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女,26歲,航空公司內勤。
就在本週截稿前,小路的E-mail突然闖進了記者的視線。“我看過貴報發表過的那篇《難道我天生就是捱打的命?》,但在我看來,男人打老婆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無法擺脫的惡夢!”
記者趕緊撤了原先的稿子,約小路見面。
3年前我大學剛畢業,在一次同學聚會中,我意外地認識了炳。炳比我大3歲,是同校不同系的校友。閒聊時我才知道,他是知青子女,從小沒有父親,畢業後在某建築材料站工作,有點鬱郁不得志。
我突然很同情眼前這個男人,因爲就在我大四那年,媽媽突然離家出走,從此把我丟給了爸爸……大概有來自單親家庭的共鳴吧,我倆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他的“愛”讓我幾乎昏倒
初戀的感覺很溫馨,我們經常看電影、逛商店。兩人獨處時,炳倒也並不特別“黏”人,可唯獨每回走在大街上,他總要死死摟着我的腰。有一次等公交車,站臺上有好多人,他竟突然長時間地吻我,把我弄得滿臉通紅。
他的一些愛的行爲,說出來會讓人覺得很奇特。比方說,他硬要讓我把我的名字,用圓珠筆寫在他的前胸和後背上,寫得密密麻麻,說這樣他才能時刻擁有我,在想我的時候不會太空虛。
戀愛半年多,我們便領了結婚證書。可那天晚上的情景,卻令我終生難忘。等我洗完澡走進臥室,突然發現,牀的正中央,竟放着一塊白布。我完全懵了,躺在白布上,全然像是經受一次外科手術———那種感覺……如果不是因爲愛他尊重他,我肯定會立馬走人。當“手術”結束後,炳根本不理會我的感受,而是匆忙地打開牀頭燈。盯着白布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如釋重負,高興地把它摺疊好,放入密碼箱內。
……看着這一切,我幾乎昏倒!
(“結婚前,他總承諾要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我以爲這是他疼我的表現。誰知道……”小路低頭掐着指甲,半晌不吭聲。“當初是衝着他這句話才決定要嫁給他,可那一晚,實在成了我這輩子的恥辱!直到現在,我根本不敢接近那隻密碼箱。”)不過,新婚一個月,炳還是疼我的———幫我擦皮鞋,還幫我洗頭、梳辮子……這多多少少讓我原諒了他。
他的狹隘讓我惶恐不安
可沒多久,他的狹隘就暴露無疑:他不准我與別的男人單獨呆在一個房間,甚至不准我與男人握手。聯想到新婚之夜,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些“變態”。一想起這兩個字,我便渾身起雞皮疙瘩。
去年2月的一天,炳從公司借了輛“牡丹”,順路送我去上班。剛下車,我就遇見公司的David。David隨口問了句,“那送你來的是你老公嗎?”我們邊聊邊往裏走,渾然不知此時的炳,掉轉車頭後並沒有立刻開走,而是躲在車內警惕地觀察着我。
那天下班回家,炳的臉色特別難看,責問我爲什麼要跟那個男的說話———一共說了幾句,每句說的是什麼。見我不肯回答,炳竟越發懷疑了。“別忘了你是我老婆,我有權利知道你是否背叛了我!”說着,他憤憤地走出房間,不一會兒,我竟然聽到隔壁房間裏傳來炳的哭聲。忍不住走了過去,我竟發現炳正趴在他媽媽的膝蓋上大聲哭泣———我又驚訝又好笑。
(“他有時像個小孩,有些哭笑不得。”小路模仿他的樣子,然後嘆了口氣,“我很心軟的,經不起別人這樣———特別是我老公,一個男人。”)那年春天,炳要去深圳出差。我問他幾天回來,他回答說不知道。此時,炳的母親已經回了蘭州,新居就留下我倆。
當天晚上,炳突然半夜打來電話,說忘了告訴我他住哪家酒店了———我敏感地發現,他根本就是在“查房”。這纔是個開始———第二天晚上,炳又打來電話,問我獨自在家是否害怕;第三、第四天照舊,而且故意把時間錯得很開。
他如此動着心計“查房”,害得我一下班就趕緊跑回家,不敢在外面停留,生怕錯過他的電話。
大約一星期後,有一晚我竟然沒接到炳的電話,整個晚上,我睡得特別不踏實,半夜醒了好幾回,可始終沒聽見電話鈴響。如此誠惶誠恐,天沒亮我就醒了,整個人暈沉沉的。
正當我走進衛生間時,突然聽見有人在用鑰匙開門,這可把我嚇了一跳。我驚惶失措地盯着門鎖,然後便看見了炳———他竟然在這種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回了家。
我覺得很累。每天一下班,我就要立刻趕回去,星期天想去大街上轉轉,還得讓他陪着。上海的老朋友、老同學,漸漸都失去了聯絡。
他的哭泣讓我痛下決心
一星期前,有天快下班時,一個大學同學來上海出差,熱情地邀我一起去吃飯,推辭不掉,我便跟着去了。吃完飯回到家,已是晚上9點多了。
推開門,我就嗅出屋裏的氣氛不對,炳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生悶氣。“你上哪兒去的?”他朝我發問。我就像做了賊似地心虛,原指望撒謊能夠矇混過關,不料他接着說:“我打過你公司的電話,他們說你早就下班了,‘跟一個男人一起走的。’”
見他知道了,我索性坦率承認是和一個男同學出去吃飯。“哼!你總算承認了,總算說出來了。”他邊說邊站起身,神情就像審問犯人,“你老實交代!除了吃飯,還跟他幹了些什麼?”我被這架勢嚇了一大跳:“就只是吃了一頓飯,別的什麼也沒幹!”
話音未落,炳突然衝過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做對不住我的事?”他悲慘地叫着,悲慘地痛哭,同時狠狠地抽打我的耳光,直打得我兩眼發黑,嘴角流出了血。
等我沒有了任何反抗,炳這才把我鬆開,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號啕大哭。我眼冒金星暈頭轉向,他一鬆手,身子便重重地摔了下來。好半天,我才艱難地從地板上爬起身,走進房間收拾東西,氣極之下,把他買給我的幾件首飾,一股腦地扔向窗外。
見哭不再管用,炳便像個虛張聲勢的小孩子般,漸漸止住了哭聲。他走進房間,發現我正在扔東西,趕緊轉身跑了出去。我探頭張望,發現他正攥着手電,蹲在草叢裏尋找我扔出去的首飾!
從鏡子裏看到自己披頭散髮的鬼模樣,我突然下定決心,要跟他離婚。
(“他真的像瘋子一樣,不知何時就會犯病,”小路的語調漸漸高了起來,語速也加快了很多,“我無法跟一個瘋子共同生活,你肯定想不到,最絕的還在後頭!”)
他的“求饒”讓我目瞪可呆
拾完首飾,炳顯然是急了,返身堵在家門口奪我手裏的東西。我根本顧不上臉面,索性站在走廊裏大叫:“你奪也沒用,反正我是下定決心要跟你離了,我無法跟你這樣的瘋子共同生活!”
隔壁已探出了看熱鬧的腦袋,可就在此時,炳的舉動讓我目瞪口呆。他突然朝我跪了下來,向我求饒,叫我打他。見我仍不理他,他便跪在地上自己抽,左右開弓,抽得很重。
我實在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別人面前如此丟醜,只能返身走進家門。炳立刻站起身跟進來,又飛快地把門反鎖。我說:“我已經徹底厭煩了,我們必須離婚!”
他哭喪着臉說:“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嗎?我跟你說過,離了婚我會死的。”突然,炳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打出火苗,把手放在上面燒。我一時疑惑不解,只是本能地去拉他的手。
炳不肯放開,大叫道:“你得答應我不離婚,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一直這樣燒下去,把這隻手燒爛爲止。”
想用自殘來逼迫我!這令我更加厭惡,你要燒就燒吧,燒疼了自然會停止。於是,我硬着心腸轉過身,想看他究竟能堅持多久。
好一會兒,火苗的聲音還在繼續,我忍不住回過頭,看到了慘不忍睹的一幕。此時的炳已經疼得齜牙咧嘴了,他燒的是左手手掌心,可整個手臂像觸了電似地抖動,而且已經燒出一股焦味。“噼叭”作響的聲音,就像油鍋內濺入水滴的聲響。
我再也受不了,只能違心地點頭答應。
(說這段話時,小路的表情很奇特———緊緊咬着牙,臉部肌肉都有些變形了。“誰都無法想象的,當有人在你面前自殘的時候,實在太可怕了。”)第二天中午,我偷偷從公司折回家,草草整理了自己的東西,搬走了。我向公司請了10天休假,搬到一箇中學同學家。這幾天來,我一直在寫離婚訴訟,但每一次提起筆,總會禁不住渾身顫抖。
眼看10天就要過去了,找不到我,炳一定會到公司去胡鬧的。想到可能再次面對他,我簡直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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