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賴內閣緩解力多大?
朱威烈:當前人們在注視安理會如何磋商,對待敘提出的譴責以軍襲敘決議草案和聯合國特使拉爾森正在訪問中東能否奏效的同時,更關注的是庫賴內閣的問世,是否有助於緩解以巴間日見激烈的衝突。
內閣一月內目標
庫賴領導的緊急內閣,包括擔任總理的他在內,僅8名成員,除外長、內政部長、財長、首席談判代表外,另3名成員沒有具體主管事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應急班子。緊急內閣在一月任期內,最迫在眉睫的是對內整合哈馬斯、傑哈德和阿克薩烈士旅等激進組織,使之至少在停止向以平民發動自殺性爆炸問題上達成共識;對外積極爭取國際社會特別是美歐和周邊國家的支持,以求能與以簽訂停火協議,挽救已發生危機的路線圖計劃。如一個月內無法取得進展,則內閣的延長還需經巴立法委員會的批准。
激進組織各執一詞
眼下,巴內部的意見嚴重對立。激進組織在他們的領導人不斷受到以軍襲殺的情況下,越來越強調起義和復仇,情緒十分激烈。巴權力機構和阿拉伯國家雖對自殺性爆炸持反對態度,也予以強烈譴責,但他們認爲這是緣於沙龍政府堅持“定點清除”,實施“國家恐怖主義”造成的,因此並不追隨美以等國將其列爲恐怖主義行爲。在目前,庫賴政府要與巴上述組織之間達成一份像6月底阿巴斯與各派所簽署的停火協議,難度極大。
高層意見相左激化
此外,巴權力機構內部,在路線圖計劃的態度,是堅持反佔領的抵抗還是通過和談達到獨立建國目標方面,都還不相一致。庫賴內閣剛成立,巴立法委就出現不同聲音,藉故推遲了內閣信任投票;內政部長納斯爾·優素福這個人選,在巴高層看法也有差異。面對巴內部意見紛紜的局面,庫賴曾萌生退意。而目前唯一尚能爲巴各方接受和擁戴的阿拉法特主席,在遭受長期軟禁之後,身心已極度疲憊,這位年逾古稀的巴領導人,還須應對沙龍政府已制訂的各種綁架、驅逐、隔離、暗殺方案,處境已十分艱險。
以美態度強硬
凡此種種,再加上美以當局對庫賴總理的態度遠比對前總理阿巴斯冷漠,眼下正冷眼看庫賴能否按它們設想的“以巴治巴”,控制甚至出面打擊巴各激進組織,沙龍政府雖與阿巴斯舉行過高層會談,但也沒有簽過停火協議。庫賴要求與以籤這樣的協議,條件顯然並不成熟,更何況,以政府在襲敘遭到國際社會譴責之後,堅持實施它的強硬方針。
就目前而言,中東路線圖計劃正面臨巨大挑戰和壓力,變數也在增加。
沙龍強硬要破底線?
潘光:以色列的態度近來日趨強硬,一些行動已越出了以往設定的“紅線”,沙龍鋌而走險的可能性隨時存在。
強硬打擊彌散各處
其一,以方已向“恐怖組織全面宣戰”,除了繼續對哈馬斯、傑哈德、阿克薩烈士旅等組織的領導人進行“定點清除”外,將這些組織的所有成員均列爲打擊、消滅的目標。
其二,以要人稱不僅要打擊恐怖組織,而且要打擊“支持這些人的政權”,而且可在“任何時間、地點”採取行動。5日以空軍突襲敘利亞超越了過去30年以敘雙方默認的規則,即雙方只通過代理人進行戰爭而不直接交手。這是極其危險的舉動。
其三,公開反對中東和平路線圖。以色列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中東和平路線圖,但懾於美國的壓力,不得不在口頭上表示接受路線圖,但又提出許多“修改”意見。在最近的一系列自殺性攻擊,特別是4日的海法爆炸事件後,以態度正從暗中抵制轉爲公開反對,先天不足的路線圖已是名存實亡。
其四,加緊修建隔離牆和定居點。包括美國在內的國際輿論普遍反對修建隔離牆,以色列也稱這是“臨時性”措施。但近來以方要人公開聲稱要儘快建成隔離牆,並批准建立新的定居點,這將使形勢更趨複雜。
以內部力量悄然變化
以色列政策的上述變化,是與當前國際反恐形勢的發展,伊拉克戰爭導致中東發生劇變及以色列內部力量對比的演化密切相關的。
首先,9·11事件後全球幾乎所有的國家都加入到反恐聯盟之中,用“人肉炸彈”去濫殺無辜平民的自殺性攻擊遭到普遍譴責,被公認是“恐怖行動”,從而爲以採取強硬報復措施提供了理論根據。
其次,美國對伊戰爭使以色列的宿敵薩達姆政權垮臺,而另一個老對手敘利亞也在美國的擠壓下處於困境,這就爲以色列對長期支持巴勒斯坦激進力量的敘利亞採取試探性打擊行動創造了有利條件。
第三,以巴雙方的溫和力量都無法主控局勢,而在激進勢力“以暴制暴”的惡性循環之中,以色列的民意也日趨強硬,主和力量則處於困難境地,這也是以態度近來日趨強硬的一個重要原因。如主張和平的梅雷茲黨在選舉中大敗,喪失了議會中的所有席位;力主阿猶友好相處的海法“和平市長”梅茲納當選工黨領袖後曾想推動和平進程,但難以有所作爲而被迫辭職。筆者的幾位以色列朋友曾堅決反對沙龍的好戰政策,但現在也認爲沙龍的對應政策是“情有可原”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極端勢力的自殺性爆炸使以和平力量遭到沉重打擊,將以民衆推向強硬派,從長遠來說對巴勒斯坦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不利的。
美國邏輯一意孤行
黃仁偉:最近的中東形勢已經成爲布什政府一塊揮之不去的大心病。一是伊拉克戰後秩序未見趨穩,美軍爲此付出越來越大的代價;二是巴以和平“路線圖”成爲噩夢,巴以衝突嚴重失控;三是國際恐怖主義死灰復燃,甚至重新集結,對美國構成新的威脅;四是美國得不到聯合國授權的合法性,單邊行動的成本難以支撐;五是巴以衝突、伊拉克戰場和恐怖活動相互交織,中東地區衝突長期化、複雜化、擴大化;六是中東局勢成爲美國國內政治的主題,直接影響2004年美國大選的力量對比。僅僅上述問題的一個都足以讓白宮頭痛。
擺脫困境舉步維艱
那麼,替布什設想一下襬脫困境的途徑,但可能性極小。
一是伊拉克內部的建設性因素遠不及破壞性因素的力量大。因此,在近期內完成伊拉克的“民主重建”絕非易事,美國在2004年從那裏脫身幾乎不可能。
二是中東和平路線圖的前景渺茫,美國無力控制巴、以的任何一方。美以在阿拉法特的存亡問題上也漸行漸遠。美國重視阿拉法特的象徵意義,以色列則要消滅阿拉法特。
三是美國在伊拉克遇到的襲擊並不是僅僅來自於薩達姆餘黨的子彈,而是來自相當廣泛的跨國恐怖組織力量。
四是美國堅持掌握在伊拉克的主導權,同時要求安理會和聯合國其他成員在伊拉克承擔更多義務,成爲難以化解的疙瘩;而美國不顧一切地偏袒以色列,在反恐問題上實行雙重標準,又加大了它爭取安理會通過對自己有利的決議案的難度。
五是布什政府背上中東這個沉重包袱。美國駐在伊拉克的14萬兵力明顯不夠用,白宮向國會爲伊拉克戰事追加870億美元,2004年的國防預算直逼5000億美元。一旦超越美國人的生命和財產的最低成本消耗,這場戰爭將越來越不得人心,就是共和黨的大選前景也會不看好。
白宮的思維定勢
既然走不出困境,還不如一條衚衕走到底——這比較符合布什本人的性格,也符合白宮和五角大樓戰略家們的思維定勢。消滅了薩達姆政權,就是解決了美國在中東安全利益的最大威脅;佔領了伊拉克,就是改寫了中東地緣政治的版圖;控制了海灣石油,就是卡住了其他大國的咽喉。難道這麼大的戰略利益你們看不見嗎?爲此打一場戰爭不值得嗎?美國能夠改變以色列的行爲嗎?也不能。以色列在中東的“先發制人”打擊,是保證其安全的自衛權,而不是“國家恐怖主義”。因此,美國在中東的戰略也不能改變,因爲它符合美國的最高利益。只要這個邏輯成立,布什就不必爲連任而擔心了。
俄羅斯施道義之壓
馮紹雷:從歷史的角度而言,美國和俄羅斯是捲入中東事務最深的兩個國家。冷戰時期,在巴以衝突中,美國總是站在以色列一邊,而蘇聯則一直大力支持巴勒斯坦抵抗運動及其核心力量——巴勒斯坦解放組織。
從配角到重新關注
上個世紀80年代中後期,隨着蘇聯力量的收縮,蘇聯對阿以問題的影響力開始下降。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葉利欽執政的第一個任期。一方面是因爲俄羅斯此時正經歷着嚴峻的國內政治鬥爭;另一方面,在科濟列夫任外長時期,中東並不在俄羅斯外交優先考慮之列。而且,以美都極力拒斥俄在中東事務上的作用,大部分情況下俄羅斯只不過是扮演着一種次要角色甚至是陪襯。
1996年普里馬科夫繼任外長後,形勢開始發生了變化。俄認識到如欲提升其對中東和談的影響力,就必須對阿以衝突持一種較爲鮮明的態度。因爲,不僅在俄國內一直存在着反猶主義的傳統,而且,俄國內及南部近鄰有大量的伊斯蘭居民,如果俄羅斯的態度有失公允要冒很大的風險。此外,在美國試圖獨攬中東事務的形勢下,阿拉伯國家則希望更多國際力量介入和參與。如埃及駐俄羅斯大使拉烏夫·薩阿德就曾說過,俄羅斯同阿拉伯國家有着傳統友好關係,俄在中東問題上發揮積極作用將有助於中東和平進程更加平穩地向前發展。
更爲重要的是,俄對中東和平進程的關注和介入還着眼於顯示其大國地位和影響力。冷戰時期,在客觀上,蘇聯塑造了一個阿拉伯事業的代言人和弱小民族的保護者的形象。而在目前俄不再可能提供鉅額的軍事和經濟援助的情況下,俄更需要以公平、公正來贏得擁躉。尤其是阿拉伯國家對以美普遍地喪失信任後,這種歷史遺產也就成爲俄對中東和平進程發揮影響的“王牌”。
傾向性和道義分量
因此,在中東和平問題上,俄羅斯的態度還是有明顯的傾向性的。如6月20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就公開表示,美國和其他一些國家在尋求解決中東和平問題時“不應當忽視”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俄羅斯還在聯合國於9月19日通過的一項要求以色列不要驅逐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拉法特的決議案上投了贊成票。俄羅斯常駐聯合國代表拉夫羅夫在發言中呼籲巴民族權力機構爲打擊恐怖活動作出更多努力。他同時指出,以色列驅逐阿拉法特的決定是錯誤的,將導致嚴重後果。
當然,放在冷戰時代,拉夫羅夫的這番話大概就會讓以色列慎重起來。畢竟時過境遷,今天,俄羅斯在阿以問題上的影響力更多地體現爲一種道義力量,雖說多少能對以色列的政策產生影響,但肯定不是決定性的了。
朱威烈教授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長
緊急內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應急班子。在一月任期內,最迫在眉睫的是對內整合激進組織,使之至少在停止向以平民發動自殺性爆炸問題上達成共識;對外積極爭取國際社會支持,以求與以簽訂停火協議,挽救路線圖計劃。
黃仁偉教授上海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院副院長
美國戰略家們的思維定勢是:倒薩就是解決了美國在中東安全利益的最大威脅而且獲得石油;以在中東的“先發制人”打擊,是保證其安全的自衛權,而非“國家恐怖主義”。因此,美國在中東的戰略也不能改變,因爲它符合美國的最高利益。
潘光研究員上海猶太研究中心主任
以巴雙方的溫和力量都無法主控局勢,而在激進勢力“以暴制暴”的惡性循環之中,以色列的民意也日趨強硬,主和力量則處於困難境地,這也是以態度近來日趨強硬的一個重要原因。
馮紹雷教授華東師大俄羅斯研究中心主任
俄對中東和平進程的關注更着眼於顯示其當前大國地位和影響力,但畢竟時過境遷,今天,俄羅斯的影響力更多地體現爲一種道義力量,多少能對以色列的政策產生影響,但肯定不是決定性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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