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春季,有這樣一則分類廣告在《耶魯大學日報》上刊登了兩個星期:“尋找卵子捐贈人”。登廣告的這對夫婦要求十分苛刻,因此他們給捐贈人提供高達2.5萬美元的報酬。
當一名耶魯女大學生願意接受一對富有夫婦的鉅款向他們提供卵子時,她還沒意識到在她真的能提供卵子前要面對的複雜程序。而通過這些過程,讓她深深認識到一些她之前從沒考慮過的問題——
當“製造孩子”成爲一種產業
不育症並不是現代才遇到的問題,但它卻創造了一個現代的產業。美國的夫婦有10%患有不育症,他們每年爲治病花去20億美元。我同情那些不能用自己的卵子“製造”孩子的婦女。當那些想做父母親的人面對他們不能生育的問題時,他們所有的選擇權很大部分依靠他們有多大的經濟能力。全世界來講,大部分不能生育的婦女是選擇面對事實,然後收養孩子,或在其他方面尋找感情支柱。但在美國,有錢可以幫助這些夫婦得到他們自己的孩子,並能決定他們未來的孩子和他們有多像。
條件越優秀酬金越豐厚
卵子捐獻公司的網站設在加利福尼亞,有一個大約300名願意捐贈卵子的婦女的數據庫。想訪問這個數據庫的人必須致電該公司,申請用戶身份和密碼,有效期一個月。當我告訴接線員我的名字和地址後,她給我的密碼是:“多彩的(colorful)”。我進入到數據庫。想做父母的夫婦可以在這裏搜尋各種特徵,根據他們喜歡的人種血統、宗教信仰、居住的州、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高度和重量來搜尋。我鍵入米歇爾和戴維想要的身體特徵和宗教信仰,我發現了4個符合條件的有意捐贈人。但她們都沒有大學的學歷。
向卵子捐贈公司捐贈一枚卵子的標準酬金是3500~5000美元,如果捐贈人的條件優越又或者是亞洲人、美籍非洲人和猶太人的後裔,她們可以獲得額外的酬金。在卵子捐贈公司尋找卵子的夫婦,他們的要求可能很苛刻,但絕對比不上那些在耶魯大學登廣告的夫婦。那些夫婦會爲他們在公開市場找到理想的卵子而付額外的費用嗎?也許現代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會這樣。現代人的成功通常是用金錢的多寡來衡量,那爲什麼那些最成功的夫婦,不能爲得到那些最好的卵子而使用更多的金錢呢?當然有一點,你投入多少不一定意味你能收穫多少——捐贈人最好的特徵不一定能在孩子的身上體現出來。
網上有自由交易市場
假如有些夫婦決定不通過中介來尋找卵子,他們就要自己獨立去找。有這樣一些網站,例如代孕母親網站,那些準備捐卵子的人和準備買卵子的夫婦可以在那裏登廣告。在代孕母親網站,大約有500個這樣的廣告:一個完整市場,提供遺傳基因買賣的網上交易場所。
其中一則廣告這樣寫道,“你好,我的名字叫金伯麗,今年24歲,身高1.8米,金黃色頭髮,綠色眼睛。我曾經捐贈過卵子,那對夫婦已經得到一雙可愛的孿生兄弟。醫生告訴我我的卵巢發育很好……還說我有他見過的最好的卵子。”網站還提供金伯麗的照片和電郵地址。那些準父母親則在網站上比價錢,通常從5000~10000美元不等。
怎樣成爲卵子捐贈人?
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有一本《我從哪裏來?》的書。它用卡通的形式讓我對小孩子是從哪裏來的有一個比較全面的生理方面的瞭解。但這本書現在已經過時了。取替它的有,比如《媽媽,我是在你的肚子裏成長的嗎?:嬰兒從哪裏來》,這本書解釋了21世紀的嬰兒可能來到一個家庭的無數種可能的方式,包括:卵子捐贈、代孕母親、試管嬰兒和領養等。當某種觀念不是以自然的方式產生,事情也變得異常複雜。
要求多多條件苛刻
當一對想成爲父母親的夫婦決定在報紙上登廣告——願意付5位數的價錢——意味着他們已經置身於卵子交易的市場。他們對捐贈人的要求,除了她一定要是常春藤聯合名校(一個美國東北部的老牌名校的聯盟,8個成員幾乎都是美國最有影響力的私立大學,學費很貴。包括哈佛、耶魯等)的學生外,還要求她是猶太人後裔,身高超過1.65米,愛好運動,SAT測驗(由美國大約3900所大學共同組成的文教組織——美國大學委員會委託教育測驗服務社定期舉辦的世界性測驗,作爲美國各大學申請入學的參考條件之一)的成績最少要有1500分,還要外表迷人。這引起了我的好奇——除了SAT測驗成績不夠,我幾乎符合所有的條件。於是我給米歇爾和戴維(匿名)發了電郵,向他們詢問更多的資料,並問SAT成績對他們的重要性,然後我等待他們的答覆。戴維在幾個小時內就給我復了信。他並沒對我說任何有關他的事,只是簡單地提到我問他的幾個有關卵子捐贈過程的問題。他大篇幅地給我描述一部有關“一對夫婦結了婚,他長相一般而她是個美人”的卡通片。“他們對於他們未來的小孩非常有信心,他(她)一定有着他的智慧和她的美貌。”接着戴維很直接地表示他和妻子對大部分標準是可以靈活變動的,但他的妻子有一點比較頑固,那就是對捐贈人長相和健康的要求。最後,他要求我發一張我的照片給他。
寄出照片被人研究
我在回信中感謝戴維的電郵,問他我把照片發到哪裏,並重復了我一開始問的有關卵子捐贈的問題和他們的標準。
戴維很快回信,他保證會把照片還給我,於是我發了一張我在宿舍照的相片給他,接着就等他們的答覆了。我猜想很快就可以得知這對匿名的夫婦是什麼人,在美國什麼地方,他們也許正從照片中研究我的遺傳因子。在我把照片發給戴維和米歇爾一星期後,我受到第三封回信:“已收到照片。你看起來非常吸引人。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那要看我太太的意思。我的問題是你的SAT測驗的成績。你能告訴我更多有關你的學業方面的表現嗎?你在耶魯的表現怎樣?你就讀於哪所高中?”
詳細說出個人隱私
這整個事情看起來像是笑話,但我還是誠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對他說我畢業於中西部一家不出名的高中,我的數學和理科糟透了。至於我在耶魯的學業表現,屬於一般;我對於戴維對我的SAT測驗成績如此關注感到有點不安。
現在米歇爾和戴維除了有我的照片,還有了我的學業方面的表現。他們正在全面檢測一個人,以推敲他們未來孩子的模樣。假如我被接受了,我的卵子就會被植入這個寫了幾封電郵給我的、名叫戴維的男人的精子,成爲胚胎。如果有剩下來的卵子,也許會被冷藏起來;然後我就再也不會在他們面前出現了。
即使米歇爾和戴維認同了我,我知道在成爲真正的卵子捐贈人之前還要經歷許多事情。向卵子捐贈公司進行申請的申請表長達12頁——比耶魯的申請表還長。前兩頁是基本特徵:外表、名字、地址、年齡和其他細節。之後我需要回答是否曾經申請破產或進行過心理諮詢,我是否喝酒,我的人生目標是什麼,我最喜歡的兩本書,我祖父的身高和體重,我的愛好,我想和我的父母和孩子保持怎樣的關係等等。最後我還得填寫一些填空題:“我對___感覺最強烈。我很遺憾我沒有做___。在10年內我想成爲___。”即使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也不知道這些。和自己沒關係的親骨肉?
當然,米歇爾和戴維都很努力地嘗試。在一個分類廣告的網站,我碰巧遇到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廣告:“一個恩愛的家庭尋找卵子捐贈人,她的SAT測驗成績得有1500分,美麗,家庭背景良好,猶太人後裔,熱愛運動。身高1.64米至1.79米,年齡18至29歲。我們保證酬金豐厚並會付所有開銷。期待你的迴音。”電子郵件的地址和戴維的一樣,也是美國在線的賬號。這是這個網上要求最苛刻的一個廣告,但它也惟一標出“酬金豐厚”。
我一直在幻想有了2.5萬美元能幹什麼。但很快,我意識到這些並不是我想捲進去的事務。我明白每個不育家庭對孩子的苛求都是一樣的。但當有些夫婦去選擇一些特徵,並要求盡善盡美時——那太容易了,尤其他們負擔得起。金錢也許能改變我一時的生活,但有一個鮮活的生命被創造出來,他要面對的困阻,是我一輩子不能改變的。
“我從哪裏來”?
在我想通了這些問題之後,我收到了戴維夫婦的簡短來信。對我的最後結論是:“今天上午我給我的太太看了你的照片,我說我很滿意,她說就這樣。”
戴維說他需要重新考慮,所以要保存我的一張照片。就是這樣,沒有再見,沒有感謝。我猜想我不適合他們的設想;我的遺傳基因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所以我被拒絕了。我想象戴維和米歇爾未來的孩子追着他們問“我從哪裏來”的問題。戴維可能會向孩子解釋他們爲了他(她)所做的努力,他們看了那麼多的照片,花了那麼多的錢。那個孩子會向他們說:“就這樣”。
醫生如何收集卵子?
捐贈卵子的過程一點也不簡單,捐贈人還會感覺痛楚。
複雜的醫藥治療程序
經過層層篩選入圍的候選人要經受幾星期的醫藥治療程序。首先,捐贈人和準備植入胚胎的婦女的生理期要調節至同步。一般來說,她們要服用避孕丸,接着要注射一種人工合成的荷爾蒙,比如Lupron(一種分泌性腺激素的合成荷爾蒙);這種合成物抑制排卵,並將她們的生理週期調節至同步。當捐贈人的生理週期被改變後,現在必須給她服刺激生育的藥物,增強她的排卵量。同樣,準備接受胚胎的婦女也得服食這種藥物。爲了刺激捐贈人產生大量的含有卵子的小囊,捐贈人還得注射7至11天的刺激生育的荷爾蒙。在這段時期內,捐贈人每隔一天就要接受一次血液檢查,這樣醫生才能控制她的荷爾蒙水平。除此之外,捐贈人還要定期接受超聲波檢查。在收集卵子的前36個小時,醫生要給捐贈人注射人體絨(毛)膜促性腺激素,讓她準備釋放卵子。
捐贈人可能會有危險
卵子的收集在捐贈人麻醉的情況下進行。工具是針,通常醫生會取10至20個卵子。取這麼多是因爲“不是所有的卵子都是好的”——根據“代孕母親網站”的說法。代孕母親網站由曾經捐贈過卵子的婦女和代孕母親設計和運營。“有些卵子還未成熟,有些則過熟了。”
代孕母親網站的其中一位管理人麗莎就曾經捐贈過卵子,她說捐贈的過程是“有價值的”經驗。但她對我說,有時也會有危險發生。她寫道,有些很罕見的例子,發生卵巢過度刺激的症狀,捐贈人要留醫直至排卵恢復正常。有些更罕見的例子是卵巢破裂,可能導致永遠不能剩餘或甚至死亡。同時麗莎又向那些準備捐贈卵子的婦女保證,“我要強調的是這些例子是極其罕見的。我有過兩次捐贈卵子的奇妙經歷……第二次我一直保持清醒,並幫醫生數他收集了幾個我的卵子。”
多餘胚胎的命運由誰決定?
現代的胚胎遭遇很多不同的命運,被冷藏、竊取、流掉、研究,或早出世幾個星期。2001年的整個夏天,到處充斥了有關胚胎的新聞,最重要的一條新聞是總統布什考慮建立幹細胞研究的提議。這些將被用來進行遺傳研究的胚胎,包括了那些治療不育診所裏的、準備爲不育夫婦進行試管嬰兒移植的胚胎。
孩子究竟是誰的?
而隨後的海倫·比斯利事件,再次引起人們對胚胎的關注。海倫是來自英國什魯斯伯裏的一位代孕母親。她準備起訴三藩市的一對夫婦,她想獲得她懷着的一對雙胞胎嬰兒的父母權。這對夫婦和海倫曾達成協議,如果海倫懷了一個孩子,他們付她20000美元。孩子則是由一名捐贈人的卵子和這個丈夫的精子結合而成的。協議中還有選擇性的一項——如果有多的胎兒就要流產。海倫稱他們還有一個口頭協議,就是協議中的選擇項要在懷孕的第12個周時進行。但當海倫最終得知她懷的是雙胞胎,而根據協議她要流掉其中一個時,她的懷孕時間已到了第13周。出於對她自身健康的考慮,而且胎兒太大已不適宜流產,海倫表示了拒絕。她提出讓嬰兒被人領養的要求,同時海倫還提出那對夫婦應該給她額外的賠償。但那對夫婦並不想要那個多出來的孩子,並且他們還保留對遺傳物質的權利;海倫只是一個“容器”。這只是衆多現代生育程序中發生的一個例子。胚胎也是鮮活的生命
在差不多10年以前,加利福尼亞大學的生殖健康中心裏的醫生未經客戶的同意,把多出來的冷藏胚胎給另外的不育夫婦或給其他研究中心。事情被揭發後引起了超過30宗的訴訟:有這麼一羣孩子,他們生理上的父母並沒有同意他們的出生,而他們現在的父母則像偷了東西的賊。誰可以說是否當初把這些胚胎扔掉事情就會好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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