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在江西萍鄉的白鶴天,住了一個多月,度過了南方怕人的酷暑,一面整訓,一面執行工作隊的任務,和駐地羣衆的關係搞得很好。白鶴天是一個苦難深重的村莊,曾經飽受過白崇禧匪部五十八軍的嚴重摧殘。解放軍初到時,他們還有些恐懼,但是不到幾天,他們便從許多事實中認識了人民軍隊的本質,把部隊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因此,“人民軍隊一家人”的歌子,全村老老少少沒有人不會唱的。
秋天,部隊要出發作戰了,“打到廣西去,活捉白崇禧”的口號在全軍沸騰着。爲了這個光榮的任務,白鶴天的軍民好幾天都處在一種異常激動的情感裏,老百姓舍不了軍隊,而戰士們也捨不得這個溫暖的白鶴天。那種軍民之間依依惜別的情形,第一次出現在江南的新區,是誰也不會忘記的。
當部隊臨出發的前一天,每班都召開了房東座談會,戰士們檢討關於羣衆紀律的優缺點,並徵求房東的意見。可是這樣的會統統沒有開好,原因是他們本來就不願意軍隊走,再加上這樣一檢討一徵求批評,簡直把他們感動得只有流淚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先生說:“解放軍是軍中之聖,爲古今中外所未有,我們如果有意見的話,那就是希望你們趕快解放兩廣然後再回來。”
爲了歡送軍隊下廣西,這一天家家戶戶都燒了洗澡水,強迫着戰土們每人都要洗一個澡。營部和連部的門口,很多年輕小夥子吵吵嚷嚷爭着要給軍隊挑擔送行,他們的意見是:部隊住在這裏不知道替老百姓做了多少活,受了多少苦,臨走時如果不讓老百姓送送怎麼也不行。部隊是傍晚出發的,可是村子裏從天一亮就象過大年一樣的熱鬧起來,男女老少都到處忙亂着找戰士們話別。鞭炮聲始終在斷斷續續的響着。傍晚隊伍集合時,老百姓把他們整整圍了一圈,一面不停的放鞭炮,一面呼喊着歡送大軍下廣西的口號。並當場獻出了六面錦旗,敬祝他們一路平安,早日勝利。許多孩子們更跑進隊伍裏去拉着戰士們的手說:“我不讓你們走,要走你們把我也帶去吧!”老人們也說:“是呀,你們一走孩子們就再沒伴了,歌也沒人教,字也沒人教啦。”
戰士們在這種情況下都很感動;一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唱起“人民軍隊一家人”的歌來,接着老百姓也跟着唱起來。一遍又一遍,那種真誠的感情,在歌聲裏交流着,鼓舞着每個戰士。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部隊終於出發了,羣衆點着了千百支火把一路送着軍隊走。年輕人搶着擔子挑,孩子們扛着戰士們的槍一路蹦跳着,一些婦女們更頻頻地囑咐着戰士們常常從前線寫信來免得大家掛念;而老人們則說:你們一去白匪們就投降了,記住活捉了五十八軍給我們報仇。就這樣他們一直歡送了一里多地。最後部隊在營長的命令下,全體立正向大家恭恭敬敬的敬個禮,無論如何要他們止步,接着口號聲便震天動地的響起來:
“打到廣西去,活捉白崇禧!”
“感謝白鶴天的羣衆,爲白鶴天的鄉親們報仇!”
這時羣衆所有的火把一齊高舉起來,一根兩丈多高的竹竿纏滿了鞭炮開始鳴放着。一位老人大聲的叫道:“同志們,這是十里長鞭,歡送你們十里地,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就這樣,部隊在火把的照耀下,聽着鞭炮熱烈的聲響,興奮地踏上了南征兩廣的大路。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於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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