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武器覈查和戰爭前景牽動美國人的反恐神經之際,布什政府新出臺的接種“天花”疫苗的決定又讓美國人對政府的反恐政策產生了新的爭議。12月13日,布什總統在白宮宣佈,爲了防範恐怖分子對美國可能發動生物武器攻擊,他決定下令爲美國軍人接種“天花”疫苗。美國社會對這一決定褒貶不一。在這之前,美國就有反恐與人權的爭論,現在,反恐與公共健康之間的爭論又再度興起了。
·接種“天花”疫苗的爭論今年以來一直在進行
9·11事件之後,打擊國際恐怖主義勢力對美國本土再度發動恐怖襲擊,成爲了美國國家安全戰略中壓倒一切的優先目標。加強本土安全的舉措之一包括預防生物武器的恐怖襲擊,即打擊“生物恐怖主義”(bio-terrorism)。2002年7月,布什正式發表了“本土安全戰略報告”,將預防“天花”、炭疽病等生物恐怖攻擊視爲主要防範對象。爲此,無論是在“本土安全報告”還是在之前就已經提交給國會的“本土安全法案”中,布什政府都將接種“天花”疫苗作爲一項本土反恐的基本預防性措施。自那以來,是否應該接種天花疫苗的爭論在美國就進行得很激烈。
“本土安全法案”一直被國會擱置到11月中旬才正式通過。國會反對白宮版本的“本土安全法案”的理由之一就是反對接種“天花”疫苗,認爲此舉不僅可能使得製造這些疫苗的醫藥公司在商業上受益,而且,“天花”疫苗已經是近30年的老產品,疫苗中所含有的水銀等物質可能對接種者起不良副作用。國會的民主黨議員曾在11月19日提出修正案,希望取消“本土安全法案”中有關“天花”疫苗接種的條款,但在白宮的壓力以及共和黨人在參議院佔據多數的情況下,這一修正案並未得到通過。布什政府一方面歡呼通過該法案、設立本土安全部是一項“歷史性成就”,另一方面迫於國內的反對意見,對是否立即決定接種天花疫苗採取了“模糊”政策,表示要稍後再做決定。但白宮一直在放風,布什總統很可能做出這一決定。
·布什的決定是一個折衷的決定
基於國內強大的反對意見,布什總統12月13日做出了一個折衷的決定。
布什表示,爲了預防有可能出現的生物恐怖襲擊,他要求美國現役軍人中的50萬人首先接種天花疫苗;聯邦政府鼓勵美國應該有1000萬醫護工作者和從事緊急事態求援和處理的人員很快地做出響應、接種這一疫苗。爲了儘可能地消除公衆的擔心,布什稱自己將“以身作則”,身爲美國的三軍總司令,他也將首批接種天花疫苗。但是,美國政府官員表示,考慮到接種天花疫苗可能產生的副作用,聯邦政府並不鼓勵所有的美國公民都去接種。
顯然,布什政府的這一決定主要是爲了讓直接在海外從事軍事反恐作戰的美軍官兵可以免於受到天花生物武器的傷害。同時,當美國本土出現天花病毒時,危機處理和首批醫護人員也可以免於受到感染,以便讓他們在緊急狀態下可以爲更多的人提供疫苗接種工作和救治工作。但布什的這一決定畢竟將接種天花疫苗上升到了一項正式的聯邦政策,而且,它還在美國曆史上創下了一個新的記錄,那就是天花作爲一種傳染性疾病在美國幾乎已經絕跡了30年,但政府卻爲了這一已絕跡的可怕的傳染性疾病“大動干戈”。
·爲什麼會有接種問題的爭論?
美國國內主張接種天花疫苗的代表性人物是現任副總統迪克·切尼、五角大樓的鷹派和共和黨參議員比爾·福里斯特。福里斯特是一位醫生,他最近出版了《生物恐怖主義》一書,認爲在美國的大都市中散播天花病菌是最有可能的生物恐怖襲擊,而預防的最有力的措施是接種天花疫苗。
切尼則認爲,接種天花疫苗可以大大降低美國受生物恐怖襲擊傷害的程度,不僅可以防患於未然,更可以對生物恐怖攻擊形成“威懾”作用,迫使那些想要對美國發動生物恐怖攻擊的國際恐怖勢力打消在美國散播天花病菌的念頭。而且,主張接種的人士還強調,如果美國公民願意接種天花疫苗,將會顯示民主社會的強大凝聚力,將是對布什政府採取嚴厲的海外反恐行動的一種有力支持。
反對接種天花疫苗的觀點比較複雜。有人認爲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接種所引起的不良副作用可能對人體健康造成傷害,比如發燒和腦腫脹,因此,接種“所引起的問題”要比它“所能解決的問題”還要大。爲此,布什的這一決定被戲謔地形容爲是布什政府認爲理論上所有的人都會得闌尾炎,而要求所有的人都將自己的闌尾割掉。有人認爲,根據情報部門的“威脅評估”,現在還不到要求美國公民接種天花疫苗的程度,接種的決定只是人爲“緊張”的結果。也有人提出,美國有2.5億人口,如果都接種天花疫苗,將是一筆巨大的政府開支,有可能削弱對其他反恐事項和傳染性疾病防治的經費投入,最終還造成嚴重的財政負擔。
還有人從美國醫療制度的平等性來反對接種天花疫苗。他們認爲,有權有勢有錢的人有良好的醫療保健,不用擔心接種的後遺症,但在美國,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平等的醫療保障。接種決定應該同時致力於改善美國的醫療福利政策。
如果做一個粗略劃分的話,美國防務部門強烈主張接種,而美國政府內部的公共衛生醫療部門和醫療機構則傾向於反對接種。比如,聯邦生物恐怖主義問題顧問D·韓德生曾表示,他對布什總統13日的決定事先“毫不知情”;聯邦公共健康緊急應對辦公室執行助理主任傑羅姆·郝厄公開稱,根據現有的威脅水平,沒有必要讓每個美國公民都接種天花疫苗。但是,主張接種天花疫苗的人則強調,是否接種“不是一個公共衛生問題”,而是一個“國家安全和反恐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對接種所導致的健康狀況和財政支出的擔心,應該讓位給當前“反恐”這一當前國家安全的核心問題。
·接種決定是布什政府強力反恐的準備工作之一
布什政府最終將公共健康的關注放在一邊、決定接種天花疫苗,反映了美國政府當前反恐問題上的政策緊迫感,是白宮準備全力反恐所需要採取的相應對策之一。
12月10日,布什發表講話,提出了美國反恐新的“進攻性戰略”。布什表示,如果有關“恐怖國家”對美國採取核攻擊,美國將採取核還擊來進行報復。這一聲明不僅正式確立了美國新的核武器使用原則,也是9·11事件以來,美國針對有可能受到的報復性行動,迄今所做出的最強硬的政策宣示。但在生物武器的襲擊方面,美國本身作爲《國際生物武器公約》的參加者,無論從道義還是從布什政府所承擔的國際條約法義務來說,都不能同樣採取生物武器攻擊來“以牙還牙”。所以,布什做出接種決定,是在現有美國國內政治環境下針對生物武器攻擊可能做出的強烈反應之一,這倒是符合美國軍事戰略中的“預防性威懾”的概念。
同時,接種決定也是美國將採取更爲咄咄逼人的軍事反恐行動的一個“先兆”。有趨勢表明,布什政府在針對各種即便是可能性的恐怖威脅而做出的反應也很可能會越來越藉助“軍事手段”。除了目前正在全面籌備的伊拉克戰爭之外,白宮已準備“大開殺戒”,下令中央情報局可以“刺殺”多達20名散佈在世界各地的“基地”組織骨幹成員;11月,美國甚至在也門境內向美國懷疑的目標發射導彈。伊拉克戰爭從現在來看,也是早和晚的事。無論是美國政府還是美國民衆,確實都擔心美軍在海外的軍事舉動將引發包括使用生物攻擊在內的各種恐怖報復。布什總統此時決定接種天花疫苗,一方面是爲了“未雨綢繆”,防範這樣的恐怖襲擊,另一方面,也是爲了給有這樣擔心的美國公衆打“強心劑”,儘可能地降低對反恐後果的社會憂慮,以便繼續維持對政府反恐政策的公衆支持。
然而,接種決定到底是“謹慎”的要求,還是可能會造成難以迴避的“尷尬”,只有歷史才能回答這個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