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曇華--小興廠村委會晴、陰、雨
今天我們去了小興廠村委會。
小興廠村委會位於震中,是地震災害的重災區,距離曇華鄉政府有20公里。大姚縣已死亡的16人中,這個村佔了9人。由鄉政府通往小興廠村委會的道路已經阻斷,多處塌方。汽車行駛不到5公里,車路就阻斷了。
我們開始步行,同行的還有中國新聞社、中國日報等媒體的記者,其中中國新聞社駐昆記者納家華老師已有58歲高齡,我們暗中爲他捏着一把汗。楚雄州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醫務人員和我們結伴,他們要去小興廠查看疫情,送消毒藥品。
一開始大家還能沉得住氣,故意有說有笑,走得很穩健。一路上多處塌方,滾下來的山石堆在路上,大的有簸箕大,小的也有拳頭大。一邊是鬆散的滾石堆,另一邊就是懸崖絕壁萬丈深淵。我們不斷地翻越滾石堆,一腳踩下去,就有石頭落下山崖。後來一個村民的話很形象:"你們要小心,那個石頭啊就跟在你身後追……"
路上不斷地看到植被覆蓋良好的大山被撕開一兩道傷疤,露出紅褐色的土石,那是地震引起的滑坡。山區農民居住得都很分散,走上1、2個小時,才能遇上一戶人家。
11時左右,我們終於來到小興廠村委會過水箐自然村遇難村民白福亮的家。他的正屋沒倒,烤煙房卻全垮了。估計地震時他們一家三口正在烤煙房裏烤煙葉,所以才全部遇難。
死難者的遺體停放在一個簡易塑料棚下,用棉被蓋着。白福亮8歲的小女兒蘭順的一隻小手露在外面,白福亮的老父母和丈母孃在一邊哭泣,旁邊的村民正在趕製棺木,棺材板很薄,我們看了覺得有些難過。
12時30分,我們終於到達小興廠村委會,卻看不到什麼人。武警和解放軍官兵一早就下村子排危搶險去了,醫務人員和警察也都到村子裏去了。隔着深不見底的箐溝,我們可以遙望到受災最重的三個自然村。我們問當地人要走多長時間,他們說最快也要2小時。我們走得慢,恐怕還不止。看來我們只有望村興嘆了。
爲招待我們,村委會幹部殺了震後餘生的兩隻母雞,讓我們既感動又難過。吃過飯後,我們開始折返,趕回鄉里發稿。
遭遇旱螞蝗。昨天讓我們十分擔心的旱螞蝗今天似乎沒有發難,我們把褲腳扎到襪子裏,在暴露的皮膚上塗了鹽。爬完了艱難的一段林間山路後,我們停下來休息,順便檢查有沒有螞蝗鑽進衣服鞋襪。只聽大姚縣委宣傳部陪我們一起來的小陳驚叫:"我腿上有螞蝗!"大家一激靈,回看她的小腿上爬着一隻2釐米長的黑糊糊的軟體動物。同行的中國日報記者吳家春當過知青,很熟練地用菸頭去燙那隻螞蝗,螞蝗就掉了下來。老吳用一根樹枝象翻口袋一樣把螞蝗柔軟的軀體整個翻了過來,據說這樣才能把螞蝗殺死。發現了一隻螞蝗後,大家都覺得汗溼的後背和鞋子裏癢酥酥的,好象鑽進了螞蝗。一番仔細的檢查後,被證明是庸人自擾。
路遇雲南省地震局的專家,他們正在滿大山轉悠查看震後的地質災害。據他們介紹,這一帶就是宏觀震中。雲南省地震局副局長喬森說:"我們看到了一些罕見的地質現象,例如岩層斷裂、滑坡、塌方等,有些山體都被抖鬆了,這隻有在極震區才能看到。專家們正在緊急研究震後地質災害防治的方案。"
返回的路上再沒有人多說話,大家都省着體力拼命趕路。一位北京來的記者說:"這才知道在雲南採訪硬是要這麼一座山、一座山地翻,今後有人約我去爬香山我再不去了,那叫什麼山,就一土堆!"
經歷餘震恐慌。連綿的山看不到盡頭,大家走累了停下來休息。納老師坐在一塊山邊的石頭上,忽然間大地搖晃,地底傳來轟隆隆的雷響,石塊砸在山崖上也發出類似打雷的聲音,對面山頭立即出現了滑坡,大塊的石頭往山箐中滾去。我們從地上跳起來,跑到遠離懸崖的一邊。我們開玩笑說納老師坐到了龍脈,惹得大山發火了。
回來的路上遇到很多領到救災物資的村民。他們揹着被子、大米、油毛氈往家裏趕。道路損壞得很嚴重,有的地方連騾馬都沒法通過,救災物資只能靠人背進來。沿途受災的村委會都組織了壯勞力去接物資。
同行的記者開始談論在這樣的地方,生存的艱辛和意義。有人說在這裏一週也呆不下去,整天面對着大山,生活一百年也不會有變化!我心想有誰能選擇出生。彷彿爲了回答我們的問題,前面傳來了琴音。走近一看,有村民一邊放牛,一邊拉起了彝族獨有的樂器四絃琴,旁邊還有人在曬太陽,好不愜意。這是震後難得一見的幸福場面,這一情景深深地感動着我們。不管多大的災難,只要有樂觀豁達的心態,就沒有跨不過的坎、蹚不過的河。
一路埋頭狠走,看到汽車大家歡呼起來。18時我們回到了鄉政府。算起來除了吃飯和採訪時間,今天我們整整走了7個小時。發完稿,都覺得腿腳不是自己的了。腳後跟起了一串水泡,已經麻木了,不覺得疼。餘震又發生了幾次,屋子晃動得厲害,今天沒有人跑出去,大家都累壞了。
回過頭想一想,覺得真還沒什麼吃不了的苦。今天逼着走那麼遠的山路也就走了,把在城裏一個月的路都走完了。看來人都是逼出來的。
24日凌晨1時,我們回到了大姚縣委招待所,和我同屋的記者合衣倒在牀上就睡着了。我們明天還得趕赴另一個重災區石羊鎮,聽說那邊要走進村子需要8個小時,不知道等待我們的將會是怎樣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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