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1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章啓月在例行的新聞發佈會上說,不久前,日本婦女平島筆子在從朝鮮非法進入中國境內後,遭到了綁架。1月15日,中國公安部已經抓獲了綁架平島的兩名綁架者,經初步審查,他們持有韓國護照。現在,平島筆子是安全的,中國有關方面仍在進一步覈實她的身份,因爲她是通過非法途徑進入中國境內的。
2002年11月28日,64歲的朝鮮日裔女子平島筆子非法偷渡中朝邊境的圖們江,來到中國,隨後被人綁架。綁架者接着打電話向日本駐漢城大使館要錢。12月份又有人多次打電話給日本駐北京的大使館,要求以錢贖人,敲詐金額高達數千萬日元。今年1月8日,日本朝日電視臺播放了對她的採訪,接着日本的《週刊新潮》又以本人親筆簽名的方式將她的故事刊出,她的經歷和命運在日本引起很大關注。1月14日,人道救援團體向日本外務省提交了解救請願書,後者請求中國政府調查此事,並確保人質安全。15日清晨,吉林延邊公安局根據日方提供的匯款賬號,順藤摸瓜拘捕了兩名犯罪嫌疑人,平島被救。1月17日上午,中方通知日本。
第一次公開引渡
據日本媒體報道,平島筆子原是東京都葛飾區人,後來嫁給了一名旅日的朝鮮男子。1959年開始,朝鮮通過駐日機構,號召旅日的朝鮮人“回國建設社會主義”,平島夫婦是第一批響應者,於當年回到朝鮮平壤。20世紀60年代有93340人從日本新瀉港出發回到朝鮮,像平島筆子這樣的日本妻子有1800名。
1969年平島丈夫被打成政治犯,帶走後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年5月,她和孩子被趕到中朝邊境的窮困山村,以挖野菜和採蘑菇填腹。1995年開始,朝鮮糧食危機日趨嚴重,很多朝鮮人偷渡到中國。許多日本人和他們的家屬也歷經艱辛經過中國回國,有的從西伯利亞坐飛機,有的甚至通過泰國,通過陸路輾轉回到日本。
根據日本非政府組織統計,平島筆子之前大約有數十名旅朝日本妻子取道中國回國。由於事情敏感,中方對此一直低調處理。
像平島筆子這樣,由中國外交部正式發佈消息,並且考慮引渡到第三國的還是第一次。
“善意助逃”還是惡意綁架?
目前日、韓兩國媒體對此事“炒作”得很厲害,各種說法都有。對此,《21世紀環球報道》特意進行了電話求證,結果從吉林省延邊公安局刑警支隊,經過吉林省公安廳,問到外交部新聞司,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清楚”。最後電話接通了日本駐北京的大使館,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日方官員表示,“由於日本政府有責任保護當事人的安全和隱私,所以不能回答”。幾經輾轉,綁架的具體細節、綁架者的姓名、年齡,平島是在朝鮮被綁架到中國的,還是在中國境內才遭綁的,關鍵問題均得不到肯定的回答。
按照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章啓月的話,平島筆子是進入中國後被人綁架的。但日本朝鮮難民救援基金加藤博事務局長向日本媒體表示,平島本人自己越境的可能性不大,畢竟她已經64歲,體力不濟,再加上地理環境不熟悉。去年11月開始,中朝邊界地區當中盛傳,“幫助一個日本人,日本政府給予1000萬日元獎金”。加藤博認爲很有可能是“蛇頭”爲了錢專找這樣的旅朝日本人下手,因此這一事件背後策劃的痕跡很大。
近幾年,靠幫人偷渡出朝鮮來賺錢的事越來越多。這種生意據說是中朝韓三國的“蛇頭”聯手,安全帶到中國後,按市價每人3000~5000元人民幣收取佣金,如果帶到韓國最低也需要42000元。韓國政府給每名偷渡到韓國的朝鮮人約25萬人民幣的生活啓動資金,這成了一些“蛇頭”趨之若鶩的原因。加藤博表示,日本沒有這方面的政策,所以才冒着危險向日本政府開口的。他告訴媒體,許多逃到韓國的朝鮮人,以生活啓動資金作抵押,拜託“蛇頭”把還留在朝鮮的家人帶出來,這已經不是什麼祕密。加藤博還強調,該基金從未拿過日本政府所謂的“獎金”,只能說這是有人故意放風,以便找到從朝鮮越境出來的日本人。
負責報道東北亞新聞的日本新聞工作者組織“G·PRESS”1月19日告訴《每日新聞》,因向日本駐北京大使館索要贖金數千萬日元,中國政府以“綁架”的名義拘捕了兩名持韓國護照的男子,但其性別、年齡、被拘看守所不詳。“G·PRESS”認爲,被拘捕的二人是和平島筆子一塊行動的30歲男子和他的朋友。該男子以前是平島的鄰居,三年前逃到韓國,本來計劃將自己留在朝鮮的家人和平島一塊帶出朝鮮,結果家人搬走,他只好帶着平島越逃。
“G·PRESS”是去年12月得知平島的處境的,他們和中朝邊界地區暗助朝鮮人偷渡的團體聯繫,讓平島把自身的經歷寫出來,然後由該組織幫她把這份材料遞交給日本政府。據稱,那名30歲男子從一名組織朝鮮人偷渡的“重要人物”那裏聽說,去年6、7月日本駐漢城大使館的一祕宣佈“如果有日本人從朝鮮逃出來,請跟我聯絡,我們會給予經濟幫助”。他把平島帶到中國後,該“重要人物”立刻打電話找那位一祕,一祕多次表示“等一等”,該男子覺得沒希望,於是又向日本駐北京大使館要錢。而1月18日,那位漢城的一祕以“事態還在發展”爲由拒絕了《每日新聞》的採訪。
不過,日本關西大學助教李英和則有他自己獨特的看法。他本人是非政府人道主義組織RENK的代表,據他推測,越來越多的朝鮮人日本配偶希望回到日本,這讓日本政府感到很棘手。所以李英和認爲,“日本借中國政府的手,將善意地救了平島的人以綁架犯的名義逮捕。”
一直以來,日本政府對於接受難民是持反對意見的。這次的平島綁架事件加上最近在煙臺發生的58名朝鮮人企圖偷渡到韓國和日本的事件,迫使日本不得不直面這一問題。據瞭解,希望到日本去的朝鮮偷渡人員分三種:類似平島筆子這樣擁有日本國籍的人、原來曾旅日的朝鮮人以及其他人。
在此之前,凡是被中國政府拘捕的朝鮮偷渡者,確定其日本國籍後,日本政府會向中國政府提出引渡。即使沒被拘捕,只要和北京的日本大使館取得聯繫,確定日本身份後,日本政府也會安排他們回國。原來曾旅日的朝鮮人如果能證實自己擁有日本的永久居留權,日本政府會和普通日本人一樣,向中國政府要求引渡。
偷渡考驗多國外交
據韓國1月21日的《中央日報》報道,人道主義救援組織“無國界醫生團”(MSF)稱,中國政府從去年12月開始和朝鮮安全局聯合開展“百日作戰”行動,陸續遣返了一批朝鮮偷渡者回國。
另據《讀賣新聞》1月23日報道,日本外務省幹部透露,這以前“出於人道方面的考慮,有的人是送回日本的”。日本政府內有人擔心,“如果把中國將朝鮮偷渡人員引渡到日本的事公開化,中國政府的態度可能會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去年10月30日,中國司法機關依法拘留了正在華組織朝鮮非法入境人員偷渡、“闖館”活動的日本公民、上文中所提到的加藤博。中方認爲其行爲已嚴重干擾了中國出入境管理秩序和社會公共秩序,危害了包括外國駐華使領館在內的安全,觸犯了中國刑法,但考慮到其在被審查期間,認罪態度較好,中方對其做出了寬大處理,依法限期離境。
對待從朝鮮方面偷渡過來的人員,把他們當作非法入境者是中國政府的一貫立場,因此中方拒絕了他們的難民申請要求。按照朝鮮《刑法》第47條規定,遣返回國的人員將受到嚴厲處罰。然而朝鮮人非法偷渡、闖館、祕密逃往第三國的事例屢禁不止。中國政府在遣送朝鮮偷渡者回國問題上,一方面要面對國際人道組織的壓力,一方面又要處理偷渡人員給國內帶來的例如治安等方面的問題。
1月21日的《每日新聞》稱,日本政府官員表示,中國政府向日本政府轉達了將該名女子引渡到日本的意向。這次事件與以往不同,帶有誘拐和敲詐性質,中國政府目前以綁架受害人的身份對平島筆子進行保護,其日本人身份已確定,有關手續辦完後即可將其引渡回國。“G·PRESS”的成員認爲,日本政府之前也接受過逃離朝鮮的人,這次事件公開正好是一個機會,應該確立接收渠道。
中國是國際難民條約的簽約國之一,根據該條約的規定,任何人“當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就即擁有被賦予“難民”的資格。世界人權宣言第14條也規定,任何人爲避免迫害,有權請求向他國避難,而且有避難的權利。
日本方面預料,即使擁有日本國籍,今後從朝鮮逃出來的偷渡人員和他們的家屬回日本會變得更難。這些人,中國政府是按照非法入境者看待的,原則上會送回朝鮮。國際社會對於朝鮮偷渡者還沒有制定出行之有效的政策,加上一些非政府組織插手,局面顯得十分混亂,也給各國的外交增添不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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