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非典”,協和醫院一對醫生護士夫妻,一個被感染,一個被隔離,這段難得的、又不得已的假期,竟成了這對夫妻結婚一年多都沒時間休的“婚假”
這些天,每當曉漁特別想念自己的丈夫時,就會給丈夫發個短信:我相信你一定能好起來。
這些天,當護士的曉漁的心情,總是隨着一個人的病情起伏,那是她的丈夫,當醫生爲搶救非典病人被傳染了的丈夫。
童大夫被非典擊中了。童大夫是北京協和醫院感染內科第一批進入非典病房的醫生。不幸的是,過度疲勞使他抵抗力下降,非典病毒乘虛而入。童大夫住進了自己工作的病房。曉漁是協和醫院護士,她也是高危接觸者,被隔離起來,好在在隔離期間,曉漁沒有被感染的跡象。隔離期限到了,曉漁給病房護士長打電話申請上班。護士長愛惜地說,現在人手還轉得開,你多休息兩天,就當在家休婚假吧。
曉漁和童大夫結婚快一年了,兩個人很少能在家一起吃頓飯,更不用說花前月下時時廝守了。你上白班,我輪到夜班,我白班時,你又必需夜裏值班,兩個人的婚假還沒辦法湊到一個時間段裏甜甜蜜蜜。現在,終於可以不上班休息了,但兩個人卻咫尺天涯相思相愛無法相見。曉漁說,我等他,相信他一定能好起來。童大夫說,最讓我感到寬慰的是,我的妻子和同事沒有被我感染。
不讓爸爸媽媽牽掛,我只好撒謊
從4月11日,童大夫已經到治療非典病人的一線工作,此後,又被感染。但曉漁不敢把真實情況告訴自己的父母,更不敢告訴自己的公婆。公公婆婆遠在老家的鄉下,婆婆患了腫瘤,剛剛結束化療,外地不瞭解北京的情況,曉漁怕告訴他們,增加他們的擔心,老年人經不住一天到晚爲子女揪心的折磨。自己的父母雖在北京,曉漁也不敢實話實說。而眼下最讓曉漁爲難的是,平常一到週末,兩個人再忙,也要安排回家一趟,哪怕只有一個人回去,也要去看看老人。現在,一個被感染,一個被隔離,人回不去了,怎麼對父母解釋呢?曉漁心細,當初丈夫進入一線,爲了安慰老人她說,也就是一兩個星期不回家了。現在,她只好又瞞着往下說,醫院人手少,工作太忙,自己的丈夫恐怕得一個月不能回家了,自己也要住進醫院。“謊話”說了,曉漁還不放心,她怕父母打電話,就主動給父母打電話回去。曉漁從沒有對父母說過謊話,可現在她實在沒辦法。
她們不能讓父母們擔心,她和丈夫約定,對雙方父母,這謊言永遠不能說破,夫妻倆要把這個祕密守一輩子。
風雨中,我們牽手一起走過
直到今天,曉漁面對記者,談起自己和丈夫的非常經歷,仍然顯得心情沉重。4月10日,星期四,晚上,童大夫突然用很正式很嚴肅的語氣對曉漁說,差不多定下來了,我明天要去SARS病房工作。曉漁愣了,丈夫從沒有用這樣的口吻跟她說過話。但曉漁很快往平常方面去想:丈夫是學感染的,又年輕,去抗非典一線,天經地義。然而,作爲醫務工作者,她知道SARS有多危險,擔憂從此時就掛上了心頭。曉漁知道自己必須理解、支持丈夫,儘管擔心,嘴上卻刻意地放輕鬆;又不能在家裏過週末了。而後就一個勁兒地囑咐丈夫防護問題。丈夫開玩笑說:放心吧,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可是,曉漁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4月18日,星期五的晚上,曉漁強拉丈夫回家吃飯,她給丈夫做了愛吃的菜。可丈夫5點多到家,6點丈夫說發冷,試表,體溫37℃多。而時間不長,丈夫體溫越來越高,曉漁趕忙陪丈夫上了醫院,時間不長,丈夫被通知住院。曉漁咬牙堅守着的心理防線一下被擊潰了,她站在醫院的院子裏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流,最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第二天,曉漁去醫院給丈夫送東西,病房無法進去,她給丈夫打手機說,如果有陽臺,請你務必出來探個頭。丈夫站在了四層的陽臺上,曉漁和丈夫無言地死命看着對方,什麼話也沒說,心裏默默祝望着對方。從此,曉漁的心情隨着丈夫的病情起伏而起伏,她夜裏無法入睡,她給丈夫發短信:我永遠支持你;等你回來後,我再也不會跟你鬧彆扭了。
當過病人和病人家屬,今後,我會對他們更好
今天,童大夫和曉漁平靜地與記者對話,平靜中又充滿感情。童大夫說,作爲醫生,不管什麼疾病我都能坦然面對,康復後,我還要回到一線去,作爲一名感染科的醫生,控制傳染病是我的天職。這次生病,救護我的都是我的同事,每天都會把醫院防治SARS工作的進展情況告訴我。我親自當了一次病人,對病人的心理、需求和渴望更加理解了許多。
曉漁說,經過這場磨難,我深深地理解了家屬對病人的牽掛,病人不容易,家屬也真不容易,有時,倒一杯水,說一句鼓勵的話,對病人的情緒都不一樣。這感受對我今後的工作會有深深的影響。段文利
編者注:爲了讓爸爸媽媽,也爲了不讓親朋好友操心,應“童大夫夫婦”的要求,隱去了他們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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