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解救一名被拐騙的少女,遼寧鞍山警方一路追蹤至中緬邊界。今年6月,經過艱苦努力,警方一舉將一隱匿在緬甸境內的跨國組織婦女賣淫團伙摧毀,將5名婦女解救回國,並將5名“雞頭”抓捕歸案。那些組織容留婦女賣淫的不法分子自當受到法律的嚴懲。然而,整個案件偵破過程所反映出的問題卻發人深思。
國外打來的求救電話
2002年4月27日晚9時許,一對中年夫婦急匆匆走進了遼寧省鞍山市立山公安分局深溝寺刑警中隊的辦公室報警:其女兒瑩瑩(化名)被人拐騙到了雲南。
瑩瑩的父親說,女兒今年18歲,剛剛初中畢業。4月12日晚,他們突然接到瑩瑩的同學送來的一張紙條,說她要去瀋陽、大連等地玩。女兒的不辭而別令夫婦倆非常焦急。次日凌晨,他們急忙趕到鞍山火車站想將女兒截住,卻沒有見到女兒。隨後的幾天,由於女兒音信皆無,夫妻倆只好到瀋陽、大連等地尋找,但一無所獲。
4月27日上午,家裏的電話突然響起。爲女兒失蹤十多天而頭痛不已的父母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定是女兒!”父親撲過去一把抓起電話聽筒,情不自禁地喊道:“孩子,你在哪兒?”
電話中傳來的果然是女兒瑩瑩熟悉卻有些顫抖的聲音,“爸爸,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電話中傳來女兒的啜泣聲。
“別哭,快問問旁邊的人那是什麼地方。”
“人家說這地方叫什麼‘摩拉’。”剛說到這,瑩瑩又慌亂起來,“別說啦!來人啦!”還沒等父親多問,電話突然斷了。好在家裏的電話帶有來電顯示,雖然瑩瑩匆匆掛斷了電話,但仍留下了對方的號碼。
警方決定首先從確定瑩瑩目前所處的具體地點入手。根據瑩瑩父親提供的電話號碼,警方查明是雲南省西雙版納地區的號碼,從地圖上看,當地有一個叫勐臘的地方,可能就是瑩瑩電話中所說的“摩拉”。於是,立山警方迅速向勐臘警方發出協查通報,然而云南方面卻遲遲沒有迴音。爲贏得時間,第二天,中隊副隊長張金輝率一名偵查員隨同瑩瑩的父親乘飛機迅速飛往雲南尋女。
出了機場,他們迫不及待地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勐臘。司機是位非常熱情的小夥子,上車後不久,張金輝就表明身份並拿出那個電話號碼問出租司機。
“哎呀,這個號碼不是勐臘縣,而是緬甸的勐拉!”原來,緬甸的勐拉也使用我們中國的電話線路,瑩瑩電話中說的“摩拉”不是勐臘而是勐拉。與此同時,立山警方也接到了雲南警方發出的查詢結果,再次證實了瑩瑩打電話所處的地點確實是緬甸的勐拉。
警方初步瞭解到,勐臘地處世界聞名的“金三角”地區。金三角雖然只是位於東南亞湄公河匯流處一塊只有15萬平方公里的三角洲,但卻是聞名遐邇的世界毒品產地。它東臨老撾,南接泰國,西屬緬甸。勐拉所在地是緬甸第四特區。10年前,這裏曾是毒品種植、加工、販運的重點地區。1991年,特區開始實施禁毒計劃。短短10年間,勐拉已成長爲一個以博彩業、色情業爲經濟支柱的“國際性”城市。
一進“金三角”
跨國辦案,這對於幹了多年刑警的張金輝等人來說還是頭一回遇到,經過多次權衡,張金輝還是決定找當地警方尋求幫助,以贏得支持。
在與緬甸接壤的雲南勐海縣公安局,他們受到了熱情接待。當地警方派刑警大隊的劉大隊長陪同前往勐拉。
4月30日下午,張金輝等一行5人前往勐拉。劉大隊長介紹說,勐拉當地實行的是軍管,沒有公安部門,只有軍政委員會下轄的政法部管理當地治安。
經過四五個小時的顛簸,來到了打烙口岸。經劉大隊長的“通融”,他們得以順利過關進入勐拉。勐拉離中國邊境只有兩公里,華燈初放的勐拉十分繁榮,寫着中緬兩種文字的霓虹燈閃爍,歌舞廳、夜總會和賭場比比皆是。
當張隊長一行來到當地的政法部,部長十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並馬上安排手下的刑偵科具體協助辦案。見到劉大隊長,刑偵科長十分高興,原來他是中國警校培養出來的畢業生,畢業實習時,劉大隊長還曾當過他的師傅。
聽完案情後,刑偵科長馬上調集手下對勐拉地區所有的暫住人員進行清查。很快查明,瑩瑩所打的電話位於東方大酒店西側,是一部公用電話。而瑩瑩就住在附近的一處民宅裏。事不宜遲,張金輝等人在刑偵科工作人員的配合下迅速採取了行動。
這是一處依山而建的三層住宅,瑩瑩就住在最下面一層。進入室內,只見屋裏凌亂不堪,散發着一股刺鼻的腥味。瑩瑩父女相見抱頭痛哭。在瑩瑩的住處還有3名女孩,聽到來人是鞍山口音,她們顯得十分激動。
“你們是哪兒的?”
“我們是鞍山刑警!”
“我們也是鞍山的……”
“那你們想不想回去?”
“想……”說完,女孩們全哭了。
臨走時,警方還將住在隔壁另一房間的兩名鞍山籍男子一併帶回審查。經詢問得知:瑩瑩她們一共有17個人(7男10女)半個月前偷渡到緬甸,領頭的男子姓王,在緬甸專門靠控制手下的婦女賣淫爲生。
顯然這是一起極爲嚴重的跨國組織婦女賣淫案。
二進“金三角”
“五·一”正是全國各地旅遊的黃金季節。在上級領導的安排下,鞍山市公安局立山分局深溝寺刑警中隊長於德人顧不上休息,同市局刑警支隊的偵查員們火速南下增援。買不到機票,他們只得擠上了開往北京的大客車。在北京,他們幾經周折纔買到4張飛往雲南昆明的機票。
次日凌晨到達昆明後,爲免貽誤戰機,他們又花高價買了4張飛往景洪的機票,終於在5月3日趕到了勐海與張金輝等人匯合。原來,怕夜長夢多,瑩瑩被營救後,次日張金輝等人就驅車帶着被解救的幾名婦女返回勐海等待援兵,被抓獲的兩名犯罪嫌疑人也暫時被羈押在當地看守所。
顧不上休息,大家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研究工作方案,因爲主要的犯罪嫌疑人還沒有落網,還有6名婦女被“雞頭”控制需要營救,當日下午,他們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再次進入勐拉。
而此時當地卻下起了瓢潑大雨並伴有五六級的大風。吉普車在山路上艱難地行駛着。窗外,碗口般粗的樹不時被狂風颳斷,吉普車隨時有被刮下山崖的危險。但偵查員們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然而當他們趕到大洛口岸時,進出邊境的通道已經關閉。不得已,他們只好於次日8時第一批進入緬甸。
由於兩名“雞頭”被抓,其他一些不法分子已聞風而逃,他們居住的屋內早已空無一人。在緬甸勐拉刑偵科的支持下,在對當地酒店、旅店、歌舞廳等娛樂場所進行祕密佈控的同時,鞍山刑警也開始了祕訪。5月5日一大早,鞍山刑警神兵天降,將兩名正躲在一私人住宅內睡大覺的“雞頭”當場抓獲。
經審查獲悉,“總雞頭”王某已聞風躲藏起來,另外5名鞍山女子由於受到他的煽動害怕警察抓她們也躲了起來。在此期間,一名未成年少女在一洗頭店內被鞍山警方解救。5月11日,瑩瑩等5名婦女被解救回鞍。6月22日,另一名“雞頭”在鞍山落網。
細述被騙經過
事後,瑩瑩向記者講述了自己被騙的經過——
我和小麗是中學同學。今年4月初她找到我說,她要出遠門。又過了幾天,她給我打來電話問我去不去。我問她上哪兒,她說去大連、瀋陽去玩。當我知道還有兩個女孩同去時,我不想去,可她說你連我都不信,我還能騙你。
4月12日那天早上,小麗打電話約我出來並帶我到他男朋友林某家,隨後便軟硬兼施不讓我走。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他們也不讓,後來他們同意讓我寫個紙條給樓上同學送去,內容大意是告訴家裏我出去玩,過幾天就會回來。
當晚,我們一起坐大客車到了北京。我感覺不對,就問他們怎麼走這麼遠,他們說到北京去看天安門。同行的17個人中,有7男10女。到北京後,我們又轉乘火車到了昆明、景洪,然後又乘小客到了勐海,最後乘摩托到了緬甸,事後我才知道我們是偷渡到緬甸的。
到緬甸後,他們就把我們安排到事先租好的一處民宅內。第二天吃完飯後,雞頭於某就向我們宣佈,今天就得到金龍夜總會、東方大酒店上班,當小姐。當我和幾個姐妹提出反對時,他們就說,你們來的路費都是我們拿的,想走就得掙錢還上。
就這樣我們開始“上崗”了,每天晚上8點上班,凌晨3點多鐘才下班。我們上下班他們都派人跟着,那裏的“媽咪”看得也嚴,每天都得劃卡。有一次,我和另外一個小姐出來,恰好沒人跟着,我就在旁邊的一個電話亭打通了家裏的電話。但當時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後來我爸告訴我問一問別人,我才知道那個地方叫勐拉。這時,雞頭於某從那邊過來,我就馬上把電話給掛了,可還是被他發現了。於某問我在幹啥,被我旁邊的小姐給搪塞過去了。當時真是誤打誤撞,我啥也沒想直接撥0412就通了。
一剛開始我們只是坐檯,後來他們嫌我們掙錢少就逼着我們出臺。每次掙到的錢全都交給他們,不許我們留任何錢。有一次他們讓我去陪一個客人,我不去,雞頭林某十分生氣,就罵我:“你怎麼老不接客?”說完順手就抄起一根竹棍開始打我,最後連棍子都打折了,我的後背也全腫了。事後他又把我鎖在屋裏。平時我總想跑,但他們好像也看出來了,就總嚇唬我說:“在這裏打110都不好使,你們是偷渡出國,回去了警察也得把你們抓起來!”
並非尾聲
說起將這5名女孩帶回鞍山的經過,刑警張金輝感觸不小——“在緬甸辦案時,我水土不服加上潮溼,身上長滿了紅疙瘩,還淌黃水,只得靠每天服用撲爾敏維持。當地人愛吃芭蕉葉、芭蕉芯。可我們吃不慣,每天只能將就着吃個半飽,有時乾脆吃方便麪。”
“由於費用不足,大家研究後決定我和另一名偵查員先帶5名女孩乘火車先回。一路上,我們怕她們吃方便麪不習慣,就儘量爲她們買一些好的飯菜,照顧好她們的生活,可有時她們的行爲卻讓我們寒心。在一個車站,我好心地爲她們每人買了一個瓦罐飯,可她們只吃了一口就把瓦罐摔在桌子上說:‘吃不起就別買,什麼破飯!’”
“旅途中,除瑩瑩略顯有些憂鬱外,其他人好像沒事兒一樣,她們之間還在鬧矛盾、賭氣。事後我們瞭解到,這些孩子除瑩瑩外,其他均爲單親家庭。我們把這些孩子帶回鞍山後,有些家長竟然拒絕前往車站接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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