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富汗北部的達什特雷裡地區,在距離北方聯盟位於希比爾甘的監獄僅15分鍾路程的地方,埋藏著上千名被活活悶死的塔利班及『基地』戰俘。這些冤死戰俘以及他們生前受到的殘酷對待,是阿富汗戰爭又一個骯髒的秘密,暴行在這片充滿血腥的土地上又一次重演。目擊者的證詞以及對集體墳墓的調查,都直指這是一個戰爭罪行!美國對其盟友的暴行負有責任嗎?一些深謀遠慮的官員擔心,如果進行全面調查,很可能會在阿富汗引發新一輪的屠殺。這樣做值得嗎?8月19日,美國官員宣布,政府已開始調查用於掩埋去年11月遭屠殺的數百名塔利班戰俘的墳場。據美國媒體援引一名阿富汗人權組織人士的話說,去年11月,近1000名向北方聯盟投降的塔利班戰俘在被押往北部希比爾甘監獄時被屠殺。大量戰俘屍體後來在阿富汗北部達什特雷裡平原中被發現。
瀕死戰俘披露駭人密聞
在今年1月份,兩名調查人員曾經到過希比爾甘監獄,結果所發現的情景讓他們感到震驚。3000多名在去年11月昆都士淪陷後向北方聯盟投降的塔利班戰俘被塞到只能容納800人的牢房裡,疾病纏身、餓得奄奄一息。守衛監獄的北方聯盟指揮官承認牢房條件很差,但是同時表示他沒有錢。他還呼吁國際組織提供食物和設施,並要求聯合國給他們打一口井以讓戰俘可以喝上乾淨的水。
然而更可怕的故事還是來自於那些戰俘自己的敘述。雖然處境很糟糕,但是他們畢竟活下來了,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據這些幸存的戰俘稱,他們的數百名同伴在從昆都士轉送到希比爾甘監獄的過程中,由於被塞到密封的鐵罐車裡導致窒息而亡。當地救援人員和阿富汗官員私下也表示曾聽過同類事件,他們同時還證實了死亡的戰俘後來被埋在達什特雷裡。
人類學家找出秘密墳場
法庭人類學專家比爾·黑格隆德曾經參加調查過盧旺達、斯裡蘭卡以及巴爾乾等地區發生的暴行,這次的調查他也沒有錯過。經過長途跋涉,比爾·黑格隆德來到了阿富汗北部一個荒涼廣闊的地區——達什特雷裡,這裡距離北方聯盟位於希比爾甘的監獄步行只需15分鍾。
雖然要找出集體墳墓的位置並不容易,但是經過訓練的調查者熟悉一些特征。比爾·黑格隆德說:『你可以查找一些泥土松動、植被不同而且經過機械碾動的地方。』在米黃色的沙堆裡,他找到了一些線索:幾串念珠、一件羊毛氈帽還有幾雙鞋子。這些東西、車轍以及推土機留下的痕跡,說明比爾·黑格隆德已經找到了他所要的東西。隨後,他又挖出了一塊人的脛骨、三塊盆骨和一些肋骨。雖然有些骨頭已經埋葬很久並且開始發白,但也有一些明顯是最近纔埋下去的。有些骨頭甚至還帶著沒有完全腐爛的血肉。推土機的痕跡也表明這是一次大規模的埋葬行動。
一個在風中滾動著的手套也引起了比爾·黑格隆德的注意。比爾·黑格隆德說,處理屍體的人經常使用這種手套,這也表明這是一次有計劃的行動。
黃土下面腐屍堆積如山
站在一塊據猜測埋葬了大批戰俘的墓地上,比爾·黑格隆德將一支長長的空心探測器插進了泥土中,然後聞了一下,那股刺鼻的味道表明他的猜測果然沒錯。比爾·黑格隆德和當地人一起把泥土挖開。在挖到1.5米時候,他們看到了一層橫七豎八地疊在一起並且已經腐爛了的屍體。
他們挖開了一條5.5米長的壕溝,找到了15具屍體。比爾·黑格隆德說:『這些屍體都是新埋的,骨頭上還帶著沒有完全腐爛的肉。他們身上的衣物很少,這和先前說他們死於悶熱環境的報道是相符合的。』比爾·黑格隆德及其同僚挖掘了3具屍體進行驗屍。結果發現這些都是年輕人,他們的屍體上也沒有明顯的外傷。這些也和幸存戰俘所稱這些人死於窒息的說法吻合。
達什特雷裡到底埋葬了多少戰俘?比爾·黑格隆德不願意做出評估。一位參與調查的聯合國官員說:『我們所知道的是,那裡很大而且屍骨堆積如山。』其他調查人員也絲毫不感到驚訝,『阿富汗人權組織』理事阿茲祖·拉赫曼說:『我可以肯定地說,有1000多人死在鐵罐車裡。』《新聞周刊》對幸存戰俘、卡車司機、阿富汗士兵及當地居民所作的調查也顯示,有好幾百人死於這次災難。
最怕調查引發新一輪屠殺
達什特雷裡的死亡戰俘以及他們生前受到的殘酷對待,是阿富汗戰爭又一個骯髒的秘密。暴行在這片充滿血腥的土地上又一次重演。
但是聯合國調查希比爾甘所發生的事情的決心有多大?在國際社會努力保持阿富汗的穩定的時候,有關暴行的報道不斷傳出。一些深謀遠慮的官員可能會擔心,如果進行全面的調查,很可能會在阿富汗引發新一輪的屠殺。這樣做值得嗎?聯合國一份機密的備忘錄寫道,達什特雷裡集體墳墓的調查發現足以『引發一次犯罪調查。根據收集到的資料,該處有從昆都士運往希比爾甘途中死於窒息的塔利班戰俘的屍體。』報告引述目擊者的證詞稱,死亡人數為960人。報告還提出了一個緊迫的問題:『考慮到該案的政治敏感性和相關的保護問題,強烈建議暫停涉及該案的所有行動,直到對這一行動的最終目標作出決定:犯罪審訊、真相委員會等等。』
塔利班戰俘的死亡專車
塔利班戰俘信任杜斯塔姆,相信了他的承諾:允許阿富汗戰士返回家鄉。但是,當他們『像綿羊一樣』繳械後,等來的卻是恐怖的『死亡鐵罐車』。許多戰俘被捆綁雙手並蒙上眼睛,有些則被捆得嚴嚴實實。等到人滿了之後,鐵罐車就被鎖了起來。一名目擊者說:『這樣做的惟一目的就是殺死這些戰俘。』他們就像沙丁魚一樣待在『鐵罐頭』裡面,在太陽的熾烤下穿越沙漠,得不到水、得不到食物,甚至連氧氣也耗盡了。這24小時的路程就是他們逐漸走向死亡的過程。到達目的地後,有些鐵罐車上的戰俘甚至無一幸存。司機穆罕默德說:『當車門打開的時候,那些屍體就像死魚一樣滑了下來。他們的衣服都是濕的。』也有些戰俘在好心的司機的幫助下僥幸生還,然而,那一段『死亡之旅』已成為他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簽約投降乖乖等待還家
據稱執行這次屠殺的軍隊是杜斯塔姆的手下,這是阿富汗一名最殘忍也最有實力的軍閥。杜斯塔姆的發言人法伊祖拉·紮基承認有很多戰俘因窒息而亡。但他表示死亡人數『在100?120人之間,只是每輛車中的一部分人,一些人還曾受了重傷,因此纔會死於途中。』
法伊祖拉·紮基承認早先在堅吉堡監獄發生的暴動影響了他們處理戰俘的手法。他說:『如果不出現堅吉堡的事情,可能這些戰俘就會安全地進行移送,也就不會節外生枝。他們是窒息而亡的,不是被殺死的。沒有人在殺人。』法伊祖拉·紮基還表示,在戰俘被押上鐵罐車的時候,杜斯塔姆並不在場,『這些運送戰俘的技術性工作都留給低級指揮官去做。』而在受到質疑期間,曾有一些美國士兵寸步不離地跟著杜斯塔姆。
昆都士的塔利班和『基地』戰士在投降前曾經過談判簽訂了一個協議,答應在兩三天內繳械。據參加談判的北方聯盟指揮官沙姆克·納賽裡稱,與會的有3名美國情報官員和10多名美國特種兵。包括杜斯塔姆在內的北方聯盟指揮官答應了對方的條件:允許阿富汗塔利班戰士返回家鄉。在美國挑出可疑的『基地』分子後,大部分巴基斯坦人也獲准還鄉,阿拉伯人和其他外國戰士則移交給聯合國或其他國際組織。據參加談判的其他阿富汗代表稱,塔利班代表堅持由杜斯塔姆來受降,因為他們相信杜斯塔姆最有可能不會對過去的屠殺進行報復。為了讓塔利班領導人有時間向其部下解釋這份協定,投降程序在2001年11月25日正式開始。
上了鐵罐車纔知已被出賣
在談判結束後一天,有400多名強硬分子打破協定向西逃竄。但是大部分戰士還是『像綿羊一樣』投降了。沙姆克·納賽裡說:『只要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也就會跟著來了。』而根據談判結果,進行投降的地方選在位於昆都士西邊8公裡外沙漠裡的耶乾納克。
大部分塔利班和外籍指揮官都驅車出來投降,他們的車輛隨即被北方聯盟沒收,其他人則是步行出來的。北方聯盟在耶乾納克建了4個檢查站沒收投降士兵的武器,並把他們押上任何可供利用的車輛上。但是出來投降的人實在太多,車輛供應不上。因此很多人被迫在沙漠裡待了三四天。
杜斯塔姆和另一名北方聯盟指揮官阿塔·穆罕默德一起到耶乾納克監控投降過程。同行的還有很多美國特種兵。那時候,一些特種兵坐在四輪摩托車上到處巡邏,杜斯塔姆則坐在其中一輛摩托車上。那些美國人向等待投降的人群分發食品和水,但是他們的存在更多的是來增強投降者的信任,美國轟炸機頻繁飛越耶乾納克上空也是出於同樣目的。
與此同時,杜斯塔姆的士兵驅車前往馬紮裡沙裡夫以西160公裡的一個集裝箱裝卸站抽調司機,40多歲的穆罕默德(化名)也在被抽調之列。(為了保護這些證人,《新聞周刊》給一些人取了化名。)士兵告訴穆罕默德,他的貨櫃車要抽調去把塔利班戰俘運往希比爾甘監獄。這些戰俘將在馬紮裡沙裡夫和希比爾甘之間的澤伊尼古堡上車,大路是從澤伊尼古堡中橫穿過去的。
穆罕默德在當天晚上7時到達澤伊尼古堡。那時已經有幾輛鐵罐車及150多名阿富汗士兵等候在城堡裡面了。到了大約9時,戰俘乘坐敞篷貨車和卡車從耶乾納克運到了城堡。士兵把這些戰俘趕下車,脫掉他們的頭巾、帽子和馬甲,然後又按200人一輛車把他們趕進鐵罐車裡。這些戰俘很快就意識到他們並不像所獲得的承諾那樣可以回家,一名戰俘大喊說:『我們被出賣了。』但是鐵罐車門很快就被鎖上了。
司機發善心遭押送者毒打
據司機穆罕默德稱,11月29日上午11時,13輛鐵罐車開始開出澤伊尼古堡,而且每名司機旁邊都坐著一名士兵。對於在昆都士投降的塔利班戰俘來說,11月份的天氣應該不算是很熱。但是幾個小時後,塞得密不透風的鐵罐車還是讓他們吃盡了苦頭。有些戰俘大喊:『我們快要死了,給點水!我們是人,不是動物。』穆罕默德用錘子和長釘在鐵罐車上鑿了幾個洞。杜斯塔姆的一名士兵聽到聲音後憤怒地質問他在乾什麼,穆罕默德只得回答說在封好那些洞以防止戰俘逃跑。
那名士兵走後,車內的一名戰俘立刻靠在一個洞口對穆罕默德說:『你到底是不是穆斯林,你看看我的舌頭。』他的舌頭已經由於脫水而出現乾裂。穆罕默德把兩壺水和10片面包從洞口伸了進去。那位戰俘說:『感謝真主,你是個穆斯林。』
其他司機也曾試圖幫助這些戰俘,但是杜斯塔姆的士兵阻止了他們,其中一名司機甚至被5名士兵圍著用槍柄毆打。穆罕默德表示,由於他不顧命令在車廂上鑿開了一些小孔,他車上的176名戰俘纔得以幸存。
□名詞解釋:死亡鐵罐車
這些塔利班戰俘在被塞進鐵罐車的時候,可能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命運,因為,無論是塔利班還是北方聯盟,過去5年中『死亡鐵罐車』都是一種極為簡便的大屠殺方式。據說在1997年,一名叫作馬利克·帕拉旺的烏茲別克人最先發明了將鐵罐車改作殺人機器的方法。根據聯合國的一份報告稱,在塔利班進攻馬紮裡沙裡夫失敗後,馬利克·帕拉旺把1250名塔利班士兵塞進鐵罐車扔到烈日曝曬的沙漠裡。等到再次打開鐵罐車的時候,這些塔利班士兵全被烤成了黑色。1998年,塔利班攻下馬紮裡沙裡夫後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方式又殺死了幾百名俘虜。
有透氣孔生無透氣孔死
一名名為加桑(化名)的司機也參與了這次行動。他在馬紮裡沙裡夫以西約50公裡外的一座橋接載了這些『貨物』。其中一些人還活著,並不斷地拍打著車廂。但是那些士兵命令加桑:『他們只不過是想要喝水……繼續走。』
等到車輛到達希比爾甘監獄,很多車廂都出奇地安靜了。穆罕默德的車在車隊中位於第二位,在他跳下駕駛室並走向監獄的大院時,領路車的車廂也打開了。穆罕默德發現,24小時前纔被塞上鐵罐車的約200名戰俘已經無一幸存。穆罕默德說:『當車門打開的時候,那些屍體就像死魚一樣滑了下來。他們的衣服都是濕的。』
幾天以後的11月30日,第二批共7輛鐵罐車滿載塔利班戰俘到達希比爾甘監獄。翌日,即12月1日,第三批運送隊伍也到達監獄,這批也有7輛鐵罐車。《新聞周刊》追訪過這些運送戰俘的司機。他們回憶起那些鐵罐車上載有很多死屍,但也有一些人還活著。其中一輛鐵罐車上的戰俘還從裂縫中扔給司機4.5萬巴基斯坦盧比(約750美元)作為賄賂,要求司機在鐵罐車上開幾個氣孔並給他們一些水喝。這輛鐵罐車上的150名戰俘也因此而得以全部幸免於難。此外,至少有一輛車上的戰俘自己設法在木地板上劈開一個洞,因此也全部幸存下來。
戰俘互相舐汗渣子維生
28歲的普什圖人阿卜杜爾就是其中一名幸存者,他在希比爾甘監獄接受了《新聞周刊》的采訪。阿卜杜爾稱,他是在中途被塞進了第三批開往希比爾甘的鐵罐車的。他在擁擠的鐵罐車中待了24小時,在行程中這一車的戰俘都滴水未進。他們飢渴難耐,開始互相舐著彼此身上流出來的汗渣子。一些戰俘漸漸失去理智,互相撕咬起來。最終,阿卜杜爾所在的鐵罐車只有20?30人幸存下來。
其他一些現在還關在希比爾甘監獄的生還者,也講述了幾乎一樣的故事。其中一名20歲的年輕戰俘稱,他也同樣被推進了一個塞得嚴嚴實實的鐵罐車裡。大約8個小時之後,那些戰俘開始瘋狂地踢車廂,並聲嘶力竭地喊著要水、要透透氣,但是一樣也沒有要到。於是一些戰俘開始用頭巾浸泡彼此身體上的汗渣,然後擰著喝上幾滴。再過幾個小時之後,很多戰俘都開始變得瘋狂起來,他們互相撕咬著彼此的指尖、手臂和大腿,反正任何能夠稍微舒緩一下飢渴感覺的動作都出來了。據這名年輕戰俘稱,等到他們抵達希比爾甘時,同車的戰俘只有40餘人活了下來。
而對於一些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戰俘來說,在鐵罐車裡則更加難熬。這一悲慘的命運似乎是為那些來自巴基斯坦的戰俘預留的,當然也還有其他一些非阿富汗的戰俘。20歲的馬哈茂德稱,他在昆都士和其他1500名巴基斯坦人一起投降。結果他們全部被用自己的頭巾或者從他們衣服上撕下的布條將手腳都綁了起來,然後『像牲畜一樣』被塞進了鐵罐車裡面。據馬哈茂德估計,他所在的鐵罐車後來有100餘人因窒息而死。
被迫參與行動的那些司機也因此而飽受折磨,其中一名司機後來在接受《新聞周刊》采訪時說:『為什麼沒有聯合國的人來看看這些死屍?為什麼他們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另外一名司機還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得直發抖。
村民偷看到推土機埋屍
有關載滿屍體和垂死戰俘的鐵罐車以及其他很多運載戰俘的貨車到達希比爾甘的消息,被嚴密封鎖。但是紅十字會還是多方打聽獲悉了一些消息,於是提出申請,要求在11月29日進入希比爾甘監獄探訪這些戰俘。守衛監獄的杜斯塔姆的手下,許諾在24小時內准許這個申請。然而實際上直到12月10日,紅十字會纔獲准進入了監獄。在那之前,大多數的屍體或許已經被掩埋了。(杜斯塔姆的發言人否認獄方官員曾阻撓國際機構人員進入監獄)
然而在埋葬場所附近,有證人注意到了一些不平常的舉動。小村莊拉貝賈爾離集體墳墓只有0.8公裡遠。在去年12月上半月的好幾個晚上,杜斯塔姆的士兵下令禁止村民離開他們的家。很多村民現在仍然因害怕而不敢談論這件事情。其中一名村民說:『那些屍體已經掩埋在那裡很久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即使我們談論這件事情,也不會出現什麼改變。』不過《新聞周刊》還是找到了一些願意談論其所見所聞的人。一名49歲的男人說,在12月的第一個星期,杜斯塔姆的士兵封鎖了通往達什特雷裡的土路好幾天,『沒有汽車,沒有驢車,甚至行人都被禁止沿著道路行走』。這名男子親眼看到墓地上停著四五輛鐵罐車。當聯合國調查人員今年5月和拉貝賈爾的村民交談時,有兩名村民表示他們在去年12月中曾看到有推土機往墓地上推土。
當地人報信希望美國阻止
在澤伊尼古堡,也有不少人見證了杜斯塔姆的士兵處理戰俘的情景,並試圖發出警告。2001年12月,阿卜杜拉待在離澤伊尼古堡不遠的蘭加爾哈內。在澤伊尼古堡的大門關閉了一天半後,車輛開始駛經蘭加爾哈內,這引起了阿卜杜拉的好奇。他爬上城堡向裡面窺探,結果發現4輛鐵罐車開進了城堡。不久,一些卡車和貨車也陸續將戰俘運抵。城堡裡的士兵就開始用頭巾把這些戰俘綁起來。那些動作稍慢或者試圖反抗的戰俘隨時都會遭到毒打。很多戰俘被捆綁雙手並蒙上眼睛,有些則被捆得嚴嚴實實。不老實的人還會被抬著扔到鐵罐車上。等到人滿了之後,鐵罐車就被鎖了起來。阿卜杜拉說:『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死這些戰俘。』
在為該向誰報告而煩惱的時候,阿卜杜拉想起了在馬紮爾為美軍基地乾活的熟人瓦斯庫拉·薩達特,他曾在投降談判中為美軍擔當翻譯。阿卜杜拉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訴了瓦斯庫拉·薩達特,而且還得到回應說他們將會采取行動。第二天,一群美國人驅車趕到澤伊尼古堡。但是那些鐵罐車已經開走了,於是美國人就返回了馬紮爾。
美國只關心自家特工被殺
在被記者問及這件事情時,瓦斯庫拉·薩達特顯得很謹慎。他表示在塔利班士兵投降的第四天,也就是2001年11月28日,他曾帶領幾卡車的美國士兵回到馬紮爾。其中一些人就住進了阿塔·穆罕默德位於馬紮爾的司令部。瓦斯庫拉·薩達特承認,他在不久之後曾聽說戰俘被用鐵罐車運到澤伊尼古堡,但他無法確定這些消息是否從蘭加爾哈內的目擊者那裡聽來,也無法記起自己是否曾將這個消息告訴那些美國人。
2001年11月25日,馬紮裡沙裡夫的堅吉堡監獄發生暴動,中情局的特工邁克·斯潘被殺。而『美籍塔利班』約翰·沃克·林德也在這次事件中被捕。瓦斯庫拉·薩達特說:『那些美國人當時正心煩意亂。他們都在忙著怎樣把邁克·斯潘的屍體運出馬紮爾機場。』但瓦斯庫拉·薩達特表示,這些鐵罐車的秘密不會守得很久,『那些美國人很快就會發現這件事。因為,由始至終都有美國人待在希比爾甘監獄附近。』
紅十字會不管時難管亦難
一個更加廣泛的由各種組織和個人組成的圈子已經清楚知道昆都士被攻陷後所發生的事情。紅十字會已經詢問過那些生還者,並就這一事件匯編了一份報告。在紅十字會日內瓦總部的高級官員也已經討論過下一步該怎樣做。
當比爾·黑格隆德在達什特雷裡集體墳墓挖掘證據的時候,兩名聯合國調查人員也參與了調查。在詢問了當地的證人之後,他們也匯編了一份報告。兩個聯合國下屬機構,聯合國阿富汗援助團和聯合國人權高級專員,也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行動。阿富汗的一名紅十字會官員解釋,在討論這件事情時為什麼會猶豫不決時說:『你必須理解這一點,你現在是在處理一件極具爆炸性的事情。』
對於紅十字會來說,希比爾甘屠殺事件帶來了一個苦惱的兩難局面。他們可以獲得授權進入一些別人不能進的地方,為那些處於困境之中的人提供援助。但是他們遠離公眾視線的行動也使他們難以將一些他們所聽來的事情公之於眾。『阿富汗人權組織』的阿茲祖·拉赫曼說:『我們在兩個月前曾到國際紅十字會跟進這件事情,但是他們並不感興趣。我們受到了冷淡的接待。』
實際上,從一開始紅十字會就關注那些運往希比爾甘的戰俘的命運。塔利班在昆都士投降,本身就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在去年11月22日到23日,從昆都士外圍捕獲的塔利班戰俘就已經開始運往希比爾甘。紅十字會位於馬紮裡沙裡夫的辦公室獲悉後就在11月29日開始試圖進入希比爾甘監獄,但是沒有獲得批准。紅十字會的官員說:『當局並不希望我們到那兒去。』
直到12月10日,紅十字會人員纔獲准進入希比爾甘監獄探望那些新戰俘。他們很快就聽說了發生在鐵罐車裡的恐怖事件。當《新聞周刊》第一次向紅十字會官員問及昆都士戰俘所受到的待遇時,這名官員的第一反應是:『我不能談論有關鐵罐車的事情。』記者告訴他,《新聞周刊》已經獲悉了希比爾甘戰俘的故事,這名官員纔苦惱地說:『如果你現在已經聽說了關於鐵罐車的故事,你認為我們那時聽到了什麼?』
出於平衡憤怒情緒及需要保守秘密的考慮,紅十字會顯然是希望可以間接推動人們對希比爾甘戰俘的關注。在今年1月中旬,比爾·黑格隆德的兩名同事約翰·赫弗南和珍妮弗,碰巧在喀布爾遇見兩名紅十字會官員,其中一名還是國際紅十字會位於日內瓦總部的高級官員。這名官員表示紅十字會已經『密切關注』美軍及其盟友對待戰俘的手法,並敦促他們說這是一個『值得探索的題目』。於是比爾·黑格隆德一行纔會趕往希比爾甘收集證據。
5月份,比爾·黑格隆德將其發現匯編成一份報告。但是喀布爾和華盛頓方面對這份報告都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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