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擊中國祕訓航天員 |
|
爲拍“小英雄”被撞倒 |
萬虎(Wan Hoo)的事蹟。這位生活在大約元代的中國木匠是試驗火箭上天的第一人……。他坐在椅子上,椅子下面捆綁了47支當時最大的火箭,他命人點燃火箭。然而,隨着一聲巨響,萬虎消失在火焰和煙霧之中。人類首次火箭飛行嘗試沒有成功”。——摘自美國Hebert S.Zim著《火箭和噴氣式飛機》(1945年)
人上天前,動物先去
在神舟三號的實驗中,很重要的一項是模擬人實驗,卻沒有使用動物。許多人都對此存在着疑問。據中國航天員系統總指揮宿雙寧介紹:人類還沒有上天之前,人們對太空失重環境下生物能不能生存還有疑慮,當時的蘇聯和美國就用動物實驗來予以證實,而現在,這個問題應該說早就有了明確的答案了。
第二個方面,飛船裏的環境是靠控制和生命保障系統來創造的人工環境,艙內的大氣壓、氧壓、溫溼度都是靠人工控制的。動物因爲體量比較小,代謝率比較低,代謝的耗氧量等都不能與人相比。動物實驗結果並不完全對人適用,只有模擬人實驗才完全可靠。
然而,當翻開歷史的時候,我們會發現,早在1965年,我國的動物就已經搭乘着生物探空火箭成功昇天了。
生物物理研究所攝影工程師鞠浪,用他的攝像機見證了當時的那段鮮爲人知而又珍貴的歷史。
爲了採訪,本刊記者接觸了這個本來根本不瞭解的行業,接觸了鞠浪。時間並不很長,但是記者卻深深地被感染了。到他的家裏,他沒有馬上向記者講什麼,而是對記者說:“你來,先看看照片吧。”他慢慢地拿出了一個大箱子,小心地打開它,然後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歷史就在這裏!”
一個大箱子,厚厚的一個又一個大本子,泛黃的照片,已經有些發脆的紙張,加上黑白照片的強烈魅力,記者呆住了:那段鮮爲人知的故事從歷史的長河中慢慢地浮現出來……
1965年6月,一批生物探空火箭在安徽的某火箭基地成功發射。在這次發射中搭乘火箭的生物有大白鼠、小白鼠、果蠅和12只生物試管。其中,有一隻可愛的公狗,它就是著名的小豹。
過了這麼多年,當鞠浪提起這個調皮可愛的小傢伙的時候,他的眼中仍然充滿了愛意。當時的實驗圓滿成功,小豹和4只大白鼠都好好地活着。鞠浪拿起一張照片,只見上面一羣人圍着返航回來的回收實驗生物艙的直升機。其中一個扎着兩個黑油油的、粗粗的辮子的姑娘抱着“小英雄”——小豹。大家正在熱烈地鼓掌歡迎。而小豹吶,開心地笑着,兩隻大眼睛中露出絲許羞澀。幾天之後,另一隻小母狗珊珊被生物探空火箭送上了天,並且成功返回。
爲拍“小英雄”被撞倒
看到小豹活着回來,鞠浪什麼也不顧,靠近再靠近,一心攝影,生怕漏掉了好鏡頭。每次他都是衝在最前面,沒想到,直升機的維修梯一下打到他頭上,把他打倒在地。“我當時覺得我的攝影機拍的都是國家最寶貴的資料,我自己受到損傷沒有什麼,但是這個攝影機可一定要保護好。”後來,“我所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考慮了,馬上從地上爬起來,接着再拍。”
記者問鞠浪,大、小白鼠的情況怎麼樣呢?鞠浪回憶到,老鼠在火箭裏有兩種形態。一是活動鼠,沒有什麼限制,比較自由;另外就是固定鼠。固定鼠就是被固定在有機玻璃小座艙裏。這個座艙的形狀就是按照鼠形做成的。固定鼠在裏面可以稍稍活動,鞠浪指着一幅照片:原來,這是活動鼠在火箭飛行中的幾個失重狀態,裏面的小白鼠都飄了起來。
鞠浪告訴記者,航天動物的選拔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平時,小狗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一旦把它關進狹窄的地方,它就會焦躁不安的。另外,小狗的體重也是一個衡量的重要因素。一般的要求就是小狗的體重在6公斤左右。除此之外,小狗還要進行一系列的訓練,最後,才選擇了兩條狗。一個是小豹,另一個就是珊珊。
民兵保護生物艙
|
民兵保護生物艙 |
掀開了照片,也打開了鞠浪的話匣子。彷彿返老還童似的,鞠浪的臉上顯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看着一張張老照片,鞠浪指點着,形容着。“當時的條件真是很艱苦啊。”鞠浪很有體會地說道,“比如探空火箭的發射回收問題。由於條件的限制,當時火箭發射成功之後,究竟最後落在什麼地方,並沒有一個精密的計算。”
“與現在真是不能相比。”鞠浪介紹說,“大家只知道一個大概的範圍。比如說落在安徽的某個山裏。大家明白了,就趕緊去找。一是怕地方的百姓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就隨便把它拖回去,另一個就是怕如果時間太長,生物艙內的小動物就有可能被窒息而死。”鞠浪回憶當時的情景時說道:“在火箭發射之前,他們就和當地的有關地區聯繫好。要求他們發現這個東西,就馬上報告。並且,村子裏要派出民兵保護。”鞠浪拿起一張照片指點着:“這就是幾個民兵手裏拿着武器,保護着帶降落傘的生物艙。一個民兵怕返回的生物艙滑下去,還用繩子拽着。”而另兩張照片彷彿就是爲了配合這張照片做說明似的。一張就是當地的老百姓,人山人海的,圍着這個奇怪的東西遠遠地看着,說着。
“那個時候,可熱鬧了。”鞠浪說。“幾十裏地的小腳老太太都來這個地方來看熱鬧。這張生動的照片彷彿就是剛剛拍攝的:人山人海,人們伸着脖子,踮着腳。不知道背景的話,一般人還會誤以爲是哪個農村的人在看廟會呢。”另一張圖片則是一羣科研人員,一個個戴着大草帽,卷着褲腳,扛着儀器,從田間的小路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鞠浪回憶道:“我們接到報告,就馬上出發,飯也不吃了,帶着沉重的儀器。那些大山裏,都是一些崎嶇的山坡小路。別說開車,連人走路都找不到路。我們就是那樣,以急行軍的速度徒步。”
絞盡腦汁拍小白鼠
|
絞盡腦汁拍小白鼠 |
爲了拍出小白鼠失重狀態的照片,鞠浪可謂絞盡腦汁。買不起新機器,他就到東單信託商店買回了捷克的8毫米小攝影機,卻買不到同樣型號的膠片,只買到日本16毫米的。他就和有關人員合作,動手做了一個小型的膠片分割機,拍完一半,翻過來再拍另一半,最後裁開,再按鏡頭先後接起來。1970年4月24日,奏着“東方紅”樂曲的我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在酒泉發射成功。衛星都上天了,載人飛船是趁熱打鐵的事情。確實,新中國試圖在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上天以後,馬上着手進行載人航天的飛船研製工作。但是由於種種原因,這項龐大的計劃後來中斷了。20世紀60年代,動物實驗基本上已經搞完了,20世紀70年代,載人上天的任務自然已經提到日程上來了。要載人,肯定要進行選拔航天人才。在選拔航天員的幾個月,鞠浪拍了《我國第一批航天員的選拔》,《我國航天服的研製》、《航天食品的研製》以及《海上救生打撈試驗》等多部影片。
嘴咬鹹菜拍失重
談到在失重的狀態下,自己坐在盆子的架子底下,一邊嘔吐,一邊拍攝,還一邊小心,怕自己飛走了的故事,鞠浪朗朗地笑了起來,還即興表演了自己當時的那種窘態:他蹲了下來,自己的雙手環抱着,彷彿正在抱着電影攝影機拍攝。一種敬佩之情在我心裏油然而生。爲了拍攝航天失重的種種表現,鞠浪走進了改裝的失重飛機。本來,他作爲攝影人員,可以不去上飛機。但是,鞠浪覺得在飛機上拍攝,效果更好。於是,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鞠浪就上了飛機。當時,鞠浪選了一個好位置,正好坐在一個固定的臉盆架子底下,頭正好抵在架子的下部。這樣,飛機無論飛成什麼樣子,自己也不會飛走。“我現在還是覺得自己當時的選擇是明智的!”鞠浪告訴記者。因爲擔心嘔吐,他就在嘴裏咬了一個鹹菜。這是當時人防暈飛機、暈船的通用做法。脖子上套了一個大塑料袋,這樣可以嘔吐,不怕髒了飛機。這是一次特殊的飛行,飛機要飛“8”字,又失重又超重。剛上飛機,航天員還有說有笑,飛起來沒一會就不行了。鞠浪根本沒有經歷過什麼訓練,哪能經得起這個。暈暈糊糊的,就怕自己飛出去了。另外,那麼沉重的電影攝影機,鞠浪還得緊緊地抱住,害怕自己的寶貝也飛走了。出艙時被擡出來,大家熱烈鼓掌。現在,我們看到鞠浪當時在自己的身體極其不舒服的狀態下拍下的照片,還能感受到當時的一種震撼!“現在,我的腰椎病就是這樣落下的。”鞠浪摸着自己的腰緩緩地說。鞠浪長期在外,全國各個基地都跑遍了。而且當時的器材是很沉重的。當時還不能找很多人去拍攝,一個人搬來搬去的。另外,當時自己跑來跑去,全靠自己的雙腿。而且去的地方都是偏僻的,沒有什麼路可以走,車子根本就不去。一個人,扛着器材,走來走去。而且,經常要求急行軍。“當時,爲了工作,什麼都顧不上了。當時的條件真是很艱苦,我們真的是很能吃苦啊!”鞠浪看着照片,陷入了沉思。
惟一的側面照片
翻遍了鞠浪的百寶箱,記者發現他自己的照片卻沒有幾張。做爲一名攝影師,肯定可以爲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照片。當記者提出這個疑問時,鞠浪笑了起來:“是啊,這麼多年來,我拍的照片我自己都數不清。可是,我自己的照片卻沒有多少。我都忙着給別人照了,哪有時間給我自己照相?”說着,鞠浪翻到一張圖片,突然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看看,我的照片!別人給我拍的。”原來,是鞠浪在拍攝的時候,別人給他拍了一張工作照。當時的鞠浪扛着電影攝影機,臉都被擋住了一面。在別人看來,這能被稱之爲側面照。“別看我們僅僅是攝影的,危險也時刻伴隨着我們。有時候,一點小事情都可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鞠浪回憶道,“一次,試驗前,做小試驗。火箭點火了。鞠浪當時正在用架子固定電影攝影機,當時可真是危險啊,我真的沒有想到火箭沒有往前飛,竟然往後飛,火箭發生了爆炸。我就被沙啊、土啊什麼的埋住了。”鞠浪描述着,“我一開始都蒙了,剛剛有點知覺,我就起身撲上電影攝影機。那可是個寶貝啊。我當時滿臉的血,不停地淌着,我難受地好半天,不是爲了自己的傷,而是電影攝影機的鏡頭上被砸了很多的坑。”鞠浪向記者講了一個傷心的故事,一次爲了工作,他的一位同事犧牲了。原因很簡單。當時鞠浪他們走在前面,後面有一個攝影師,他一不小心,就踩在一個蜂窩上。這下子,蜂可炸了窩,瘋狂地進攻。就很短的時間,他的頭上、臉上就被紮了好多毒針。當時,派了直升機來把他送到北京,但是卻沒有挽救過來。
外海訓練航天員
談起在青島外海蔘加大海救生試驗,鞠浪連連說了幾句:“當時的實驗真是很艱苦啊!”訓練員們穿上了沉重的宇航服。一般海邊生活的人都知道一句話就是:無風還起三尺浪。在海上,就是陽光明媚的,海上的浪也不能小視。在浪尖上跑的感覺,就是把心懸在胸口上。稍微一不小心,好像心就會跳出來似的。鞠浪攝影乘坐的海軍小炮艇,一會,涌到了十幾層樓那麼高,一會,小炮艇又跌入谷底。人在船上,就像盪鞦韆似的。
到了外海,實驗就真正開始了。航天員們上了充氣橡皮船。直升機來了,放下吊籃,航天員做的就是從充氣橡皮船上爬到吊籃上。橡皮船本來就很輕,浪一打來,就跑走了。航天員穿的又笨重,爬了好半天,但是還爬不上去。最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去了。鞠浪也坐了小炮艇,爲了怕暈船,戰士給他一個鹹菜,他咬着鹹菜,套着大塑料袋。鞠浪爲了拍攝的最佳效果,他坐在炮艇的最前面。記者問浪大到什麼程度呢?鞠浪回憶道“有兩個戰士扶着我,害怕一個浪打來,就把人打沒了,而這兩個戰士自己還在嘔吐。”而且,由於鞠浪就坐在炮艇的最前面,所以,一個浪打來,身上就全溼了。鞠浪自己也暈得不成樣子了。
後來,鞠浪被擡到了水兵的牀上,自己嘔吐得肚子裏什麼也沒有了,但是卻什麼也不想吃。看着各式各樣的水果,卻沒有任何食慾。
中國的早期航天員
早在1968年,我國就成立了一個專門的研究所,研究與航天員相關的各種關鍵技術。這個所建有多座模擬太空環境的實驗室,且擁有一整套用於航天醫學工程研究的設備,如低壓密封艙、生存保證系統環境模擬艙等等,中國自己培養的宇航訓練員在這裏受到心脈承受力、大氣壓力造成暈眩後的恢復、耐力、抗衝擊力、危險情況下的應對等多方面的訓練。
鞠浪向記者展示了一系列關於早期的航天員的訓練照片。比如一種叫轉椅的訓練器具,這是用來檢查航天候選員的某種神經系統。當候選人坐在轉椅上的時候,要帶上眼罩,頭、腳以及雙臂都要被固定。隨着啓動,轉椅就開始加速。那種暈眩的滋味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記者從一張照片看出,航天候選員的表情很是痛苦,表現出一種承受重重壓力而不得不努力忍受的感覺。看來,其中的滋味真是很不好受。另外,還有一些諸如鞦韆、衝擊塔、天象儀等訓練儀器。
談起航天員的飲食等情況,鞠浪拿出了幾張照片緩緩道來,“當時的航天員的衣服和飲食都是咱們國家自己製作出來的。1968年成立的那個研究所自行研製出太空衣、太空食品。同時,還有飲料的研製。比如食品什麼的,做出來的東西,都考慮了中國人自己的飲食習慣,同時,還要考慮一定的營養習慣。比如喝個飲料,都是有熱水管通入密封的飲料袋裏,將裏面的東西加熱融解之後,就可以吸着喝了。”“有些食品,我也嘗過。挺好吃的,很香。營養吶,也不錯。”鞠浪回想道,“那些服裝,我們也試過,很笨的,走起路來,不很方便。”目前的航天員飲食情況又在原來的飲食研究基礎上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中國航天員系統總指揮宿雙寧介紹道:“我們航天員在太空吃的食品有十幾種,當然不如我們在餐館裏吃的那樣色香味俱全,但是它的營養,它的口感,以及食用的方便性和衛生標準都是很高的。應該說我們現在所研製的航天食品已經達到了這些要求。”
鞠浪說:“我們在地面吃一個饅頭,或者吃一個麪包掉點渣不要緊,但是飛船在軌運行的時候因爲是微重力環境,這個麪包渣掉下來就飄浮起來了,可能會對航天員的健康造成一些危害,所以我們做的食品都是一口就吃進去了,不會掉渣,而且含渣量也少,營養價值高,能量高,它的包裝也有特殊的要求。”
當他說話的時候,他說得很急,彷彿要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把自己所有的話要說盡似的。很顯然,那段歷史已經成爲鞠浪心中最珍貴的回憶。那些人,那些物,似乎並沒有隨着歷史而成爲過去,似乎就在昨天,或者,只要說一聲“出來吧”,就會馬上顯在我的面前似的。我被深深的吸引了,爲鞠浪的詩般的語言,爲那些鮮活的照片,久久,沒有說話——(圖形科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