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岸三地聯袂出擊保釣船遭日艦圍攻
當那艘船駛入廈門東渡漁港時，正是10月11日6時45分，此時旭日剛剛升起，將整個海平面染上一層金色。
這是參加“兩岸三地聯合保釣行動”的10名志願者歸來的一幕。大約有100多人守候在碼頭上，有記者，各地聞訊趕來的網友，岸上拉着兩幅橫幅，上書“祖宗基業，誓死必保！”“熱烈歡迎保島勇士歸來”。從深圳東宛專程趕來的網友劉昆告訴記者，他10月10日下班後就直接去車站，坐了10個小時長途大巴，“很慶幸，連夜過來趕了個早，不少網友以爲船隻要下午纔到，趕不上了。”這也是漁港最繁忙的時刻，許多漁民也過來圍觀，一個黑瘦的中年漁民表示，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記者試圖解釋時，他說：“哦，保衛釣魚島？釣魚島是幹嗎的？”
68歲的保釣者
“閩龍漁F861”號是艘自重90噸，承載量上千噸的漁船，長28米，寬5.7米，船身呈淺灰色。船頭右側靠近“閩龍漁F861”幾個字旁邊，可以看見七八道明顯向裏凹的撞痕，每道20釐米左右長，呈波浪形。走進船艙，記者看到一個個像木箱子的東西，這就是牀，上面還有沒有疊的毯子和抽剩下的紅星香菸。靠近船尾的地方有一個裝雞蛋的箱子，雞蛋已剩下不多。艙門旁邊是“廚房”，竈具齊備，三桶食用油只剩下一小碗了，站在一旁的船工說，“再多堅持一天，就不夠了。”
來自香港的保釣隊員，立法會議員朱幼麟是此次行動的惟一傷者，也因此成爲關注的焦點。在醫護人員上船治療半個小時後，有“飛天豬”之稱的朱幼麟在攙扶下從船艙裏出來了，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掌聲。治療後的朱幼麟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嚼着口香糖，身穿印有“保釣”字樣的體恤，戴着一頂迷彩帽，很難看出他已經是一個68歲的老人。
“兩船相撞的時候，我正站在船頭，一起向日本軍艦扔雞蛋，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扭傷的，但是當時太興奮也沒有發覺。等返回時開始疼了，都不能下地走路。”此次保釣行動的內地方面負責人張立昆說，此次行動“是對日本的無恥竊土行爲的抗議，我們用行動宣示主權，顯示全球華人同仇敵愾、共同維護中華民族尊嚴和領土完整的決心”。
朱幼麟表示，“有人認爲，民間的保釣沒有什麼作用。其實日本的心態是想依據‘對佔有地行使有效管理權50年不受干涉則擁有完整主權’這一原則來掠奪我們的釣魚島，而我們的保釣運動恰恰是在制止它對釣魚島行使有效管理，是對付它這種想法的辦法之一。”保釣隊員之一，來自湖南的殷敏鴻是這次行動的全程拍攝者，他拿着攝像機說：“這些都將作爲歷史資料保留下來，要讓全世界都看到這鐵的事實。”
6小時1對10戰鬥
2003年10月7日15時10分，來自兩岸三地的志願者和船員一行15人登上了“閩龍漁F861”號。10名保釣人員中，有4名祖國大陸人士，1名臺灣人，5名香港人。10月9日中午12:25，“閩龍漁F861”號保釣船到達釣魚島以西25海里處，在它左前4海里處出現了日本海上保安廳的第一艘軍艦，5分鐘後，在其上空出現了偵察機。日方不斷向保釣船發出警告，但是船老大蔡飛全並不理會，以每小時7海里的速度向釣魚島靠近。此時，保釣船附近已經增加到5架偵察機，8艘軍艦，10多艘小艇。“當時直升機飛得很低，有幾乎只要舉起隻手，都會摸到直升機螺旋槳的感覺。”香港志願者羅就說。
15：25，保釣船已經前進到距釣魚島只有3海里，日本軍艦不斷故意從保釣船近處加速駛過，引起巨浪，保釣船顛簸十分厲害。然而，這一切仍然沒有阻止保釣船前進。幾分鐘後，編號爲PS06和PS03的兩艘軍艦直接向保釣船撞過來，但偏掉了，反而被保釣船從側面撞上了船頭。保釣船的錨被撞彎，軍艦船頭也有一塊凹了進去。隨後，日本軍艦擺出V字陣勢，對保釣船左右夾擊。由於擠壓，軍艦旁邊的防撞泡沫爆裂，濺出幾米高。15:35，船停了下來，臺灣志願者黃錫麟試圖從船頭處爬到日軍艦上，以前吃過這個虧的軍艦連連後退，擴音器裏用中文直喊“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
在船上，保釣成員一面揮動中國五星國旗，一面向日本軍艦扔雞蛋，船工們也很快加入。雞蛋、西紅柿、礦泉水瓶，幾乎是手抓到什麼就扔什麼。站在船頭的黃錫麟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彈弓，向日本艦艇發射，他後來告訴記者一共發射了50來顆彈珠。
“其實日本人很怕死的。”黃錫麟回憶道，當時日軍每艘船上出來五六個士兵，手持寫有海上保安廳字樣的盾牌，躲在後面不斷向這邊喊：“你們不要扔了，快停下，太危險了。”
當保釣船駛入釣魚臺島六百碼範圍水域時，日本軍艦增加到了10艘，前後左右夾擊碰撞，就是在這樣的艱難處境中，“閩龍漁F861”號仍然一點點前進着，最近的時候距離釣魚島只有100米。船老大蔡飛全後來說：“你們當時沒有提出，否則的話，我就跟他們直接撞一下，乾脆衝過去了。”激烈的對峙一直持續到晚上6點多，最終爲了安全起見，保釣人士不得不暫且放棄登島，開始返航。殷敏鴻說，日本軍艦仍然一直跟蹤到晚上10點左右。
第一次那麼近看到釣魚島，“實在是太美了！”每個回來的人都這麼說。香港的王國豪拍下一張照片，海上濺起的水霧正好在釣魚島前上方形成了一道彩虹。殷敏鴻則用攝像機記錄下了晚上一輪明月從釣魚島後面徐徐升起的畫面。而黃錫麟指着胸前的圖片，笑着說：“釣魚島就像一個大海龜，後面跟着三個小海龜”。
保釣費用三地均攤
據張立昆介紹，最早提出進行此次行動的，是臺灣保釣行動小組組長金介壽。1998年，已經從海軍航空兵退役的張立昆作爲中國民間保釣聯合會代表，到香港參加保釣行動，在那裏認識了金介壽。在此之前，金介壽已多次參加過保釣行動並於1996年成功登上過釣魚島。今年6月22日，大陸首次保釣行動進行，本來臺灣方面也有參與。但由於通訊信號不好，沒有成功。於是金介壽決定再度籌辦一次從大陸出發的兩岸三地聯合行動，這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立昆，而出發的地點定在了廈門。在廈門市開元區七星西路有一間名叫金雞亭的網吧，10月11日下午時分，100多臺電腦坐滿了七成。很少有人知道，這間網吧其實才是這次保釣行動真正的指揮部。網吧的老闆叫李義強，退役軍人，是奔赴釣魚島的10名志願者之一，也是此次行動實際的操作者，被稱爲“班長”。一向低調的李義強很少接受媒體採訪，在記者的再三要求下，他終於開口說出了此次行動的一些內情。9月初，張立昆打電話給李義強，說了要租船的事。第二天，李義強就駕船去找船家。“其實找船並不難，但是協議的具體條款比較複雜。”由於行動存在着比較大的風險，租船的時候就把保釣的性質和困難交代清楚，甚至還給船老大看了上次保釣拍的DV。
“我們支付了相當於普通價格三倍的租船費用。”對於究竟支付了多少，班長一直避而不談。最後記者還是從知情人士瞭解到，租船費共2.4萬元，由香港和臺灣均攤；汽油費2.7萬，由大陸和香港各出一半；生活物資的採購，則由大陸方面負責。具體費用由三地的三家組織籌措，大陸是中國民間保釣行動的發起人企業家童增；香港爲保釣行動委員會；臺灣則是保釣行動小組。除此之外，後勤組還購置了斧頭、繩索等工具，準備如果能登島，就把日本的燈塔毀掉。
求大同，存小異
自上個世紀70年代起，在全球華人自發“保釣”的數十次行動裏，多數都是“單獨行動”，而這次“保釣”卻實現了海峽兩岸三地民間力量的勝利會師，其意義不同尋常。但不同的意見並非不存在。918愛國網一位負責人表示，他並不太贊成此次行動，因爲一條船去釣魚島這樣小規模的行動已經進行過幾次了，老是這麼做，就帶有一種作秀的成分了。不過他也說："不管分歧如何，現在既然決定要做了，我們還是會全力配合的。"由於三地不同的制度，對於第一次合作，分歧和困難也不少。"最初的、也是最核心的分歧，在於對此次保釣目的性的不同。"李義強向記者透露。"大陸方面，我們希望能爲我們的中日外交作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張立昆表示民間的力量只是推動政府，真正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政府。"所以，我們的行爲不是要讓政府爲難。"
李義強說，臺灣方面對於登島的目的性相當強，而大陸這方面並不是把登島作爲最終目的。"我們更多地是表達主權不容侵犯的這種意願。"另外，李義強稱，臺灣方面因爲想登島，特別強調保密性。一些人在出海前都臨時換手機換卡，這在彼此的聯繫中造成很多麻煩。"他們的做法是事先保密，發生的過程中則想擴大影響。"
然而，分歧導致的一個結果是，作爲發起人的臺灣保釣行動小組組長金介壽沒有出現在"閩龍漁F861"號保釣船上。按照原計劃，10月8日下午5點多，金介壽和香港保釣行動委員會主席柯華等4人從臺北縣出發，與"閩龍漁F861"號會合。此前所有的媒體均報道說，由於風浪過大，會合失敗。但記者在採訪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一張金介壽在"閩龍漁F861"號船上與其他人的合影，10月13日，有知情人士向記者證實，金介壽的確登上了"閩龍漁F861"號，不過由於一些做法上的不同意見，他最終退出了此次行動。對於合作中暴露出的分歧，在兩岸之間起溝通作用的張立昆不肯多言，只講了一個總的原則是"求大同，存小異"。黃錫麟也說，釣魚島屬於中國，這是海峽兩岸的共識，其他方面的分歧在主權問題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10月13日晚，記者從918愛國網負責人吳祖康處得知，由918愛國網牽頭，今年年底在上海將舉辦"全球華人保釣大會"，兩岸三地和北美的保釣人士將探討"民間保釣"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據悉，該意向已經得到了有關部門的認可。近期，吳祖康和馮錦華將啓程香港，爲此次大會的召開做前期準備。
保釣：民間對民間不存在
-外灘特約記者郭瓊虎/報道
10月13日，由兩岸三地聯合組織的保釣活動再次激起了全球華人對釣魚島的關注。釣魚島，這座被稱爲中日關係“腎結石”的島嶼，其痛楚使今年以來一浪高過一浪的民間反日輿論達到一個新的高潮。鞠德源不習慣使用電腦，但他通過報紙和電話始終關注着此次活動的進程。作爲釣魚島研究領域的資深專家，在保釣人士的網頁上，鞠老師的著作則是鄭重推薦的保釣者必備理論武器。1972年3月8日，日本外務省發表《關於“尖閣諸島”所有權問題的基本見解》時，還是故宮明清檔案部普通研究人員的鞠德源，從此開始了長達30年的釣魚島歷史與主權淵源的研究工作。2001年，他的《日本國竊土源流/釣魚列嶼主權辨》出版，被稱爲“維護我國海疆領土主權的扛鼎之作”。
2003年10月12日，就此次保釣行動，鞠德源接受了《外灘畫報》的專訪。《外灘畫報》：您能不能對此次兩岸三地聯合保釣的作用和意義作個評估？鞠德源：保衛祖宗基業是兩岸三地中國人共同的權利和義務，此次聯合保釣，顯示了兩岸三地民衆保釣的強大力量。中國人關心釣魚島主權問題的不少，但瞭解釣魚島問題來龍去脈的並不多。聯合保釣行動使更多的人關心釣魚島問題，進而探求其歷史真相，使更多的中國人蔘與到保釣的實際行動當中來。尤爲重要的是，此次聯合保釣是兩岸三地官方聯合起來的契機和結合部。以往的保釣行動往往是兩岸三地各自爲戰，互相之間沒有呼應，故而收效甚微。如果能通過民間的聯合促進官方的聯合和溝通，來商討共同保釣問題，將更利於維護釣魚島海域的國家領土主權。
《外灘畫報》：兩岸三地之間官方應該如何聯合？有沒有可行性？鞠德源：9月27日到28日，我在臺灣參加了以東吳大學爲首組織的第二次“釣魚臺列嶼學術研討會”。與會學者來自兩岸三地，不少保釣老將都參加了，其中馬英九以國際法學者的身份作了“國際法與釣魚島地位問題”的主題發言，他和東吳大學校長還明確提及希望第三次研討會最好在福建召開。此次學術研討會氣氛良好，成果豐富。我想兩岸三地官方之間也可以參照此種形式，加強聯絡、溝通，採取共同行動，尤其在對待釣魚島的重大決策上應協調一致。若往前看，在釣魚島收回以後，此廣大海域也應根據歷史傳統和地域劃分，劃歸臺灣省管轄。這對海峽兩岸實現和平統一、一國兩制也是有利的。至於可行性，只要兩岸三地均以國家根本利益和民族大義爲重，是可以大有作爲的。
《外灘畫報》：您的書中多次提到，日本政府很善於利用民間力量來達到竊土的目的。對此我們該採取何種對策？我們可否用自己的民間方式來對抗日本的民間方式？鞠德源：日本政府自1972年發表《基本見解》起，三十多年來，一直利用民間進行挑逗性、漸進性的竊土方式，以此來觀察中國的動態。全球華人民間保釣力量自日本竊土那天起，就一直在全世界凝聚，尤其是海外華人，做了很多對應措施。每次日本的竊土行動，兩岸三地都有強烈的反應和抗議，表現出中國民間力量還是非常可觀、有效的。我們今後應充分發揮、調動中國民間力量來對抗日本民間力量。中國民間力量不容低估，具有很大的潛力，能夠動員包括臺灣在內的全中國人民和海外愛國同胞共同對抗日本政府。應該看到，對日本明目張膽的竊土行爲，光靠政府的幾個簡單聲明和發言人談話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民間力量做後盾。只有不斷壯大民間保釣團體的力量，使更多的民衆參與進來，才能抵制日本的囂張氣焰。
《外灘畫報》：近年以來，中國民間反日的聲音越來越強，反日情緒越來越高漲，今年更是達到了高潮。這種民間力量對對日關係的解決有什麼影響？鞠德源：中國民間反日情緒高漲和憤怒加深完全受日本政府挑動而引起，尤其是以小泉首相爲首的日本政要多次參拜靖國神社、以石原慎太郎爲代表的右翼勢力屢次發表挑釁性的談話，嚴重傷害了中國人民的感情。小泉首相最近提出今後每年都要參拜靖國神社，此種言論是一個挑釁性的信號。中國民間力量對政府的決策，不是左右政府應該怎麼做或不怎麼做，而是反映正義的聲音。最近有關毒氣彈事件和新幹線事件的簽名，是中國人民對日本多年的挑逗性行動的不滿和抵制已經積累到一定程度的表現，是一件一件積累起來的，並不是我們不通情達理。
《外灘畫報》：“對日新思維”是不是一種緩解對日不滿情緒的方法？您認爲民間力量是否需要引導？怎樣引導？鞠德源：我個人完全不贊同所謂的“新思維”方法。它只站在一個角度，也即過度顧及中日兩國關係現狀中的眼前利益來考慮問題，未考慮到兩國幾十年來的民衆情緒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積壓起來的，不是一件件小事引起的，而是多年積累的結果。對民間的反日情緒需要從國家整體利益，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相結合來統一考慮，不能走向極端。我覺得，可以在輿論方面作些引導，應多層次、多角度考慮。
《外灘畫報》：有網友委託我向您提問，爲什麼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艦艇可以阻撓中國保釣船隻登島，而中國軍隊不能保衛我們的船隻登島？鞠德源：堂堂大國應有大國的氣度和胸襟，不能學對方的小國小民小氣魄，不能和日本人的挑釁方式相對應。中國政府採取剋制態度，不希望因此而引起軍事衝突，有利於贏得全世界正義人士的理解與支持，是很理智的行爲。我認爲，對於能用和平方式解決的問題，就不應該動用武力，我們不能貿然採取不策略的行動，這也關係到我們國家的長遠戰略。
《外灘畫報》：但是民衆對政府在釣魚島問題上的剋制有一些不同看法。鞠德源：應該看到，民間情緒的表達和政府的施政有一定的差異。民間情緒或強或弱，實際上並不是很要緊，但政府的決策關係重大，一旦作出就難以回頭。就目前形勢來看，政府採取審慎的做法是正確的，符合國家的長遠戰略，堅持原則不等於動輒就要兵戎相見。當然，也應該允許民間的聲音能夠自由表達。此次兩岸三地聯合保釣事件後，外交部發言人章啓月在答記者問時，聲明“釣魚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中國對釣魚島的領土主權從未動搖”的同時，特別強調中日應就釣魚島問題展開“對話”。這個正式表態比以前的聲明進了一步，表明中日雙方正式談判、解決釣魚島歸屬爭端問題應該提上日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