也早已聽出老繭來了。在20多天的隱身暗訪過程中，記者目睹了麥當勞賣毒油任其外流危害大衆的黑幕，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震驚。
馳譽全球的麥當勞一直以追求食物絕對新鮮衛生著稱，並宣稱：出鍋的薯條七分鐘後就作廢。雞塊、雞翅和漢堡包等烹炸食品只要超過十分鐘，就全部作廢。麥當勞不僅說到，而且也做到了這一點。它對食品衛生安全的苛刻要求，令同行歎爲觀止、望其項背。
然而，令人感到遺憾的是，正是這個視食品衛生爲企業生命的麥當勞，卻把大量的具有嚴重危害性的廢棄"毒油"，通過拾荒者轉賣到廣大百姓的餐桌上。這種反差，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麥當勞爲什麼會這樣幹呢？
出鍋不超過七分鐘的雞塊、薯條與經過千煉百炸的"毒油"，究竟哪樣更危害人的健康呢？麥當勞如此取捨的原因不言而喻，說到底，無非是一個需要陽光操作，需要在公衆的眼皮底下提升品牌效應，一個只是夜幕下的交易而已。這樣表裏不一的行爲與一個國際知名企業應具備的企業道德操守相稱嗎？麥當勞在追求最大商業利潤的同時，應不應該對公衆的健康負責呢？儘管這些公衆，並不一定是麥當勞連鎖店的主流消費者。
這次對麥當勞"毒油外流"事件的關注與策劃，始於2001年10月，掌握了大量事實材料後，於2002年1月8日開始進入實質性的採訪拍攝，在1月17日就拿到了非常確切的材料。本來打算立即編輯播發文字和電視稿，但考慮到對麥當勞的批評報道，應該做到事實翔盡，慎而又慎。鑑於此，又特意選擇春節期間，在武漢、荊州兩地暗訪麥當勞，追蹤麥當勞賣"毒油"的全過程。
記者本着真實、客觀和極其慎重的態度，採訪麥當勞的"毒油外流"事件。在這次採訪中，克服了許多難以想象的困難和阻礙。因爲，我們只能用事實說話。因爲，在我們心中，老百姓的消費安全最重要。當然，批評也是爲了愛護麥當勞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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