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顯西遊取真經
法顯,俗姓龔,平陽郡武陽(今山西臨汾)人。法顯家中兄弟四人,其中三人都於幼年死亡,父母擔心他也會夭折,便在他3歲時送進佛寺度爲沙彌,史稱他“志行明敏,儀軌整肅”,才識過人,世人觀之莫不佩服。
佛教本源自印度,兩漢時期由西域傳入中國後,逐漸與以農耕文明爲基礎的中原文化相融合。由於印度佛經基本上口口相傳,不立文字,從印度傳到西域,再由西域傳至中原後,與傳入時的印度佛教產生了差異。公元399年(東晉隆安三年),65歲高齡的法顯慨嘆佛教傳入中土後佛法戒律殘缺,“欲令戒律流通漢地”,遂與慧景、道整、慧應、慧嵬4人從長安出發,沿絲綢之路北線親往天竺(今印度)取經求律,瞻仰佛跡。第二年夏天,法顯等人在河西重鎮張掖與另一批西行的僧人寶雲、智嚴等相遇,秋天到達敦煌,得到了敦煌太守李浩的供給。
穿過茫茫戈壁,法顯一行又經停鄯善、于闐等西域小國西行,翻越蔥嶺,於公元402年進入北印度境內。在印度期間,法顯獲得《薩婆多衆鈔律》、《雜阿毗曇心》、《方等般泥洹經》等經文抄本。
萬里蹈海歸故國
公元409年冬,法顯離開南亞次大陸,渡海到達獅子國(今斯里蘭卡)。在這裏,他居住了兩年,抄得律經四部,遂決定啓程回國。公元412年陰曆八月底,法顯搭乘兩條由大秦(東羅馬帝國)回國的中國大商船,與400餘名乘客同舟蹈海東歸故國。他們回國的目的地是中國著名港口廣州,船上攜帶了自斯里蘭卡經馬六甲海峽到廣州航行的50天的口糧和淡水。
兩天後,船遇大風,迷失了航向。
在海上漂流了105天,所見盡是“黿鼉怪異之屬”,“大海瀰漫無邊,不識東西,唯望日月星宿而進”,到了南海的“耶提婆國”。在此居住了5個月後,法顯一行啓程西歸。船行一個月後,突遇“黑風暴雨”。商人船主認爲此行諸多不順的原因是由於船上搭乘了和尚,硬要將法顯推入海中。多位乘客挺身而出,法顯免於一死。
經過兩個多月的漂流,船上糧食、淡水耗盡,船又向西北航行12天,於公元413年5月13日到達青州長廣郡牢山(今山東省即墨縣)南岸。從前和法顯一同西行求法的先後十人,此間或半途折回,或客死他鄉,或久留異邦不還,只有法顯一人最終回到了祖國。法顯回國後,受佛教淨土宗創始人、廬山東林寺高僧慧遠之邀,南下東晉都城建康(今南京)從事佛經的翻譯工作,直至逝世。有關西行事蹟,法顯回國後著有《晉法顯自記遊歷天竺事》,後人簡化爲《法顯傳》或《佛國記》。
神祕的耶提婆國
法顯的身後留下了一個謎團:那就是,這個漂流百日纔到達的“耶婆提國”究竟是什麼地方?
1761年,法國曆史學家歧尼在法國文史學院曾提出《中國人沿美洲海岸航行和居住》的論文。以此爲開端,在此後100餘年裏,西方各國曆史學家先後發表了30多種論著,研究中國人是否在哥倫布之前到達過美洲,但討論的焦點是晚於法顯的樑代僧人慧深是否到過美洲。由於長期閉關鎖國,西方史學界的這場大討論在中國沒有引起過絲毫反響。
1863年,法國學者阿貝爾—雷米薩翻譯的法文版《法顯傳》在法國出版。1869年,英國學者薩繆·比爾又將《法顯傳》譯成英文在倫敦出版。1886年,《法顯傳》的另一個英文譯本由詹姆斯·萊治翻譯出版。西方由此知道了法顯的名字。
從19世紀末期開始,圍繞法顯到達的“耶提婆國”是什麼地方,研究人員先後提出了50多種觀點。《法顯傳》英文版的譯者薩繆·比爾根據“對音法”,在印度梵文中發現了一個與“耶提婆”發音相近的地名“雅窪打帕”,然後再拿“雅窪打帕”去套法顯可能經過的地方,認定“耶提婆國”應該是今印尼的爪哇。比爾的研究方法和觀點得到了以後學者的認同。但若將“耶提婆國”確認爲爪哇,則有一個問題是難以解釋的:由斯里蘭卡漂流到1000多海里外的爪哇或加裏曼丹只需十幾天的航程,而在法顯的《佛國記》中記錄的萬里之遙的“耶提婆國”卻東航了3個半月。
根據法顯的記載,“耶婆提國”的信仰中“佛法不足言”,而此時在印尼一帶,佛教已經流行了近700年,與史實不符,應當作爲法顯登陸地不是爪哇的一個旁證。
1900年前後,學術氛圍活躍的法國史學界首先提出了法顯早於哥倫布到達美洲的觀點。此後不久,國學大師章太炎注意到了法國學界的這一新進展,撰寫了《法顯發現西半球說》一文,並作了相應的論述。在文章結尾,章太炎不禁感嘆:“哥倫布以求印度,妄而得此,法顯以返自印度,妄而得此,亦異世同情哉。”
法顯漂到了美洲20世紀60年代和80年代,臺灣歷史學者達鑑三和衛聚賢也曾先後出版了《法顯首先發現美洲》和《中國人發現美洲》,認爲法顯到達的“耶婆提國”實際上是今天的美洲大陸。1992年,人民日報資深記者連雲山先生經30多年研究,出版了《誰先到達美洲》一書,從科學角度對法顯曾經到達美洲的觀點進行了論證。
連雲山認爲:從現行的世界海圖看,從斯里蘭卡到廣州的航程是3070公里。在法顯的時代,在通常三級風力的航行狀況下,日航程爲100海里左右,從斯里蘭卡到廣州單程航程約30天,即使遇到什麼意外,最多50天也可到達廣州,此可由法顯所乘海船攜帶了50天的口糧作爲旁證。由斯里蘭卡到爪哇的距離是1800海里,在正常情況下是15天左右的航程。法顯下海的時間是陰曆八月,正值孟加拉灣、馬六甲海峽和南中國海季風盛期,經常發生大雷雨天氣,平均風力可達五六級。法顯一行遇到的是“晝夜十三日”的大風,如果法顯到的是爪哇,應該在10天左右到達,而實際上卻漂流了百餘日。因此,“爪哇說”在里程上站不住腳。
按照常理,在船遇暴雨的情況下,船上的舵師(領航員)一定會遵循自己熟悉的航道行駛。因此,即使在有暴風雨的情況下,法顯乘坐的船隻也應當是沿着中國商人傳統的航行路線:穿越馬六甲海峽,在新加坡島折向東北航行。但這樣航行如果遇到強烈風暴,在進入南中國海至巴林塘海峽一線時,在大風和自西向東的海峽洋流的作用下,船就有可能漂入太平洋。
根據法顯的記載,船隻在下海15天后曾經在一小島停靠檢修船隻,隨後的100余天則是行駛在“海深無地,又無下石柱(石錨)處”的汪洋大海中。連雲山先生根據海圖沙盤作業測算:法顯等人檢修船隻的小島應當在南沙羣島東,現菲律賓蘇祿島與太平洋加羅林羣島之間,或在巴布延羣島。此後商船的航行,則很可能是順洋流進入茫茫太平洋。尤其是在法顯的記錄中,有“當夜暗時,但見大浪相搏,晃然火色”的文字,這正是在太平洋深海航行時大浪相搏激發的一種發光現象,而前文提到的“黿鼉怪異之屬”,則很可能是乘客們見到了近海淺灘少見的鯨、鯊、海豚、玳瑁等異類海洋生物。法顯西歸航行時遇到的“黑風暴雨”、“天多連陰”正是春夏之交北太平洋自東向西的大風雨。而“天多連陰”的跡象,則是北緯35度到70度、東經135度到165度的多雨多霧區,由此向南10至15度也是一個多連陰雨的地區。如果結合太平洋洋流等方面因素的影響,我們會發現:法顯所乘商船最終的抵達地只能是美洲大陸了。
在海上漂流了100多天後,法顯等人終於到達了陸地。北太平洋暖流的終點是墨西哥的瓜德羅普島。法顯到達陸地的時間應該是陰曆十一月左右,此時美洲西海岸盛行西北風,要將船向東南吹。美洲西海岸從危地馬拉到巴拿馬大彎道處有西北向海流與東南海流在此相會,因此,法顯在這裏登陸的可能性最大。事實上,1000多年後,從菲律賓而來的中國明清商船也正是在這裏登陸的。這裏距離十多個世紀後哥倫布在美洲大陸的登陸地點只隔一道窄窄的巴拿馬地峽。
公元1492年,意大利人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率領船隊到達美洲東海岸外的某處小島。10年後,哥倫布才因偶爾的機緣登上美洲大陸。而離他登陸地點幾百公里遠處,在他之前1000多年,已有一位中國高僧涉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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