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逃了11年的彭洪菊
震驚中外的榮昌縣『8·17』特大拐賣人口案主犯彭洪菊昨日吐露,她11年裡隱蹤不現,原來竟是被人拐賣至山西省一個偏僻黃土山溝給人做老婆。
經過11年艱苦調查追蹤,1月29日晚,重慶民警突然出現在彭洪菊面前,她沒有做過多的抵賴便承認:『是的,我是彭洪菊!』12年前,『8·17』案特大人口販賣團伙被摧毀 時,她因去河南販賣人口而僥幸漏網,隨即潛逃至內蒙古包頭,在磚廠及鐵廠下了一年苦力。
次年,彭洪菊繼續逃亡,倉皇間竟被一個小伙子拐賣至山西省河曲縣前川鄉奪印村,被該村光棍漢趙龍秀以3500元的價格買去做老婆。
在這11年裡,恐懼、貧苦和孤獨時刻折磨著這個國家公安部部級督捕逃犯:她患上腦血栓和膽結石,不能乾活,時刻想著自己被家鄉警察捉住的情景;11年裡她只洗過3次澡,一年纔能吃上一頓肉和新鮮蔬菜;丈夫和當地村民都不了解她的背景,她沒有一個朋友……
2月1日,彭洪菊被押回重慶,等待她的將是法律莊嚴的審判。(以下是詳細報道)
『回家好,還是回家好!』昨天中午,榮昌縣看守所內,震驚中外的『8·17』特大拐賣人口案主犯彭洪菊嘮嘮叨叨地對記者說。
今年50歲的彭洪菊,11年前於亡命途中被人拐賣到山西,從此隱姓埋名,苟活在黃土溝的窯洞內。
潛逃路上反遭人賣給羊倌
1992年8月底,彭洪菊從河南販賣嬰兒回到榮昌縣城。一下車,她就聽說團伙全軍覆滅,嚇得轉身就跑。
彭洪菊在外地熟人、親戚家東躲西藏了一段時間,終日膽戰心驚。為逃避打擊,後潛逃至內蒙古包頭市,在磚廠和鐵廠下了一年苦力,結果沒拿到一分工錢。
有一天,彭洪菊見廠區來了幾個四川人,慌忙收起衣服開始新的逃亡。途中,她認識了一個小伙子。彭洪菊心裡惶恐不安,不知道該逃到哪裡纔好,於是便跟著小伙子到了山西河曲縣。小伙子騙她,在河曲轉車方便,帶她去一『親戚』家裡暫時歇息幾天。
讓彭洪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拐賣了那麼多人,到頭來反被一個小伙子以3500元的價格賣到河曲縣前川鄉奪印村,給比她大十歲的光棍漢趙榮秀做老婆。
趙榮秀棲身於僅僅十幾平方米的窯洞,家徒四壁,靠給別人放羊為生。
拳腳伺候隱姓埋名藏窯洞
趙家的叔叔伯伯防備著彭洪菊逃跑,將她身上的錢搜得乾乾淨淨,隨時有人看守,門窗整天關得死死的。
彭洪菊確實想過逃跑,因為那個鬼地方每天只能吃些土豆、小米。逃跑企圖被看穿,男人們用一頓拳腳給她來了個下馬威,彭洪菊立即老實了許多。
第二年,彭洪菊患上腦血栓和膽結石,不能乾重活。再加男人對她不好不壞,慢慢地,彭洪菊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她清楚,自己身無分文,即使逃脫也寸步難行,何況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過一天算一天吧。
奪印村村民只曉得彭洪菊來自四川。彭洪菊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名叫『黃世英』的四川傻婆娘,整天窩在窯洞裡,從窗口看著日出日落,安心頓頓吃土豆、小米,不敢與村民說話,也沒有什麼朋友。
滿目黃土一年只吃一頓肉
彭洪菊沒有任何身份證明,被拐賣至河曲後,沒有與趙榮秀辦理結婚手續。在當地,因為還有許多光棍漢從外地買來老婆,因此這麼10多年裡一直沒有人查問過她。
11年裡,她只在前年因治療膽結石離開過村子,去縣醫院住院7天後,就匆匆返回村子。後來,彭洪菊認識了村裡一個70多歲的婆婆,試著與她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以擺脫無窮的孤獨。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就是連家鄉重慶直轄,她也不知道,仍然偷偷向人打聽一些四川的情況。
相處了10多年,彭洪菊現在的丈夫趙榮秀直到老婆被警察抓獲時,纔對她的過去大吃一驚。彭洪菊說,她每天都提心吊膽,沒事時就不由自主地設想自己被抓的情景。在落網的前一天晚上,她又做了同樣一個夢:老家來的警察,把自己抓走了。
實際上,稍稍一安定,彭洪菊就難以忍受貧窮和孤獨的折磨。站在窯洞前,一眼望出去,滿目黃土,這使她非常想山青水秀的家鄉。11年裡,她只洗了3次澡,她說連做夢都想盡情地洗一次熱水澡;每年只在過年時纔能吃上一頓肉,她最想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頓蔬菜和肉;老家兒女三個,她最想離開時纔1歲多的?女兒……
每當這時,她往往有了自首的念頭,以便回趟老家看一眼。但每次總是生的欲望佔了上風,於是她又繼續苟且偷生。前幾天,彭洪菊央求丈夫將一頭毛驢牽去賣了,購置了一臺21英寸的電視機。從此以後,她就天天守著電視機,總是觀看有關四川和重慶的節目。
押解回渝虱子三天纔洗淨
2月1日,在太原臨上飛機前,民警帶彭洪菊在機場吃了一頓飯。當時上了四個菜——小火鍋、炒生菜、炒白菜及一份水煮肉片。彭洪菊吃得橕不下了還在夾菜,以至民警生怕油水太多影響她的腸胃。
在江北機場下飛機後,彭洪菊不斷低頭抹眼角的淚,自言自語地說:『啊,真的回家了!』
在看守所裡已經關押了3天,彭洪菊後悔自己沒有早自首。她說,看守所專門有人挑來水讓她洗了澡,身上虱子已被清理乾淨;天天有新鮮蔬菜和肉吃,再也用不著天天吃大黃蘇打片纔能解手了;而且穿得也暖暖的。
聽見女民警李小平要給她捎幾件舊衣服來,彭洪菊顯出些許感動:『我生了病,過去的事有很多都想不起了,但我要努力回憶並交代罪行,爭取寬大處理。』
記者丁香樂實習生伍艷
熱炕上活捉女魔頭
彭洪菊銷聲匿跡這十一年,榮昌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何勇始終『惦記』著她。
當年成立『8·17』特大拐賣人口專案組,何勇是最初的四名成員之一。不過,那時何勇纔24歲。後來確認的7名主犯,捉住6人。
唯一漏網的主犯彭洪菊讓何勇耿耿於懷。此後數年時間,何勇多次前往河南、貴州和內蒙古等地,一邊繼續調查該案,一邊尋訪彭洪菊下落。但彭洪菊仿佛人間蒸發,何勇和他的戰友們一次次追捕均無功而返。何勇沒有氣餒,始終緊緊盯著彭洪菊在榮昌的家人這條線。
幾年前,何勇調任該縣安富鎮派出所所長。4年裡,何勇除了密切關注著專案組的調查進展外,還在彭洪菊原來居住的古昌鎮嚴家橋村發展線人。每年春節到了,他會帶著民警去彭洪菊家裡,看望彭的親人,鼓勵他們一旦有了彭洪菊的情況,立即上報。
調回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擔任大隊長後,何勇重新投入精力抓捕彭洪菊。去年6月,有線索表明彭洪菊外甥可能知道她的下落。何勇多次親自去找他做工作,無奈對方有顧慮,一直不肯開口。
何勇根據有關政策,提出懸賞7500元征集破案線索。今年1月28日,有知情人舉報:彭洪菊躲藏在山西河曲縣一個窮山溝裡。何勇興奮無比,經請示後立即帶領民警胡發勇、李小平星夜出發。
次日晚上10時許,何勇突然出現在彭洪菊面前。當時,彭洪菊正窩在窯洞的熱炕看電視,何勇一眼就認出她——這個讓他苦苦追捕了12年的女魔頭。他抑制住激動,用重慶話大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彭洪菊凶巴巴地用本地話甩出一句:『黃世英!』
何勇一邊出示彭洪菊38歲時的照片,一邊『提醒』:『彭洪菊,你是大足縣珠溪鎮關倉村人,父親名叫彭中華,男人陳定旗已被槍決!』
彭洪菊突然站了起來,渾身發抖,滿臉脹紅:『對不起,我病了,想不起了!』但她僅僅呆愣了一會兒便低頭認賬:『是的,我是彭洪菊!』
這時,何勇拔開人群衝出窯洞,掏出手機想告訴千裡之外早已分散的昔日專案組戰友們:『彭洪菊落網了!』遺憾的是,當時身處山區,手機沒有信號。
她曾拐賣19人家族團伙六年拐賣婦女兒童86人
從1986年起,榮昌縣及大足縣部分地區,不斷有人向警方反映:家裡有人失蹤。警方隨即調查發現,群眾反映屬實,失蹤人口可能被拐賣。
與此同時,渝西地區人口被拐賣現象呈急劇上昇勢頭。1992年5月,榮昌縣公安機關抽調民警成立專案組,對販賣人口犯罪進行偵查。專案組很快就鎖定了一個販賣人口的犯罪團伙。
當年8月17日,警方抓獲犯罪嫌疑人近40名。其中確認的主犯有7名,他們分別是:陳定旗、陳定海、曹登龍、李招玉、彭洪菊、劉興珍、何繼高。
警方發現,這個糾合性的販賣人口團伙,分工實施拐騙、聯系買主等,組織嚴密。7名主犯均是親戚關系,其中三對是夫妻。隨後民警多次去河南、貴州,通過一年多時間外調內查,發現這個團伙共販賣86人,其中婦女5人,兒童81人,有10名兒童在拐賣中因病死亡。
此案震驚中外,史稱『8·17』特大拐賣人口案。當年被抓獲的6名主犯,後經法院審理,有4名被槍決,一名被判處死緩,一名被判處無期徒刑。唯一在逃、涉嫌販賣19人的主犯彭洪菊2000年被公安部列為部級督捕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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