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就是無私的付出。
救妻他在網上拍賣『心頭肉』———號稱價值千萬的古董;救妻4萬元一斤的蟲草他毫不猶豫買來熬湯;奇跡被醫生斷定只能活兩月的妻子,目前已活了1年多。
12月3日,一則『轉讓個人收藏品』的帖子出現在某網站二手市場論壇上,寥寥82字的背後,是一對普通夫婦情到深處令人動容的故事。
賣血也要救你
『給她治病,就是傾家蕩產也願意!』付豐從收藏裡選出6件宋、明、清時期的瓷器古董,撣去灰塵,細細端詳了好久,待放下時,他咬著牙恨恨地吐出一個字:『賣!』如果古董被鑒定值不了幾文錢呢?付豐猛地拉起左手袖子,亮出血管鼓脹的手臂,幾乎是吼著說:『那我就去賣血!』
付豐愛古董,這是他30年前當知青時就有的愛好。二十幾件名貴古董是他的心頭肉,可和妻子鍾聲相比,妻子是他的命。所以,面對名貴古董和身患癌癥的妻子,付豐選擇了與他共度歲月的妻子。
放化療出院回到摸底河沿街家中的鍾聲,每月的藥費需要上千元,還不算買團魚等營養品的費用。鍾聲剛入院時,付豐曾出手4萬元為她買過一斤蟲草,這個時候他更不含糊。
賣古玩,最好的去處是北京等大城市的古玩市場,出不起路費的付豐又打聽網站,專業網站掛一個帖子就得好幾萬元。沒辦法,對網絡一竅不通的付豐求助朋友剛考上電子科大研究生的兒子:『有沒有發帖子不花錢的辦法?』『當然有啊!』對方一口答應幫付豐發帖,12月3日上午10時24分,付豐『轉讓個人收藏品』的帖子出現在某網站二手市場論壇上。但兩天過去了,沒有人上門求購。
付豐要賣出的6件古董,都是他最喜愛的藏品,包括永樂年制清花菊瓣雞心碗、清乾隆年旭華堂制清花瑞獸瓷枕、宋天青均瓷三足圓形筆洗和大碗、明五彩龍鳳大盤、綠釉四角正面龍石蹬,其中部分藏品已通過成都市文物鑒定委員會和市博物館的鑒定。但永樂年制清花菊瓣雞心碗和綠釉四角正面龍石蹬卻是難倒文物專家的『亦真亦假古董』。
付豐說:『曾經有文物商給過8萬元的價錢。如果雞心碗是真品的話,這幾樣加起來價值可達千萬元!』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古董值不了幾文。
生命只有60天
醫生說這是她活著的最後時間,『難道她真的就要撒手走了?』他一個人躲在廁所裡,大哭了一場。
2002年7月的一天清晨,鍾聲吃完丈夫做的早餐,正准備上班,『肚子怎麼脹鼓鼓的?』她伸手一摸:肚子上有碗口大個包。醫生確診為卵巢肌瘤。
11月13日,她躺在了省醫院的手術臺上。『就是個小瘤子,割了就沒事的。』進手術室前,她這樣安慰自己,也這樣安慰丈夫。麻藥漸漸生效,意志越來越模糊,就連手術刀劃開小腹,她也絲毫沒感覺到疼痛。『醫生怎麼還沒動手?』她發現了一絲異樣,『直腸科、內科……醫生一下叫了這麼多科,我肚子是不是黑完了?』這讓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
手術室外,付豐焦急地等待著。『病人家屬在哪?』『醫生,做完了?』付豐抓住醫生的手,『你要有思想准備。』醫生說,付豐知道『出事了』。『是癌。卵巢癌。晚期。』醫生的話如鉛一般一字一句地灌進來。『她整個腹腔都完了,全被感染了……最多還有兩個月。讓她吃好點,耍好點。』
付豐不信,他托人把病理切片拿到華西醫院和腫瘤醫院檢查,結果都一樣:大網膜腺癌轉移為卵巢癌,已是晚期,最多還能活兩個月。
要死也要唱歌
醫生又在叫『換10床的床單』了。一個月不到,那張床已先後送走了4個人。最近走的一個,頭天下午還曾和她聊天。鍾聲不願意再離死亡這麼近,她換到了2床。
鍾聲住在腫瘤科3樓7號床。雖然丈夫和親人從不在她面前提及她的病情,她還是從大家強作歡顏中知道,自己『得癌了』。與她一牆之隔的10床,是個50多歲的女人,她得了乳腺癌,『她以前是個護士長。』這個老護士長頭天下午還在和鍾聲聊天,第二天就走了。在腫瘤科的病房裡,死亡是最常到的『訪客』。
當鍾聲再次聽到醫生叫換10床床單時,她知道,又一個病友走了。『我要離10床遠點。』鍾聲其實是想離死亡遠些,再遠些。她換到了2床。這是個單人間。從此,3樓的病房裡開始有了歌聲。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連……』3樓的陽臺不高,能看見遠處一排排高低不平的房屋,以及樓下一朵朵在寒風中盛開的梅花。『我只想唱歌,能唱出來,好像自己就不是病人。』
《青藏高原》和《走進新時代》是鍾聲最喜歡唱的歌,每次一亮歌喉就是一個多小時。有時,也有病友說,『都是要死的人了,還唱啥子唱嘛?』鍾聲並不計較這些,『不唱歌,怎麼曉得自己還活著?』只要沒化療,鍾聲就要唱。
我多活了10月
同學、親友,就連曾經的知青朋友都接到了付豐的求助電話:『你那邊找到野生團魚就立刻通知我。』付豐騎著摩托沿著岷江搜尋野生團魚。樂山、彭山、新津、眉山……每到一處,他就找當地漁民:『打到野生團魚沒?有多少我要多少。』
鍾聲最虛弱的日子,是化療後的10天。前7天不停地吐,後3天就是痛。這10天,她滴水不進,全靠點滴維持生命。『輸進去是啥味道,吐出來就是啥味道。』看著鍾聲凹陷的眼睛,付豐強顏歡笑,『沒事的,我們很快就出院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指標越來越低的白細胞已經不足以抵抗越來越強大的病魔。『病急亂投醫啊……』只要報刊上登過的治癌藥,不管多貴,即便是3750元一服的中藥,付豐都要買給妻子吃。
效果最好的,是以野生團魚做藥引的偏方,恢復白細胞特別快。付豐曾經花300多元,從老漁民手中買到一只二斤八兩的大江團。付豐把江團、野生蟲草與不去鱗的鯽魚一起熬成黏粥,再加點鹽和味精喂給鍾聲吃。第二天,鍾聲沒有再吐,蒼白的臉上竟有了血色。一檢查,原本低出指標很多的白細胞,就像坐火箭一樣飆昇到了5600。
靠著付豐辛苦尋來的70多只團魚,鍾聲挺住了放化療影響身體抵抗力這一大關。付豐因此也成了『團魚專家』,只需瞟一眼,『就曉得是不是野生的。』
鍾聲喝了一口丈夫親手熬制的團魚湯,『很多時候,人是被自己嚇死的。醫生說我只能活兩個月,到現在我都賺了10個多月了。』
呼喚驅走死亡
付豐眼看著妻子『血壓變成0,心跳每分鍾只有二十幾次,瞳孔二張二張的,臉也烏了』,一摸,『手腳都是冰冷的。』這位46歲的漢子,打死也不讓『這一天』就這麼來臨,他一個勁地喊著妻子的名字,『老婆,你千萬不要睡,不要閉眼睛啊……』
半年間,鍾聲連續做了6次化療,24次放療。2003年5月6日,第6次化療後,鍾聲出現了化療衰竭。因為化療用藥劑量是別人的一倍多,她化療後的反應也比別人重一些。但以前化療後,她最多吐10次。這次,吐的次數,她自己都記不清。
她趴在床上,不讓人動她。他們也知道,只要一碰她,『這口氣怕就接不過來了。』待緩過氣,鍾聲口一張,『啊』地就吐出來,吐完就『瞇一會兒』,醒了又接著吐,到最後,『好像膽水都吐盡了。鍾聲的意識已經非常模糊了,丈夫近在咫尺的呼喚,也變得異常遙遠。『好久了,那個聲音纔近一點。』最後,她用盡氣力纔把眼睛睜開一道縫,刺眼的燈光下有張模糊而清晰的臉,『自己的手好像也被握得很踏實。』
鍾聲再次被推進搶救室。她不斷提醒自己:『要活著出來。』她想告訴丈夫: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可惜,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用了3支腎上腺素,鍾聲還是沒反應。醫生有些猶豫,『再用的話,只怕有副作用。』付豐急了,一把抓住醫生的衣領,『用!現在是救命。』他把字一簽,『出了事,我負責!』
第4支藥劑下去,鍾聲被救回來了:血壓開始昇高,心跳越來越強。
前後6次化療,鍾聲有了經驗:只要能挺過10天,就過關了。第6次化療後的第10天,鍾聲可以喝米湯了。她抿著香氣撲鼻的米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感慨,『我過關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重生』。
奇跡驚了醫生
復查結果一次比一次好,腫塊越來越小,最後所有指標都趨於正常。2003年8月,鍾聲出院了。因為是帶瘤生存,她每隔一個月就要回醫院復查一次。醫生有些納悶,『你到底吃了些啥子哦,怎麼越來越好了?』鍾聲的回答就像一個學者,『病這個東西,除了用藥還有就是精神。』鍾聲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光,『我最看不起輕生的人了,因為我挺過來了。』
2003年國慶過後,鍾聲回到了工作崗位———成都乾道建設綜合開發總公司。從最初的每天只上一個小時班,到上半天班,到現在的上全天,鍾聲覺得非常充實,『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不是公司幫我墊付20多萬元的藥費錢,我就算精神再好,也活不到今天啊!』
『生和死,其實相差不遠。』鍾聲慢慢伸出右手,手心向上,『這是生。』接著,她把手掌翻轉向下,『這是死。』她說,『兩次搶救兩次活過來,我已經看開了。』鍾聲突然抬起頭打量我們,『我好羡慕你們哦,你們有健康的身體,能夠健康地活著,活著就是好啊……』
在與鍾聲夫婦相處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他們眼裡淚水的影子。
(涉及個人隱私,文中人物系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