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前小學生怒寫舉報信
“六一”前夕的一個晚上,北海市一名叫小海(化名)的小學生沒有因爲節日的臨近而感到快樂,聽着父母又在外屋商量買“彩”的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痛苦地做出一個決定,毅然拿起筆,給市公安局長寫了一封舉報信。
“局長叔叔,您快來救救我爸爸、媽媽吧,他們賭‘六合彩’都賭瘋了,一天到晚不去掙錢,老是想着‘六合彩’、‘六合彩’的。明天又是開獎日,爸爸、媽媽商量把電視機賣了,去買‘六合彩’。您快來吧,不然,我連電視都不能看了,下學期也沒有錢交學費了……”
原來,因爲父母沉迷於“買彩”不能自拔,爲“買彩”將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了,小海多次哭勸父母,都沒能擋住他們“買彩”的舉動。機靈的小海爲摸清“六合彩”投注站的情況,悄悄跟蹤父母。他發現父母買彩的地點一是一家掛着“福利彩票”的投注站,這家投注站背地裏賣的卻是“六合彩”!恨透了“六合彩”的小海在信中舉報了這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窩點。
兩天後,這封信擺在了北海市公安局長黎尚軍的案頭,他拍案而起:“這是一份血淚控訴!如果我們連孩子讀書的權利都保護不了,那就是我們的恥辱。”他下令:重拳打擊“六合彩”。
治安警察支隊特勤大隊接到批示後,立即組織警力,查處了這個賭博窩點,將在這裏設莊的兩名有“來頭”的莊家拘留。警方還加大了對六合彩的打擊力度,使囂張一時的“六合彩”受到了遏制。
小海的信經媒體公佈後,在社會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北海市紀委、政法委、組織部、監察局、人事局等五個部門爲此聯合發出緊急通知,嚴禁共產黨員和國家公職人員參與“六合彩”賭博活動。
但小海家的電視保住了嗎?他的生活現在如何?同樣引起了編輯部的關注,記者日前進行了一次追蹤採訪。
幼小心靈無法承受沉重
尋找小海無疑是海底撈針。小海的信是匿名的,連所在學校都不知道。同時,警方也怕他的安全出現問題。記者決定從有類似小海經歷的孩子入手查訪。
從小海的信和警方破獲的地下“六合彩”賭博地域分析,小海所在的學校和住地應是城市周邊的城鄉結合部。記者選擇了最有可能找到小海的兩所小學,在北海市教育局的支持下,將500多份調查問卷分發到高年級學生手裏。再根據問卷,進行個別尋訪。
在其中一所校長自嘲“打着燈籠也難找一個幹部家庭孩子”的學校,校長告訴記者,由於學校周邊的居民基本都是個體戶、漁民,工人,據他們瞭解,學生家長參與“六合彩”賭博的情況是十分嚴重的。她建議問卷以不署名形式調查,“因爲現在北海加大了對‘六合彩’賭博的打擊力度,街道、派出所對參與賭博的人從重處理,雖然我們在學校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這些孩子怕家長被罰款,不敢說真話。”
接受了校長的建議後,記者對兩所學校採取了署名和不署名兩種方式的調查,結果不署名的問卷獲得了十分真實的材料。從這250份問卷看,孩子們真實地填了自己對“六合彩”的看法。有27%的學生承認自己的父母買過“碼”,在這個數字裏又有一半是父母共同參與買“六合彩”的。
從材料中看出,“六合彩”作爲一種精神毒品,給孩子幼小的心靈添加了許多不應該讓他們承受的負擔:他們擔心父母“買彩”,更擔心他們輸;怕父母被派出所抓,又怕他們被莊家騙;孩子們更怕因爲輸錢造成家庭矛盾甚至家庭破裂。因爲無論是哪一樣,都會讓他們在學校和同學中擡不起頭,讓他們失去平靜的家庭生活。
一名主辦賭博案件的民警感慨,真不該讓孩子如此爲家長操心。
小學生們質問“六合彩”爲何老是打不盡?
“‘六合彩’爲何老是打不盡?”這是一個孩子寫在問卷中的一句話。他寫到:提起買碼就傷心,父親一次買幾十元錢,但總也沒中過。每次開彩日都是我提心吊膽的時候,父親總是黑着臉回到家的,這時候,我就很知趣地避開他,省得自找麻煩。
另一個對六合彩“討厭極了”的孩子寫道:他(爸爸)一天收入30元,可兩天就買了100元。我真不知他的錢從哪來的。我有點擔心他也像別人一樣去偷。
一個孩子苦勸天天想“碼”想得快發瘋的父親:“風平波靜過日子,好過欠了別人的錢,又沒錢來還。”
一個孩子寫到:我看見鄰居買碼輸了,就跳樓了。太可怕。
“我鄰居爲買“碼”把家裏東西都賣光了。”“我看見一家人,老公要買這個‘數’,老婆不讓,後來開獎這個‘數’中,他差點把老婆殺了。”“有一對夫妻買“碼”輸了,小孩沒飯吃,沒學上,好慘!”“我鄰居買中了幾十萬,可是莊家卻坐飛機跑了。”……
孩子們在問卷中提出:“爲什麼公安局不把這些壞蛋抓起來?”“爲什麼不讓電視臺停播天線寶寶?”“爲什麼不把莊家都抓光?”“爲何不派‘間諜’打進莊家裏去,然後把他們一網打盡?”“爲什麼?爲什麼?……”孩子們的一份份問話讓人心酸,他們不明白,連他們都清楚的“十賭九輸”,賭博會“傾家當蕩產”的道理,父母親們竟然不懂。
小靈是一個乖巧的11歲女孩。記者關注她是因爲她有一雙憂鬱的眼睛,記者通過一份學生的問卷找到了她。她母親在菜場作小販,父親從工廠下崗後,每天靠“摩的”搭客掙錢。
小靈開始極力否認父母“買彩”,因爲那是要被派出所罰款的。最後經記者一再保證“保密”後,她才鬆了口氣,然後怯怯地說:“我知道那是騙人的,可我勸不了他們,其實他們也是爲了我和姐姐……”
“媽媽整天說,如果買中了,你們上大學的錢就不用愁了。要不然,靠我賣菜供不起你們讀書的。”可小靈現在越來越擔心還沒等媽媽買中,家裏就會窮得沒飯吃。“好多同學都在勸家長不要再買,可大人們總不聽。”
她不明白平時連她們姐妹的保險費都不捨得出的母親,在買碼時爲何那麼大方。爲此她感到傷心,她越來越感到“六合彩”奪走了她的幸福。
一天,同學給小靈講了一個真人真事:一個父親因買碼把家裏的一切都輸光了,絕望的他買來了老鼠藥放在水裏,打算用借來的幾百元錢去做最後一搏,如果輸了就與老婆孩子一起自殺。可等他買“碼”回家時發現,一雙兒女因誤喝了有毒的水已經死了。小靈聽了後感到害怕,媽媽輸多了會不會也……她不敢往下想了。
後記:
在多日的走訪中,記者想從問卷裏找到小海的蹤影,可順着許多線索查找最終都無功而返,但許多與小海有着同樣身世的孩子的經歷讓人心酸,在對他們的採訪中,記者還是得到了想要尋找的答案。
最後,記者想用問卷中一個孩子規勸家長的話來勸說那些依然沉迷在“一夜暴富”幻想中的人們:如果“六合彩”有錢掙,老闆自己不會掙呀!其實,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醒來吧,孩子的父母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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