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90年代末,曾有不少人夢想從豬的苦膽裏提取一種名爲“膽紅素”的東西來發財,這種“膽紅素”被人們吹噓得異乎尋常。據說,其價格貴比黃金。
高中畢業時,沒有報考大學的李永和爲了向班主任和家人證明“不上大學同樣有出息”,毅然決定通過生產“膽紅素”來掙錢。然而,他的決定遭到了父母的極力反對。因爲老兩口辦了一個年糕廠,一心要李永和繼承這份雖小但穩定的家業。年少氣盛的李永和仍然 一意孤行,偷偷地跑到了山東濟南。
經過艱辛的努力,在濟南,李永和終於置辦了一千多元的設備,學着別人的模樣提煉起“膽紅素”來。然而,李永和很快就發現自己將不得不面對失敗:提煉一克“膽紅素”需要250頭豬的苦膽,粗粗一算,光起步的資金就需要七八千元。而死活不願意他出去闖蕩的父母自然一分錢也不會支持他,萬般無奈的李永和只好放棄了。
倔強的李永和繼續自己撲騰着,他好不容易借了2000元錢,於1991年來到新疆,做起了服裝生意。4年的打拼後,年僅23歲的李永和賺了幾十萬元,躊躇滿志的他於1996年4月來到武漢,與武漢大學一位教授開辦的“宇康太陽能有限公司”達成意向性合作。爲了抓住時機,李永和來不及慎重思考,很快回到浙東老家搞起了一個太陽能設備廠。然而,當年7月,金融市場開始整頓,一時間,李永和資金緊張,造成與新加坡簽訂的一批供貨合同無法履行。違約後,李永和賠進去40多萬元,可謂血本無歸。
第二年4月,李永和帶着惆悵和失意回到家鄉,在蕭山商業城幹起了副食品批發。精明能幹的他經過一年多的努力,便擁有了賬戶上190萬元的回報,這也是他到此時爲止事業上的“顛峯時刻”。
然而,自認雄才大略的李永和不甘心就此打住。1998年9月25日,他賣掉了所有的攤位,參加了浙江某報組織的浙江私營老闆西部投資考察團,此行在李永和的眼裏雖然沒有一個項目可投資,但他覺得收穫不小。他發現中國與俄羅斯邊境的貿易十分繁榮,大有可爲。
離開新疆,李永和火速趕到北京,與兩個浙東老鄉商謀一番後,準備在北京一片空地上搞輕紡城,計劃把生意做到俄羅斯和我國華北地區一帶。一開始,可謂順水又順風,他們3人很快就投入了幾十萬元的場地定金。接下來,他們滿懷希望等待項目的審批。然而由於3人籌集的資金只有270萬元,距離實際所需的資金相差太遠,因而市場的項目審批沒有被批准,輕紡城的計劃也就這樣“夭折”了。這樣一來,李永和又成了一個窮光蛋。萬般無奈,他只好滿含羞愧地回到了浙江老家,自籌資金開了一個小門面,算是養活自己。
2001年3月,蓄勢已久的李永和又一次重出江湖,來到杭州做起通訊器材的生意,同時他還兼營批發服裝,搞俄羅斯邊境貿易。雖然一件衣服只賺一元錢,但幾個月後,李永和在經濟上就恢復了元氣。於是,更大更遠的目標便在李永和的心中日益膨脹起來。
2001年7月,一位與李永和一起長大的朋友找到他,請李永和出面爲他擔保。朋友聲稱自己已向一家服裝公司訂購了價值180萬元的貨,利潤非常豐厚,但這家公司要求有擔保人才可發貨。李永和未作任何考慮,便不假思索地在擔保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之所以這麼相信這位朋友,不僅因爲他是兒時的夥伴,重要的是,朋友曾仗義地資助過他。
那是在1999年,李永和“兵敗”北京後回到浙江老家那段日子。極度苦悶的李永和迫切需要東山再起,無奈囊中羞澀,又不願依靠家人。就在此時,在外經商回家的兒時夥伴瞭解到李永和的苦悶後,二話沒說,便借給他一萬元。李永和用這筆錢很快地在當地開了一個小小的飲料店。在李永和的心裏,這個小店是他第二次成功的起點,因而朋友來請他做擔保,他絕對應該義不容辭。
李永和渾然不知,災難已經悄悄地向他撲來。兩個月後,李永和爲朋友擔保的那家服裝公司的員工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要求李永和賠償其朋友應承擔的違約責任。這樣一來,李永和在銀行的賬戶也就被法院凍結了。而自始至終,李永和的那位朋友都沒有出現,李永和想盡辦法,都無法與之聯繫。
半個月時間轉瞬就過去了,李永和一直處於極端痛苦而又矛盾的狀態,難道朋友騙他不成?後來的事果真印證了李永和心中的狐疑,一個從巴西打來的越洋電話讓他聽到了那個可怕而又十分渴盼的同鄉的聲音。李永和這才知道,所有這一切都是朋友設下的一個圈套。那年,李永和30歲。
“窮人”相見淚汪汪,百般艱難“棒棒”路
好在李永和並未因此而意志消沉,他決心重新站起來。
2002年10月,李永和帶着還有4萬元存款的“龍卡”和8000元現金先後到了烏魯木齊、蘭州、西安等地,然後於2003年3月抵達成都。在各地都沒找到做生意的機會,李永和的錢包裏只剩下5000元了。屋漏偏遭連夜雨,倒黴的事接踵而來。在成都火車站,李永和將提包放在地上揮手招車,車到面前時,提包卻在轉眼間不翼而飛。僅有的5000元現金全在包裏,他身上除了一張身份證,就只剩下十多元錢。李永和自然不敢輕易將這十多元錢花掉。他只好非常抱歉地對出租車說了一聲“對不起”,呆呆地看着出租車絕塵而去。
有生以來,這是李永和第一次落到如此境地,他在車站派出所做過筆錄後,就沮喪地東遊西蕩。當晚,沒錢住宿的李永和在成都萬貫大酒店門口的臺階上露宿了一夜,幸好保安對這位穿西裝打領帶、說普通話的紳士“乞丐”沒有加以責罵和驅趕,但初春寒冷的夜風仍讓李永和嚐到了露宿街頭的痛苦。也就是在這個飢寒交迫的夜晚,李永和突然想到了他那個在重慶朝天門做服裝批發生意的同鄉,李永和立刻覺得希望在向他重新招手,他不由興奮得難以入眠。
當李永和冒着危險爬飛車、滿懷希望急急忙忙來到重慶朝天門打聽批發市場經營“步森”皮鞋的同鄉時,卻被告知,那位同鄉早在兩年前已將攤位賣給別人,遠走他鄉了。
兜裏僅剩下的十多元錢很快就花光了。接下來的兩三天裏,飢餓終於將這條硬漢子擊倒了。餓得兩眼直冒金星的李永和來到重慶渝中區道門口一家麪館,羞慚滿面地向麪館老闆提出用他的領帶換一碗麪條。老闆愣愣地盯着李永和,然後,狠狠地拋了一個白眼給他。見此,李永和不假思索地轉身就走。這一切恰好被老闆娘看見了,老闆娘叫住了李永和,叫夥計給他煮了一碗麪條。李永和在感激中,幾乎是狼吞虎嚥地將一碗麪條一掃而光。飯畢,李永和沒有食言,鄭重地解下脖子上的領帶,端放在桌上,向老闆道一聲“謝謝”,然後消失在滾滾的人流中。沿着街道,他又來到了重慶的商貿中心解放碑,“住”在揚子島大酒店對面的大街上。在這裏,他發現了“棒棒軍”這一特殊的社會羣體。過去他多次到過重慶,也叫過“棒棒”爲他挑箱拿包。那時他從未考慮過這些“棒棒”的生存價值,在他看來,這些“棒棒”無非是比乞丐稍強一點的苦力。而如今,他卻落到比“棒棒”更窮的地步。他站在一旁看“棒棒”席地打牌,不時插上一兩句。很快,他的普通話和一身西裝裝束就引起了一位“棒棒”的好奇。在聽完李永和的遭遇後,這位熱情的“棒棒”大着嗓門對他說:“沒得關係,重慶餓不死人!”說罷,就將自己的一副行頭——一根扁擔和一副套繩扔給了李永和:“有人敢找你的麻煩就找我們大夥兒。”“棒棒”用鼓勵而信任的目光看着李永和。李永和心潮起伏,淚水悄然滑落……
李永和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決定去做“棒棒”,儘管這是一份不好的差事,但它畢竟是用自己的勞動去換取衣食,這比街頭乞討要強上百倍千倍。第一天,當“棒棒”的李永和多少還有點難爲情,始終不好意思見人就問“要不要棒棒”。所以,他只好守株待兔,傻傻地等僱主來叫他。那一天,他只掙到4元錢。但是李永和還是很高興。
中午飯,李永和是在千廝門的一個米線攤上吃的。李永和一邊等米線,一邊幫老闆娘忙前忙後地端碗、收拾桌子、招呼客人,並一個勁地“大媽”長、“大媽”短地叫,老闆娘竟然讓他免費美美地吃了一頓米線,並且告訴他千廝門附近有一個“棒棒旅館”,每晚一元錢。
熱情的“棒棒”到米線攤老闆娘的善意之舉,都讓李永和感動不已。而李永和由此也悟出了人與人之間只要坦誠相待,就不愁沒人幫助的道理。很快,他就在新重慶廣場一帶小有名氣了。爲拉到活兒,他一般不講價,僱主給多少他就收多少。甚至,他見了拎東西的老人也會熱情地免費幫忙提東西,有時還自掏車費替人跟着公交車下貨。這樣一來,在新重慶廣場一帶的人們都喜歡叫這位“素質高、品行好”的“棒棒”爲自己挑東西。
李永和的服務贏得了很多回頭客,但同時也引起同住千廝門旅館的另一“棒棒”的氣來。終於有一天,那位“棒棒”憋不住,藉故將李永和的扁擔砸了個稀巴爛,扔得老遠老遠,年輕氣盛的李永和怎能忍得下這口氣,他將對方痛打了一頓後拔腿跑了。
於是,他又開始了露宿大街。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李永和遇見了心地善良的“棒棒”張老漢。張老漢帶着他來到另一家“棒棒軍”旅店,將一副“棒棒”行頭交給了李永和。於是,李永和又重操“棒棒”舊業。在這裏,李永和感受到了來自四川廣安、鄰水、華鎣的“棒棒軍”的關懷與幫助。
一天,李永和站在路邊等活路,一個收廢品的人喊住他,要把兩百多斤的破爛全交給文弱的李永和挑。李永和二話沒說就準備賣命去挑。然而,儘管李永和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挑起那沉重的破爛。在一旁的“棒棒”老鄧和老張一看就火了,兩人衝着破爛王大聲責罵:“你自己也挑一點嘛!敢在這裏欺窮!”破爛王自知理虧,只好自己分擔一點。李永和可謂百感交集,握住扁擔的手也因激動而發抖。老鄧、老張見此,趕忙走上去拍着李永和的肩膀,用普通話說:“兄弟,在外面,大家都是江湖朋友。別人看不起我們,我們要看得起自己,該維護尊嚴的時候就要維護,千萬別因爲幾個錢弄出病來。有什麼困難,給大夥兒打一個招呼,也好有個照應。”李永和哽咽着使勁點了點頭,默默地挑着破爛走了。
對李永和來說,來自肉體的折磨他尚能忍受,然而對於人格上的侮辱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有一次,李永和從重慶大都會爲僱主挑運貨物,一路上,僱主牢騷滿腹,髒話滿篇。李永和一聽,怒火攻心,放下擔子不挑了,禮貌而凜然說:“您找別人挑吧!”僱主一臉迷惑不解:“你這個外地人還這麼怪!”最後,僱主賠了不是,李永和才重新挑起擔子。到達目的地後,僱主只給李永和一元錢,李永和將臉一拉,不甘示弱地向僱主說:“5元!”僱主吃了一驚:“你這外地人咋這麼刁?”“外地人咋呢!外地人就不值錢?就可以任人欺負嗎?我拿兩元錢,你把這些東西給我挑回去,幹不?”李永和擲地有聲地說。僱主臉上掛不住,加了一元錢,而一貫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李永和也就作了讓步。
三十而立,激情演繹“棒棒”愛情
這麼多年來,李永和一直忙於事業,根本無暇顧及愛情,在感情上自然是一片空白。儘管他身邊曾經並不缺少女人,但那畢竟是逢場作戲。事也湊巧,李永和的愛情來得既突然又偶然。
一天,李永和在重慶朝天門幫人下貨完畢,正準備離開時,一個二十三歲左右的女孩來到李永和的面前說:“幫我挑一下東西,我的錢包被小偷偷走了,到那邊的交通銀行,我取了錢就給你力錢,好不好?”“這有什麼不好的,你付給我錢,我給你挑東西就行了。”李永和爽快地答應了。
當他們來到銀行時,姑娘才發現自己的信用卡與錢包一起被小偷偷走了。姑娘羞紅了臉,面露難色。李永和早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慷慨地對姑娘說:“這沒什麼,東西我照樣給你搬運到目的地,以後你碰到我再給我錢就行了。”姑娘感動得不知所措。
接下來幾天,姑娘都到朝天門來尋找這位好心的“棒棒”。然而李永和那幾天並未在朝天門幹活兒,而是在解放碑一帶。姑娘等了一天又一天,也沒見到自己要找的“棒棒”,姑娘並未放棄。李永和眉宇間那股不甘人後的英氣告訴她,總有一天,這位“棒棒”會出類拔萃的。她相信,他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當李永和再次出現在朝天門時,姑娘飄然而至,兩人開始聊起天來。李永和向姑娘講了他過去的人生經歷,姑娘更是迷戀上這位敢拼也輸得起的帥小夥,眼中射出了灼人的光芒。渴望愛情的李永和明白了姑娘的愛意。接下來,兩人就順理成章地牽手走在了一起。
以後的日子,李永和依舊當“棒棒”,姑娘也依舊作酒店服務員,他們互相尊重,互相體貼,互相幫助,互相鼓勵,準備一起走過風風雨雨。姑娘堅定信念,決心支持李永和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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