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夠預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會給一座城市的交通帶來如此沉重的打擊。12日晚11時前後,重慶市突然遭到暴雨襲擊。此後的24小時裏,重慶市局部地區交通幾乎陷於癱瘓,這使這座城市自直轄以來交通前所未有的尷尬。
交通癱瘓後,市民劉啓光直接面對的是死亡的威脅。在暴雨時,他的老伴楊修碧突發心肌梗塞,當晚的雨勢顯然不容許他們冒雨外出掛急診,就這樣,老兩口在驚懼恐怖中熬到了13日清晨。這天清晨的交通大阻塞讓劉啓光感到老伴生命正在消逝,從沙坪壩區井口到西南醫院竟用去了5個小時,他絕望地對“死”在1米深積水中的出租車司機怒吼“師傅,我老伴真耽擱不起了,你快想辦法給挪一下啊……”迴應他的只有苦笑。
交通癱瘓突如其來
劉啓光在暴雨中的遭遇屬於“比較極端”的,畢竟這場雨帶來的交通禍患如此之近地威脅到了他老伴的生命。而更爲普遍和具有“恐懼”意味的是,重慶市民在交通遭受暴雨襲擊後,所感到的束手無策和無所適從。
轉述重慶市公安局交警總隊一位官員的話說,“那天的暴雨致使市內的交通陷入空前的阻塞,整個市區各主要路口的監控器所拍攝到的畫面,全都是癱瘓不前的車隊和焦急等待的人羣,全重慶市就像一個巨大的停車場……”在這場較量中,交通被暴雨擊敗。
將這個“停車場”細化到重慶市渝中區凱旋路路口。交警李建的角色是在當天維持該路口上下行車道的行駛秩序,但事實上,這條馬路“基本上無法通行”,暴雨夾雜着數不清的垃圾順着斜坡狂瀉而下,一個在路旁“罵娘”的司機甚至在湍急下流的雨水中撿到了一隻被衝下的鋁鍋。
在重慶6主城區中,沙坪壩的降雨量爲141毫米,僅次於重災區璧山。井口一供銷社的高祥說,井口鎮政府附近的雨水已經積到1米深,當日原本是他們的進貨日,但由於212國道在此處路段“堵得兇”,只好作罷,由此將帶來2萬元的經濟損失。從交警部門反饋的情況來看,212國道交通阻塞後,從沙坪壩區通往西部九鎮的道路“幾乎全線癱瘓”。比沙坪壩區的暴雨情況更爲嚴重的,是璧山縣。根據不完全統計,璧山全縣交通在那天處於全線癱瘓狀態,共有70餘處道路受損。
無法承受的交通恐懼
暴雨中也爲醫院急救帶來了無奈。重慶市“120”急救指揮中心雷姓主任說,那天的急救電話比平常多出一倍以上,除了少數幾起是常規的急救電話外,幾乎都與這場暴雨有關。
但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卻是,由於雨勢太大,該中心於13日凌晨4點派出的救護車行至半途就已經無法啓動,經檢查是油箱進水導致發動機損壞,次日該中心不得不派車將其拖回。
有一個說法是,在交通癱瘓後,急救車“普遍車速較慢”,急救車的速度緩慢意味着急救質量下降。雖然無法統計是否有人因此而喪命,但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沒有人不知道暴雨對急需搶救的病員們意味着什麼。13日當天,在重慶西南醫院、重醫附一、二院、外科醫院急診科,前來就診的病員、傷號“濟濟一堂”,就診病人達到3298人次,且“有相當一部分屬於外傷……”。
重慶市大田灣附近的一家茶樓成了當天許多夜生活人們的“避難所”。茶樓老闆吳慶回憶當時的情景說,12日晚間有許多茶客在那裏“鬥地主”,暴雨發生後大家都被困其中,一些人對突如其來的情況始料未及,後來就都想到了“家中的孩子、屋裏的老人”。大約13日凌晨2點左右,茶樓外開始聚集了一些出租車,茶客們紛紛要求打的回家,但司機卻“不敢接招”,原因是早有“兄弟夥”將“前車之鑑”通報給了同行。13日當天,重慶市幾乎所有的廠礦、企業、機關、學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遲到現象。
暴雨之後的交通啓示
談到那天市內的交通狀況,市交警總隊參與節目播報工作的警官蔣超說出3個字“很糟糕”。在他看來,暴雨發生後交通的這種“糟糕”在很大程度上緣於城市路面排水系統、設施的不完善。他的說法印證了市政管理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官員的觀點:由於是個老的重工業城市,重慶市的排水、排污系統設施,在佈局、功能等方面都比較注重其工業性,這幾年城市道路交通建設步伐不斷加快,而相關配套工作跟上的力度卻顯然不夠,尤其是在天災降臨時,更顯得無從應對。
重慶市規劃院負責交通問題研究的專家分析說,暴雨來襲時城市交通的部分癱瘓應該涉及到一個“路網規劃與城市應急設施”的問題。他說,這是重慶新城在老城上發展的必然結果。比如從城市的功能區劃方式來說,他認爲重慶的土地劃分過於清楚過於集中,“我們建設的高科技園區、商業產業區等就好象30年代美國做機器的模式,一個機器要分成許多零件,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必須依賴交通量的增加。”一個必須面對的事實是,我們現在不是以人爲本,而變成了以車爲本。
記者手記——當城市直面天災本報記者張立力
在重慶的這場暴雨給人們帶來更多思考的同時,我們可以將視線延伸。去年12月7,北京市突降大雪,導致該市10幾個小時的全城交通大癱瘓;去年7月,上海黃浦、靜安、閘北、楊浦等區突降暴雨,導致該市主城區積水嚴重、部分交通陷於癱瘓。
事後在對災害進行反思時,北京規劃設計部門一位官員曾指出“以往政府注重走短期行爲,爲改造而改造,基礎設施和功能設置集中,這樣必將導致更嚴重的交通問題。”耐人尋味的是,在城市建設進程中,以美國爲例,即使天災極少發生,洛杉磯也從40年代堵到了60年代。而北京的狀況似乎也好不到哪去,由於不斷地建路,1/3的土地都被路吞沒,同時又沒注重交通應急設施、系統的完善,一有突發情況,城市交通便極易癱瘓。一些市民不禁要問,現在是這樣的狀況,5——10年後,車輛增加兩到三倍時,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應該怎麼辦?
出租車司機趙偉的話頗具“深度”,他認爲在災害到來時,人們的驚慌與無奈應該是常理常情,但在城市建設規劃的同時,有關部門是不是也應該在城市的生活、工作、居住功能之外,充分考慮到它的“應急功能”呢?他說,相對來講,我們的有關部門在處置這樣的突發災害時,一方面事先沒有應急的預案,一方面駕駛員平時也沒有接受這方面的訓練,實在是相當蒼白的。
一次大暴雨造成了一次交通癱瘓,也印證了重慶城市應急系統的脆弱,從某種角度說,這也是城市的可靠性在特定情況下顯示出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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