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茂,1929年生於北京。幼年家境貧寒,曾在天津久春堂藥店學徒。十四歲時,拜著名藝人常寶堃爲師,打下堅實的藝術功底。後到北京西單商場啓明茶社,有機會與趙靄如、白全福、王長友、王世臣、常寶霖、常寶霆、常寶華、趙春田等相聲名家同臺獻藝;又曾與黃鶴來、康立本、劉寶瑞、常寶華、全長保、朱相臣、馬志存搭檔演出,得以吸取各家之長,逐漸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六十年代以來,與其他同志合作,致力於整理傳統相聲,其中與朱相臣、紀希一起整理的傳統相聲《論捧逗》反響強烈,獲得好評。蘇文茂的拿手節目有三類:一是傳統的文哏相聲,如《論捧逗》、《文章會》、《批三國》。二是傳統的“柳活兒”,如《汾河灣》、《捉放曹》、《全德報》。三是新相聲,如《大辦喜事》、《美名遠揚》、《滿載而歸》、《新商標》、《得寸進尺》、《廢品翻身記》、《高貴的女人》、《新局長到來之後》。
薛寶琨《中國的相聲》一書中指出:“蘇文茂的表演風格可以‘文而不溫’幾個字概括。‘文’當然是一種含蓄售水的美學意蘊,在舞臺風度上指的是‘文靜’,在語言使用上指的是‘文采’,在藝術表現上則是指細膩而婉約,在性格塑造上指的是深刻而蘊藉。”
傳統相聲中,蘇文茂最拿手的是文哏段於,並以此享名。他長於“說”,吐字清晰,口齒伶俐,表演文喂段子可謂得天獨厚。雖然幼而失學,但經長期的社會實踐,知識廣博,具有良好的文化素養。不論颱風、動作、語氣、神情,都有清新而又深邃的書卷氣。更爲可貴的是表演具有深度,與他對相聲段子的準確理解和把握有關,也反映了他的藝術責任感。同屬文哏段子的《批三國》和《文章會》,他的藝術處理各不相同。《批三國》裏雖以“自嘲”方式表現了某些思想、性格,但,總體看來,着重批講。他發揮善於敘述之長,以溫文爾雅的娓娓敘述反襯標新立異、譁衆取寵,構成了辛辣的嘲諷。既增強了幽默感,又提高了思想深度。難怪有人說:蘇批《三國》確有不同凡響的獨到之處。《文章會》重點不在批講,而在刻畫人物性格。作爲主人公的“我”,形似自指,實則虛擬,即以個性架構反映類型特徵。與同一題材的不同腳本相比較,人物性格特徵鮮明,而且文縐縐的,書卷氣特別濃。
傳統相聲裏的“柳活兒”,大抵以文戲爲主。即使是武戲,除相聲小段《武松打虎》以外,一般都是武戲文唱,因爲相聲畢竟是說的呀!相聲裏不便動武,卻不排斥鬧。一些傳統“柳活兒”鬧得很兇,特別是那些流傳多年、集“大成”者,簡直讓人倒胃口。而蘇文茂的“柳活兒”卻以文靜、清新、幽默爲基調,從不張牙舞爪,大號大叫。那麼,如何作到“文而不溫”的“不溫”呢?一句話,靠蔫哏。如利用體瘦、臉小的特點,在現場化裝上出哏。先散佈說:不化裝已經不錯了,化裝出來更漂亮。然後背朝觀衆,用大綢巾把頭裹住,猛然間,轉身“亮相”,於是先前的自吹自擂和眼前的廬山真面形成鮮明的反差,怎不令人捧腹呢?又如,他故意把京劇裏的韻白念成不帶韻的大白話,捧哏的提醒應當有韻,他悄悄把“韻”換成諧音的“孕”,裝作苦相說:“不行啊,沒有我的指標!”一下岔到計劃生育上去,這屬於典型的蔫哏。
蘇文茂在傳統相聲推陳出新方面作出了重大貢獻,特別是《論捧逗》,成爲多年來久演不衰的精品。這是一段“子母哏”的相聲,經整理後,不僅提高廠思想意義,而且語言面貌一新,誇張運用得特別精彩。例如:
乙……我今天再逗一回。
甲您千萬可別逗。
乙怎麼?
甲呆會兒您往這兒一站,觀衆全走了,怎麼辦?
乙敢!
甲啊?!
乙有一位走的,當時我自殺!
甲行啦,那就沒人走啦。你想,誰能忍心看你死到這兒?你大小也算個性命啊!
逗哏的主動進攻:“您往這兒一站,觀衆全走了”;捧哏的更絕:“有一位走的,當時我自殺!”這是何等誇張啊!你來我往,舌劍脣槍,這樣的“子母哏”纔有看頭。
蘇文茂表演的相聲小段還表現了構思的完整和精巧:
甲有一天,您父親在夜間一點多鐘,正在撫琴,撫的這個曲子悲呀!
乙什麼?
甲這個曲子是《孔仲尼嘆顏回才高命短》。
乙又悲又哀。
甲對。撫到最哀的時候,突然琴絃“嘎吧”!斷了。
乙是呀?
甲您父親高興了。
乙怎麼?
甲一定是有人偷聽呀!我撫了這些年琴,沒遇到知音者,我太苦惱了。今天琴絃斷
了,甭問,準是有人偷聽。他馬上下樓,往樓下找人。找了
乙多慘呀!
甲您父親拿燈過去一照,噢,認識。
乙誰呀?
甲您媽。
乙多新鮮呀,兩口子不認識?
甲您媽在那兒正哭呢,哭的難受極了,您父親到了。過去問:“哎呀,你爲什麼哭
呀?“我心裏難過。”
乙爲什麼難過呀?
甲“我聽你的琴聲我難過。”哎呀,我這些年來沒發現,這麼說你懂音樂?你對瑤琴
有研究?這個曲子感動了你,對不對?”“這倒不是,我不懂什麼叫音樂、曲子。”
乙那爲什麼哭呢?
甲我聽你這聲音,我想起一個人來。
乙想起誰來了?
甲我想起已死去的孃家哥哥來了。
乙噢,我舅舅。
甲“我一聽你這聲音,我想起他來了。我記起他跟你這個一樣。“嗅,那甭問啦,內
兄一定是位音樂家啦?”“他倒不是音樂家……”
乙他是幹嘛的?
甲他是彈棉花的。
這個相聲小段是從古代故事“子期聽琴”翻出來的,但完全相聲化了。它的精巧和完整表現在:一是懸念。直到最後一句抖響“包袱”之前,無法猜到,二是敘述嚴密、曲折,可謂滴水不漏,三是聽琴的是“您媽”,這一點極重要,既有“支”的作用,又加強了懸念。四是知音是“彈棉花的”,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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