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晚上,一位自稱劉豔豔的少女打電話要求和記者見面。電話裏,劉對記者說:“我遭男朋友拋棄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此後,劉又多次打電話要求和記者見面。她說她目前無家可歸,父母不讓她進門,男朋友的父母則揚言要告她詐騙。
7月29日,記者終於在一肯德基炸雞店見到了劉。與劉同來的還有她最要好的女友紅紅。長得胖胖的劉化着濃妝,一開口說話就露出一種男人般的耿直豪爽。面對記者,劉毫無顧忌地敞開了心扉。
畸形家庭裏的畸愛
劉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劉14歲讀初二時的同班同學。他們就讀的中學在一座山坡上,每天上學要走很遠的路,也不太安全,因此劉常和他結伴走。但他不是個好學生,初二時因爲打架逃學輟學,但每天仍到路口來接送劉。他家離學校遠,爲了送劉上學,他每天早上5點就起牀,看着劉進了校門他才離開。記得有一次是冬天,下着雨雪,劉上了晚自習後又補課,一直捱到快11點走出校門時,他還站在門外瑟瑟發抖。後來劉才知道,那天爲了等劉,他連晚飯也沒吃。
沒想到人們眼裏是壞孩子的他,對劉竟是那樣深情,這讓劉很感動。長這麼大,劉說只有他真正地關心、愛護過自己。青春期的萌動瘋狂而又執着,劉和他相愛了。
在旁人眼裏,劉的家庭幸福又美滿。劉的父親是成渝線上最早的私營空調大巴車主,後來又買了出租車請人開。母親本是公交公司的售票員,家裏有錢後就沒上班了。初二前劉的學習一直很好,成績總在年級的前幾名。
不幸始於1995年。劉父開始不回家,母親經常去找,每次找回來後兩人就開始吵架。有人告訴母親,父親在外面耍了一個女人。
有一次劉回家發現家門緊閉,劉從門縫裏看見父親和一個女人睡在母親牀上。不久,劉父竟然把那個女人領回了家,與劉的家人同吃同住,對外說她是劉的阿姨。父親對母親說:“要麼和平共處,要麼就離婚。”母親選擇了忍氣吞聲。
19歲時第一次成爲棄婦
劉的成績從此一落千丈,心情時好時壞。有一次,劉因爲和同學打架,把人砍傷了,還差點進了工讀校。父母爲了不讓劉惹事,就比賽着給劉錢花。記得解放碑“金夫人”剛開張,劉就去照了幾千元的套照,同學們看了羨慕得要死。冬天,劉穿着6000多元一件的皮大衣去上學。最初的刺激和快樂過後,劉感到心裏是更深的孤獨。
劉和他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多,在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他才理解劉,劉沒有理由不愛他。而對他的家庭劉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比自己大一歲,父親做生意,母親在家吃存款。別人都說他是個小雜皮,爛混混兒,可他偏偏對劉很好。劉也問過他:“你爲什麼要對我這樣好?”他說:“喜歡就是喜歡,要啥子理由嘛。”其實他們都很小,對愛情一無所知。
1996年,劉沒考上高中,在一所民辦的函授中專讀書。這時,他父母讓他學開車。這是他自我獨立的開始,決心幫助他的劉就對母親說想買臺電腦學習計算機程序,從而從不懂計算機爲何物的母親處陸陸續續誆到了七八萬塊錢。劉拿了錢把他從頭到腳都用名牌裝扮起來,然後請朋友上高級飯店、進迪廳、坐酒吧,反正哪樣好玩就玩哪樣,完全不把錢當回事。劉的父母知道後大怒,罵劉:“不要臉的敗家子,你乾脆去和他過算了。”
劉果然就去了。對兒子領回家的女孩兒,他父母不置可否。那一年劉15歲,他16歲。
和他住在一起後,劉放棄了已讀了一年的中專,一心在家守候他。他幫親戚開車,偶爾有一點收入。劉的母親雖說很氣憤女兒的行爲,但畢竟親情難拒,所以也時常給女兒錢。此後的兩年裏,劉前後做了三次人流術。
他們都太年輕,所以壓根兒不懂“珍惜”二字。整天耳鬢廝磨對他也漸漸失去了吸引力,他開始在外面和其他女孩亂混。“僅是有名有姓的就不下十個。”每次他都給劉跪下,痛哭着說他一定要改。劉總是原諒他,可他並不就此罷手,反而愈演愈烈。去年春天,劉終於向他提出分手,帶着疲憊的身心搬回了自己的家。這一年劉19歲。
第二個男友原來是騙子
去年11月,在聲訊臺做聲訊小姐的劉認識了一位聽友,自稱阿吉。阿吉說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自稱在永川一家迪廳喊“MAI”,即麥克風前吼嗓的,一月有六七千元的收入。他要劉爲他介紹女朋友,並要去了劉的傳呼和網址。此後,劉經常在網上碰見他,兩人越聊越熟,終於,劉忍不住向他傾吐了積壓在內心的情感創痛。阿吉一直安慰劉,並叫劉到永川去散心。劉猶豫再三,去了。年輕、英俊、瀟灑的他讓劉一見鍾情,當天晚上兩人就住到了一起。他很誠懇地對劉說,他26歲了,此前一直沒談過女朋友。劉很感動,覺得自己又找到了真愛。
劉找朋友在重慶借了一套房子,兩人搬了進去。此後,劉發現阿吉喜歡亂花錢,經常找朋友借。有一次他把劉一個朋友出差的錢都挪來用了,弄得朋友差點回不了家。阿吉的朋友提醒劉:“迪廳呆久,都會演戲,你家有錢,又是城市戶口,阿吉喜歡你是有道理的。”劉聽不進去,認爲這個朋友別有用心。
今年春節,劉在給阿吉洗衣服時發現了一張永川計生辦做人流術的收據,上面寫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問阿吉,他說受一個朋友委託,陪他的女友去做了人流術。但有時阿吉不注意,就把劉叫成這個女人的名字。劉還發現阿吉經常揹着她撥永川的電話,劉照此號碼撥過去,是一個女人接的。
劉堅決要求阿吉帶她到永川他父母家去。阿吉做生意的父母對劉說,兒子從小就不聽話,13歲就和夜總會的小姐混在一起,劉是他第一次正正經經帶回家的女孩,所以他們很高興,也希望劉能幫助兒子學好。從阿吉的身份證上劉又看到,他只有19歲,而不是他稱的26歲。
劉恍然大悟,原來阿吉一直在對她說謊。此時劉已懷孕,心裏又恨又愛的她思量了半天,覺得自己割捨不下阿吉。“只要娃兒出生了,或許他就能收心。”
此後阿吉又打電話要錢說是還債,劉請求阿吉父母先拿錢給他,日後劉再想辦法還給他們。阿吉的父母聽說劉願幫兒子還債,給了劉6萬元,但要劉寫借條。聽說劉有了錢,阿吉很興奮。他一會兒說欠了人家高利貸要還,一會兒又說要和朋友合夥做生意,拿了錢轉身就請朋友吃喝玩樂,買高檔手機、名牌服裝,有一次竟然躲在廁所裏吸毒。劉痛苦地對他說:“我已懷了你的孩子,你應該學會盡責了。”不料他嘻皮笑臉地說:“我這是高興,以後就不吸了。”
6萬塊錢很快就用光了,阿吉索性不回家,並公開說上次做人流的那個女孩子就是他的女朋友。阿吉的父母見劉再也拿不出錢,就逼她還錢。他們還給劉的父母打電話,要劉的父母幫女兒還錢。劉的父母氣昏了,說:“你們乾脆去報警吧。”
劉獨自一人到醫院去做了人流術,然後帶着一顆破碎的心回到了重慶。父母不准她進家門,恨聲罵:“你把我們的臉都丟盡了。以後你要幹什麼不關我們的事,反正監獄的門是敞起的。”劉無處可去,只好借宿在好朋友紅紅家。而紅紅告訴記者,醫生說,由於過度頻繁地做人流術,劉已失去生育能力。
純潔無價
扭曲無愛的家庭,青澀幼稚的初戀,倉促虛空的網上邂逅,當劉的同齡人坐在教室裏吮吸着知識的甘露時,劉卻在一種不自覺的狀態中,艱難而扭曲地提前完成了她的少女成長期,在家庭和社會帶給她的陰暗和晦澀中,過早地品嚐了因爲自己草率的行爲而帶來的苦果。
反觀劉的成長,她身上集中了現行社會教育存在的許多漏洞和缺陷,它嚴峻地拷問着我們每一個人:當孩子面臨來自家庭、社會和自身的成長困惑時,我們做了什麼?我們能做什麼?
之所以稱劉爲問題少女,是因爲她已經失卻了純潔可愛的青春,這對一個女性來說是何等的彌足珍貴!有些東西失卻了,就真的無法再挽回——至少,你無法再做一個完整的女人。在未來歲月的暗夜中,睡不着的劉或許才能真正體味這種失卻對自己的重壓及感傷。而此刻,除痛訴之外,她對那失卻尚渾然不覺。因此,從劉身上反映出的種種問題,急待人們去重視,去研究,去解決,以讓更多的問題少女不再成爲問題,或少些問題,以讓劉豔豔們重展純潔可愛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