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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挨加油站的服裝樓 |
武漢市區加油站過多過濫，消防安全隱患問題嚴重，當地羣衆反映強烈，記者早有耳聞。此前，記者接到過武漢市民的投訴。近期，又聞大批羣衆聚集到一加油站門前抗議，記者特意前往一看究竟。沒想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該市江漢區的北湖地區方圓2公里，竟然有大小加油站7座，而它們中大多數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事故隱患，這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關注。爲此，記者圍繞北湖西路加油站，作了重點調查採訪。
北湖地區加油站的佈局嚴重違規，都市“炸彈”如在身邊
4月12日，記者趕到武漢市江漢區，來到羣衆反映強烈的北湖西路加油站。記者特意坐車讓司機用公里表實地測量，得出的結果令人驚訝：以北湖西路加油站爲基點，向外輻射，另外6個加油站(香港路加油站、鄂棉加油站、北湖加油站、道達爾加油站、銀達加油站、新華路加油站)與北湖西路加油站的行車距離分別爲1.5公里、1.3公里、1.2公里、1.1公里、1.1公里、0.9公里。除去車行彎路距離，北湖西路加油站與其他6個加油站的間距(垂直距離)最長的也只有1公里左右，最短的不到0.7公里。而記者瞭解到，按照有關部門的規定，加油站之間的距離規定限度是：大中城市不低於5公里，中小城市不低於3公里，高速公路不低於40公里，省道不低於20公里，其他道路不低於15公里。武漢無疑屬於大中城市。
接着，記者又對這7個加油站的地勢地形進行仔細觀察，並對周邊居民進行採訪，結果發現，這7個加油站中，除北湖加油站、香港路加油站是中國石化集團的連鎖經營點，道達爾加油站屬外商投資經營外，其餘4個均爲個體經營。而早在兩年前，國家經貿委就規定，由中國石化、中國石油兩大集團負責建加油站，嚴格控制新建其他個體加油站。
更令人可怕的是，道達爾加油站和銀達加油站可以說就在一個大院子內，中間只隔了一座圍牆和一條不到7米寬的土路。而北湖西路加油站和北湖加油站都處在三岔路口，周圍工廠、居民住宅樓密集，馬路狹窄。鄂棉加油站佔地面積不到300平方米，隱藏在一個由居民樓圍着的大院子裏。當記者想進去一探究竟時，立即有三四個人圍上來，連聲問：“幹什麼的？幹什麼的！”記者說進來看看，立即遭到驅逐：“有什麼好看的！走，走！”如同驚弓之鳥的他們，看樣子曾經受到過“點撥”，現在分外警覺了。
北湖西路加油站，緊靠服裝廠，又鄰小餐館，自身還有缺陷
由於居民對北湖西路加油站的反映最爲強烈，4月13日，記者特意對此加油站進行了一番調查。
北湖西路加油站屬於三級加油站，隸屬武漢三豐石油商貿有限公司，地處江漢區北湖西路和富豪路交匯處的三角地帶，距江漢區政府大樓不足0.7公里，是一個兩面臨街的開放式的加油站，佔地面積2000餘平方米。這裏道路狹窄，加油站門前的街道只有13米左右寬，而另一條岔道還不足13米寬。由於這裏的居民和企業與外界的交通聯繫全部依賴北湖西路和富豪路，而北湖西路加油站恰恰“卡”在兩路的相交之地，因此，此處白天人來車往，非常熱鬧。附近的居民們反映，上下班時間這裏經常堵車。
加油站東面緊靠一座5層高的樓房，一層是商鋪，上面4層分佈着5個服裝廠。記者在樓上看到，裏面工作的工人正幹得熱火朝天。居民們說，每天在裏面上班的工人近500人。加油站對面也有兩座服裝生產大樓，其中一棟樓的一樓臨街有10餘家小餐館，爐竈都當街擺放，每天早上和晚上，商販們都燃着大火炒菜做飯。另外還有電焊鋪，不時散發出強烈的火花。
記者發現，加油站臨街護欄上的油漆還是新的，而地上一條用來區分加油站和街道的紅線，很不明顯。據居民反映，加油站本來完全沒有這個護欄，由於居民反映強烈，最近才安上了很窄的一段護欄。而行人及車輛爲了走近路，常常往加油站裏擠。
這天正是雙休日，記者看到，加油站的生意真的不是一般的興隆。將近半個小時，不僅裏面沒有斷過加油的車輛，而且，大多數時候，來此加油的大小轎車、摩托車幾乎佔據了整個加油站的場地。一些摩托車沒有熄火就停在加油站內，按規定這是完全不允許的。
另外，記者特意測量了一下加油站的消防間距，結果發現其中多處不符合規定。按照國家質檢總局和建設部在2002年5月29日聯合發佈的《汽車加油加氣站設計施工規範》，三級加油站的加油機、埋地油罐與生產廠房的防火距離均應不小於15米，而此加油站的距離均在15米以內；三級加油站加油機與城市幹道距離不小於5米，該加油站部分加油機與北湖西路的距離明顯在5米之內；埋地油罐與城市幹道距離不小於6米，而該加油站由於佔地面積不大，又緊臨街道，油罐就直接埋在車輛進出該加油站的路底下，導致埋地油罐與城市幹道距離不到3米遠，油罐四個大井蓋向街道暴露，加油的車輛每天就從上面軋過去。另外，《汽車加油加氣站設計施工規範》還規定，明火或散發火花地與埋地油罐距離應不小於18米，該加油站的埋地油罐與馬路對面的小餐館、電焊鋪距離只在15米以內。
在進一步的深入採訪中，記者發現，問題還遠遠不止於此。
“租金爲何這麼便宜？租期爲什麼要改得這麼長？裏面肯定有問題”
到達武漢的當天下午，記者就北湖西路加油站的問題採訪了周圍多戶居民，以及一些公司的員工、老闆。在對他們的採訪中，記者才知道，該加油站的歷史還頗有些複雜。佔地面積2000餘平方米的北湖西路加油站原是武漢冠生園食品廠的配電房，2000年9月15日，該食品廠一紙合同，將現在加油站所處的地皮租給了原湖北石油三豐實業有限公司(現名武漢三豐石油商貿有限公司)。2001年9月28日，加油站正式開業。由於多年來武漢冠生園食品廠一直虧損，2001年12月，武漢市添地集團有限公司收購了該食品廠，自然也包括原湖北石油三豐實業有限公司租用的地皮。
記者看到，在武漢冠生園食品公司和原湖北石油三豐實業有限公司簽訂的土地租賃合同上，土地價格是每平方米4元，租期爲30年。但當地羣衆說，以這裏作爲黃金地段的行情，租金最低每平方米也要10元以上，怎麼4元錢就租出去了？他們還說，當初合同上寫的租期是3年，後來改爲了30年，是偷偷地改的。他們說，這件事周圍的居民人人皆知，租金爲什麼這麼便宜，租期爲什麼要改得這麼長，裏面肯定有問題。
居民反映，加油站內工作人員的安全意識很差，經常存在有人吸菸或者打手機的事，但根本沒有人制止(記者也曾打手機一試，沒有人來制止)。他們還說，加油站內至今沒有消防用水，“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審批下來的”。一位姓李的居民說：“都說水滅不了油火，這個我們也知道。但是，水總可以降溫吧。另外，如果周圍的建築物發了火，加油站也可以助一臂之力。”幾個原冠生園食品廠的職工憤憤地說：“我們知道加油站不怕起火，最怕的就是爆炸。起火了如果沒有迅速撲滅，爆炸了怎麼辦？”
武漢市添地集團有限公司是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對於加油站的歷史問題，該公司的負責人對居民的說法進行了確認。他們告訴記者，加油站是在該公司收購之前租出去的，對於過於便宜的租金和過長的租期，他們認爲明顯有失公平，也不符合市場經濟的發展規律。而且，至今爲止，加油站未向該公司交納一分租金。另外，加油站處在鬧市，也威脅到他們的人身安全，影響他們的房地產開發。至於水的問題，他們說，以前該加油站根本沒水，目前由他們供水，也只提供一點生活用水，沒有足夠的消防用水。該公司田總經理說：“加油站的建設明顯是違法的，至於水我們完全可以不給，但考慮到周圍居民的安全，考慮到其中的風險，是從良心上給他們一些生活用水。”他強調，這樣長期下去是顯然不行的。公司的一個副總經理甚至說：“我們也向區政府反映過多次，問題就是遲遲解決不了。哪一天把我們逼急了，我們弄個鏟土機把它剷平，一了百了！”
在採訪中，記者看到，在與加油站一牆之隔的北面，有一大塊尚未起用的空地，如此黃金地段，爲什麼要讓其閒置呢？調查之後記者得知，該空地是中石化武漢石油(集團)實友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的地皮。該公司的鐘副總經理告訴記者，這是一座本不該批建的加油站。他認爲，加油站設在鬧市區，無疑是一個定時“炸彈”，另外，公司也擔心該加油站時不時飄出的濃濃的汽油味道，會影響到房地產開發，因此暫時空置此地，靜觀事態發展。他說，早在加油站建立之初，他們就向江漢區政府反映過，但至今未果。
原本不該建的加油站，江漢區政府幾次向上反映，至今沒有結果
據居民們反映，爲了能讓加油站拆遷，自加油站建立之初起，他們就聯名向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頻頻反映。記者看到了他們的聯名簽名書，一份是去年6月份寫的，一份是今年3月份寫的，上面甚至留下了許多居民的手機號碼、住宅電話。記者隨手一撥，就打通了幾個。在電話中記者瞭解到，在北湖西路加油站內，業主搭建了多間住房，但這些住房在建設時都沒有經過市規劃部門的審批，屬於違法建築。對此，武漢市江漢區有關部門已於去年10月30日向該加油站下發了拆除通知，限令其於同年11月13日前拆除，但至今未拆。
4月14日，在與武漢市江漢區副區長李旭東聯繫後，記者來到了江漢區政府。李區長表示，對於北湖西路加油站，市裏的態度很明朗，一致認爲建在如此繁華的地帶是不合適的，應該拆遷。但是，他表示，區裏的力量也很微弱，上級有關部門認爲該加油站是合法的，給它發放各種證照，作爲區裏只能遵從上級的命令。雖然區安委會也幾次向市裏反映過，但問題還是沒有得到有效解決。對於供水的問題，他認爲的確是一個大難題，加油站也多次向區裏反映過，他們也採取過一些措施，估計今年5月份可望解決。
記者問到去年10月份區裏向加油站下發的拆除違章建築的通知，事情已經過去將近半年了，爲什麼至今未拆？李區長看起來不願談這個問題，一再強調：“房子有問題是應該拆，也是遲早要拆的，但這好像跟安全沒有什麼關係吧？”副區長也許沒有想到，周圍居民的看法是，房子拆了，加油站的人沒地方住了，這個加油站還怎麼運轉？
爲了解武漢市有關部門的看法，記者又採訪了武漢市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李上玉和武漢市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副局長李忠烈。李忠烈告訴記者，3月13日，市安監局、市商業局、市公安消防支隊、湖北省消防大隊組成聯合調查組，到北湖西路加油站進行現場調查。結果發現，該加油站審批時是嚴格遵循有關程序的，只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他說，當時檢查時發現了兩個事故隱患，一是有一個加油機離服裝樓太近，另一個就是水的問題。問到現在的整改情況，李忠烈稱不清楚，說主要是由市消防局負責。
李忠烈向記者出示了一份《關於“武漢居民反映鬧市區一加油站是‘炸彈’”情況的報告》(以下簡稱《報告》)，是3月13日各部門現場檢查之後，武漢市公安消防支隊向公安部消防局作的情況彙報。記者仔細查看了這份報告，發現其中存在多處紕漏，與記者瞭解到的情況不符。
針對北湖加油站的問題，記者撥通了中國石化集團銷售管理部安全處的電話。一位姓馬的同志告訴記者，加油站的審批需要遵循嚴格的程序，否則一旦發生爆炸事故，不僅後果不堪設想，還要嚴格追究有關審批部門的責任。
解鈴還需繫鈴人，解決隱患還要等多久？
至此，記者的採訪暫告一個段落。然而，仍然有許多解不開的疙瘩。根據有關部門的情況反映，北湖西路加油站是2001年9月28日正式開業的，而且“建設審查時的手續是合乎規範的”。而從記者拿到的證件看，該加油站此時只具備消防安全許可證，其他諸如成品油零售經營批准書、營業執照，均在以後取得，而企業法人營業執照獲得的日期更晚。證照不全，加油站怎麼就營業了呢？
《報告》稱，“該加油站城市規劃、消防建審、驗收手續齊全”，當初建設時的手續齊全，就能代表它現在的安全條件合格嗎？“在近兩年的經營過程中，該站消防安全管理制度完善，管理制度健全”，試問，連供水都成問題，能稱爲管理完善？
記者看到，在有關媒體、周圍居民及企業的強烈反映之下，有關部門對該加油站進行了一系列整改，如臨街處加了一些護欄，東面一距離服裝樓最近的加油機被撤掉。甚至，爲了維持秩序，該三岔路口還派了一名交警，在居民上下班高峯期時指揮交通。但是，有關人士指出，這座加油站的地理位置(包括周邊建築、消防間距、服務半徑等)已經決定了——僅僅進行小打小鬧的整改是不行的，惟一的辦法是拆除！可是儘管當地羣衆、周邊企業、有關政府拆除的態度明確，但問題爲什麼遲遲得不到解決？
問題更爲嚴重的是，從1999年以來，我國就開始對加油站進行治理整頓。2001年3月，國家經貿委、公安部等7部委聯合開始對全國加油站進行了專項整治。2002年2月28日，國務院專門召開全國整頓和規範市場經濟秩序電視電話會議，提出用半年左右的時間，在全國範圍內對加油站進行一次專項整治。顯然，該加油站是在全國進行專項整治的形勢下頂風批建的。
難怪當地居民、有關企業不停地追問：是誰批建了這座加油站？是誰置當地居民、企業的利益於不顧，用這樣一個危險的“炸彈”來驚嚇老百姓？一些羣衆憤憤地說：“某些人是在玩火！”
記者得知，就在前不久，武漢市江漢區黃石路加油站、武漢關加油站等2座非法加油站已被取締。一些人士認爲，有關部門只要真下點功夫，問題的解決應該不是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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