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和生活在某種意義上是以一種此高彼低的形態出現的。在藝術拔昇生活的同時,它自己順帶著也站在了某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又因為它的價值是仁者見仁的緣故,接受的不確定性讓它有種難以識破的面目。許多偽裝的東西打著一個這樣的幌子就出現了。
中國畫研究院研究員陳履生先生最近出了一本書——《以『藝術』的名義》(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它針對一段時間以來出現的極端的『行為藝術』和人體彩繪,進行了具有學理性的批評,不僅揭示了它的祖源,還指出了它的社會危害。而這個話題,已經遠遠超越了純藝術的范疇,像鑽牛肚子、吃死嬰、烙印等極端的『行為藝術』和人體彩繪因其嚇人的視覺效果和心理效果而具有某種社會意義。
下面是本報記者李葳和本書作者陳履生先生關於此問題的對話——
歷史
西方:20世紀中期中國:已有20餘年時間
李:陳老師,早就聽說『行為藝術』,但是,一直對其中的許多問題不甚了解,在看了您的著作之後,使我大開眼界。
陳:這本書在制作公司制作的時候,吸引了許多員工,他們有的是早有所聞而不知究竟,有的則是聞所未聞。
『行為藝術』作為一種新的藝術樣式,與傳統的藝術大相徑庭。它於20世紀中期在西方社會出現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止過爭論。行為藝術在中國出現已有20餘年的時間,同樣也為中國藝術界所關注。如果關於行為藝術的爭論反映在學術的層面上,不管是觀念有何異同都不可能掀起大的波浪。可是,行為藝術在中國走向一種難以容忍的極端,則已經超越了藝術的界限。或者說,這種極端的『行為藝術』只存有『藝術』的名義,那麼,人們會很自然地提出,難道以『藝術』的名義就可以超越人類的道德、社會的倫理、國家的法律,就可以成為當今社會中的一種異化力量。這本書就是我這幾年來對這一問題的思考。
定義
裸奔、和驢子結婚是什麼『藝術』?
李:行為藝術在媒體上出現,成為公眾話題,是一件鑽牛肚子的作品;而在藝術界產生震動的,是運用人的屍體以及其他一些具有血腥、暴力傾向和虐待動物的作品,這可能就是您所批判的那種極端的『行為藝術』。
陳:是的。人在特定情景中的許多行為確實可以成為藝術,比如舞蹈中的肢體語言,但是,現在說的『行為藝術』還不是指這一范疇。行為藝術最為簡單的定義是指『在以身體為基本材料的表演過程中,通過藝術家的自身身體的體驗來達到一種人與物、與環境的交流,同時經由這種交流傳達出一些非視覺審美性的內涵』。這一定義雖然簡單,但是,卻涵蓋了所有,只要以『藝術』的名義,人的任何行為都可以納入到這個無所不能包容的體系中。
因此,在中國近幾年所產生的行為藝術中,有些基本上和停屍房、屠宰場沒有區別,其中有一些令人不敢目睹,比如吃死嬰、給死嬰喂人油、在自己的身上烙身份證號碼,以及最近出現的『把自己的孩子喂狗吃』等等。而另外像和驢子結婚、僱民工打自己的耳光、上海街頭的裸奔等等,都是以『藝術』的名義,因此也就成了『藝術』。指出『行為藝術』中的極端表現,不僅便於認清這種極端的『行為藝術』對社會和藝術的危害,同時也可以幫助進一步認清行為藝術的有關問題。
標准
人體彩繪和洗腳、按摩並列攬客
李:看來問題的根本是,是不是所有的行為都能成為藝術。如果不是所有的行為都能成為藝術,那麼,行為成為藝術的標准是什麼?在我們的心目中,藝術是非常崇高和神聖的,如果所有的行為都成為藝術,所有的人都成為藝術家,那藝術就沒有意義。
陳:支持行為藝術的後現代藝術理論,主旨就是消解藝術。因此,在這一理論的持有者看來,藝術是次要的。
李:既然藝術是次要的,那麼,為什麼還要打上『藝術』的旗號,還要以『藝術』的名義?
陳:藝術的崇高是人類文明的結晶,一部藝術史就是人類的精神文明史。藝術的崇高在人們的心裡佔有很大的空間,並具有難得的持久性。因此,『藝術』之名很容易被人所利用。一段時間以來,『藝術』之名成了社會上特殊的通行證,只要以『藝術』的名義,似乎就可以為所欲為,那些極端的行為藝術正是如此。
而最能說明問題的是這兩年流行的人體彩繪。前不久,南京的某餐廳先以『10萬元招聘「絕代佳人」』,而後以中選的『絕代佳人』全身彩繪『零距離』為食客服務,再一次觸動了社會的神經。聯系到全國各地此起彼伏的人體彩繪熱潮,這種以『藝術』的名義而進行的商業活動,不僅損害了藝術的名聲,而且與色情活動的聯系已經構成了對社會的危害。在一些城市,人體彩繪已經成為和洗腳、按摩等並列的娛樂項目,成為招待客人的一個內容。顯然,這種『人體彩繪秀』已經『秀』出了問題。現實中利用藝術的商業活動,將藝術作為牟利的手段,如果對社會不產生危害,最多是污染人們的視覺,或侵害人們心中藝術的崇高感受,讓你心裡不舒服而已,那麼,這只能歸結到社會的綜合素質問題。但是,以『藝術』的名義的商業活動,對社會產生了危害,那就是另外一個方面的問題。
李:從您的書中,也看到北京的某娛樂場所中有行為藝術的表演,看來這種商業性的利用『藝術』之名,又是另外一個話題,這還牽涉到管理的問題。
陳:極端的行為藝術和人體彩繪表演之所以能夠暢通無阻,是因為管理者(包括評論界)害怕被說成是不懂『藝術』,而那些只顧賺錢的商人們也就輕而易舉地高揚著『藝術』之名的大旗,使藝術一不留神就成了商業的『托』。如果對此疏於管理,或找不到管理的辦法,那麼,這種『藝術』之名很有可能得到普遍性的運用,結果是紅燈區成為『藝術一條街』,色情場所成為『藝術之家』。相信,這樣的結果是大家不願看到的。
溯源
『藝術家之屎』也有人信
李:您在《比黃金還貴的『藝術家之屎』不可能是香的藝術》一文中,提到『意大利最具爭議的藝術家之一』的曼佐尼,於1961年制作了每聽30克、共90聽自己的大便,並冠名為『藝術家之屎』,倫敦的泰特美術館以22300英鎊的代價,購買了一聽編號為004的曼佐尼的『藝術家之屎』,其價錢相當於每克743英鎊,而30克足赤黃金也不過是550英鎊。像這樣怪誕的事情在您的書中還有很多的事例,顯然,它們表明了中國『行為藝術』的來源。
陳:在西方現代藝術的發展史上,有像杜尚、克萊因、博伊斯等一批觀念藝術家,他們在某一方面反映了西方當代藝術各種新觀念、新花樣層出不窮的原因。而中國的一些藝術家為這些所謂的新觀念或新語言所癡迷的時候,他們一踏足進去就已經落伍,就成為『效顰』的『東施』。而『皇帝的新衣』之所以成為可能,是因為有人信,有人附和;『藝術家之屎』之所以值錢,也是因為有人信,有人癡迷。因此,對於那些假借『藝術』之名的各種行為,應該有所警惕,特別要認清那種極端的『行為藝術』對社會發展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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