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於SARS病毒的存活時間，國內外衆說紛紜，有的說3、4個小時，有的說24小時，還有的說在24小時以上的，那麼SARS病毒到底在體外能存活多長時間？走進P3實驗室，看SARS病毒在體外能活多久……
演繹SARS存活期課題組在幹什麼
4月底，從科技攻關組接到任務；5月1日，課題組正式成立；2日全體成員開會；
3日進入P3實驗室。實驗記錄從5月3日開始……
李敬雲翻開面前放着的一個已經用去了大半的、黃皮實驗記錄本，裏面是整齊的表格和工整的文字記錄。“非常時期的非常速度，從來沒有一個課題像這個課題抓得這麼緊。”
李敬雲，軍事醫學科學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研究員，“SARS病毒體外環境生存和抵抗能力研究”課題負責人。
目前，國內外對SARS病毒存活時間衆說紛紜，有的說3、4個小時，有的說24小時以上，但都均缺乏可靠的依據。更有甚者，寄遠離非典的希望於一天天升高的氣溫。那麼SARS病毒到底能在體外存活多久？這是老百姓們普遍關心的問題，也是“全國防治非典科技攻關組”流行病學研究組的一個重要課題。
“我們的課題組包括原來艾滋病室的5個人和消毒室的兩位同志。因爲我們的實驗需要嚴格按照消毒技術規範操作，觀察病原體有一套規範的方法，所以需要他們的幫助。”
5月22日我去採訪時，實驗已經接近尾聲，最後一批標本今天要全部看完。
通過20多天的實驗和觀測，他們發現，SRAS病毒抵抗力強，但確實具有不耐乾燥、不耐熱的特性。在木頭、布等吸水的材料上，病毒能存活4-6小時；在玻璃、金屬、塑料等不吸水的材料上，能存活2天。他們選取了幾個人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溫度，進行測定，發現SARS病毒對熱敏感。當溫度達到56攝氏度時，30分鐘，病毒就不能存活。但是對於寄希望於氣溫升高病毒消亡的說法，李敬雲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爲自然界的溫度再升高也不可能達到使病毒致命的56攝氏度。
在實驗室裏他們首先要做的工作是用原有的病毒株(毒種)培養大量用於實驗的病毒。因爲病毒沒有代謝能力，它必須有一個家(宿主)才能存活，研究人員就把它接種到大量正常的活細胞中。
在48小時後，把這些培養出的病毒稀釋成一定量，按照國際上公認的病毒感染量，把它放進事先準備好的放有血、糞便、金屬、塑料……等不同介質的細胞培養板上，製成模擬標本，放置1小時、2小時、1天、2天……時間後，取出一定量標本放入細胞培養板上，在顯微鏡下看標本中的SARS病毒的滴度(每毫升中病毒的數量)，據此推斷病毒的存活時間。在不同溫度下，病毒的滴度也要用同樣的方法測定，爲了保證實驗結果的正確性，全部實驗都需要重複3次。
研究課題能做什麼
見到李敬雲時，她剛剛和同事一起坐單位的班車從招待所到單位。因爲天天和危險的SARS病毒打交道，爲了防止一旦感染再傳染給其他人，從4月底開始，他們就住進了單位統一安排的招待所，到現在都已經20多天沒回過家了。課題組另外4位研究人員和我匆匆地打過招呼後，就又趕去P3實驗室了。
目前已經確定SARS病毒可以通過飛沫傳播，但這並不能解釋所有病例的發病原因，是否存在糞口傳播(病人的糞便污染土壤、水源等外環境，經口傳播)、間接接觸傳播等。要證實有沒有這些途徑，要做大量的工作，包括流行病學的研究，需要大量實驗室裏的證據，而李敬雲他們做的正是這個工作。
“病毒到底在體外能存活多長時間？在病人的排泄物裏，病人污染過的環境裏到底能活多久？這關係到對傳播途徑的推測。比如，有沒有可能通過間接接觸傳播。”說着，她拿起桌上的紙杯子，“比如這個杯子，病人用過，你再用會不會被感染？這就要看病毒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裏能生存多長時間。”
作爲軍事醫學科學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艾滋病室的主任，“非典”出現之前，李主任和她的同事們一直在對艾滋病病毒進行研究。所以，她喜歡用艾滋病病毒和SARS病毒作比較。“像我們以前研究的艾滋病病毒，它離開人體後就死掉，構不成傳播的能力，所以你跟病人一起吃飯、喝茶都不會有問題。但是這個病毒我們對它不瞭解，很迫切的需要做這樣一個工作來證實，分析SARS病毒有沒有可能通過間接途徑來傳播。”
如果病毒離開人體很快就死掉了，就沒必要進行大量的消毒工作；相反，如果病毒能夠大量存在很長時間，就要嚴格全面的進行消毒。對於現場的封控也需要有實驗結果的指導。一棟樓，一個房間，封多少天合適，要不要配合其他消毒措施。這些問題都需要先回答“病毒在體外能存活多久？”的問題。
可以說這是一個跟SARS的防治、臨牀一線以及流行病學的研究都緊密聯繫的課題，對於科學的決策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從目前的實驗結果來看，SARS病毒在各種介質中都有較長時間的存活期，有可能構成糞口傳播和間接接觸傳播。李主任說，這樣看來前一段時間大家對門把手、欄杆進行消毒都是有必要的。
實驗環境怎麼樣
採訪前聽說這個課題的所有實驗都是在P3實驗室裏做的，就開始查找有關P3的資料，發現有人把這種專門用來研究極易感染的病毒的實驗室叫做“魔鬼實驗室”，這種實驗室採用定向負壓系統，其核心區的壓力達到-40Pa，這樣實驗室空氣的流動，只能是通過高效過濾器從外面進來，而保證實驗室內的空氣不向外流動。同時配有生物安全櫃，保證科研人員在做實驗時不被病毒感染，同時不污染環境。
由於SARS病毒是一種傳染性強的病毒，所以實驗都必須在P3實驗室進行。P3實驗室是達到生物安全防護三級標準的實驗室，也稱生物安全3級實驗室。據瞭解，目前我國達到P3級的實驗室並不多。
李主任說在P3工作，他們最怕的不是在裏面做實驗，而是進出P3實驗室的各種繁瑣程序。的確，一套防護設備穿戴下來就要半個多小時。而他們每天就要這樣換上好幾遍。
整個P3實驗室由更衣室、緩衝走廊、準備間、緩衝間1、緩衝間2、P3核心區組成。在實驗室的四周裝有高效空氣過濾器。我算了一下，從標有BL-3的大門開始，到達實驗室的核心區，總共有8道門，最裏面的5道門是互鎖的，也就是說，如果一道門沒有關好，另一道門肯定打不開，這樣避免空氣的流通。
通過緩衝走廊和準備間，終於到了P3實驗室的核心區，這裏是-40pa的壓力，再加上厚厚的口罩，讓人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有三位研究人員在做着實驗。在只有十三四平方米的核心區裏配有生物安全櫃、電熱細胞培養櫃、顯微鏡和一個普通的實驗臺。生物安全櫃頂上有一個直徑0.5米左右的粗管子，直接通到房頂，李敬雲介紹說，它也是負壓狀態的，一些主要的操作都需要在生物安全櫃中進行。
P3實驗室嚴格地實行人流物流分開。從P3實驗室拿出的相關的物品必須通過高壓滅菌鍋消毒後，再用潔淨袋充分包裝，然後通過傳遞窗傳到準備間。
離開P3時，核心區的工作人員要相互間把全身從上到下消毒一遍才能走到緩衝間2。在這裏除去外層防護服、口罩、外層手套，然後將這些放入滅菌容器或消毒袋內。關閉實驗室門之後，再取下防護眼鏡，將其放入傳遞窗進行消毒。然後，工作人員經過緩衝間1,退到準備間。在這裏他們纔可以取下身上所有的防護器具，立即在沐浴室洗澡後，纔可離開實驗室。
23號採訪時，李主任告訴我，實驗已經基本結束，他們在做一些整理工作，估計最遲到5月29日，大家就可以瞭解到實驗的全部結果。採訪札記兩天的採訪有三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程序的繁瑣。P3實驗室有嚴格、複雜的管理程序，爲了保證與高危傳染物打交道的P3級實驗室的絕對安全，只有得到批准和持有磁卡通行證的人才能進入，而且所有出入的人員都由電腦記錄在案。雖然知道會給他們的工作帶來很大麻煩，我還是想進去親身感受一下他們的工作環境。但李主任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帶我去一個用於艾滋病病毒研究的P3實驗室外面看一看。晚上打電話再次要求，李主任才同意再請示所裏的領導。第二天中午11點多，李主任打來電話，再次確認我不帶任何東西后，答應下午可以進去。
帶我走進標着BL-3標誌的大門，李敬雲就在左邊牆上掛着的本子上籤上了“李敬雲(帶一人)”。門的右邊，換掉腳上的鞋。又過兩道門來到更衣室，需要穿戴到身上的有一套上下分開的防護服，李敬雲告訴我領子上的帶子一定要綁緊，這樣可以保護脖子。兩雙一次性手套、兩層帽子、四個口罩、一副類似綁腿的襪套，一件帶帽子的連體防護服，再換一次鞋，套上鞋套，戴上防護鏡方可結束，全部程序要半小時。而他們每天就要這樣換上好幾遍。
全副武裝後的悶熱難耐。戴上四層口罩後，馬上覺得憋氣，身上出了一身汗，不得不站穩了喘喘氣。最後穿上的那件連體防護服，李主任說，他們管這叫“猴服”，等我終於費勁地把拉鍊拉上，再戴上防護鏡、最後換一次鞋套和一次性手套，就感覺到頭上的汗順着脖子流了下來，哪裏有猴子的靈活，我感覺自己像是站在火爐旁的宇航員！再加上實驗室中的大氣壓比外界低40Pa，氧氣遠不如外界充足，進去後呼吸也變得困難。有時在P3核心區工作，因爲要處理的樣本較多，呆在裏面五六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這就要求他們不吃、不喝、不上廁所。李敬雲說每次做完實驗都有一種從游泳池裏出來的感覺。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美美地吸一口氣。
枯燥環境中的智慧。的確，P3實驗室中的工作人員所面臨的不僅僅是病毒帶來的恐懼，實驗室的工作環境也給他們帶來了相當的不便。進入實驗室的核心區後，防護眼鏡很快就會起霧，但又不能用手進行清理。李主任說他們有個好辦法，就是把頭伸進冰櫃裏涼快涼快，讓霧慢慢自己散去。在10步就能走完的小房間裏，面對顯微鏡下大同小異的枯燥標本，他們常常一干就是半天。早一天摸清病毒的特性，就能早一天找到制服它的辦法，李敬雲和她的同事們在自己小小的實驗室裏，默默地努力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