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度最高的『手抄本』即將出版呼吁原創者現身
白士弘說:『我決定,將這個版本的《少女之心》重新整理出版,同時公開尋找原作者,一方面是為了在足以證明原作者身份的前提下,按國家的稿酬標准付酬給她,表示尊重;另一方面也希望通過她,更加直接地還我們一個真實的歷史。』
新聞 《少女之心》已被放行
知名度最高的『手抄本』之一、在人們心中被定性為『黃書』的《少女之心》,即將堂而皇之地出版。
向記者提供這個消息的線索人表示:得知此事,他第一反應是震驚,其次是憤怒,究竟是誰在冒天下之大不韙,連《少女之心》這種作品也敢拿來出版?
經多方聯系,記者找到了該書出版人、文華圖書發展公司經理白士弘。白士弘稱《少女之心》的手續均已經辦妥,並在春節前拿到文化部開具准印批文,現正在籌辦印刷等事宜,新書打算在元宵節之後推出。
據悉,白士弘已在一月初舉辦的北京圖書訂貨會展示過《少女之心》的樣書,反響良好,有不少書商下了訂單。很多四十多歲的人一看封面便痛快地承認『這書當年我抄過』。
來歷 丹麥女記者上門送來『大毒草』
白士弘並非泛泛之輩,如今的手抄本熱,跟他有著直接聯系。
2000年底,白士弘率先出版了張寶瑞的《一只繡花鞋》,該書的熱銷引發了一場回味手抄本的熱潮,而且還導致一場轟動一時的文壇糾紛——小說和電影劇本《一雙繡花鞋》的作者況浩文認為《一只繡花鞋》涉嫌抄襲,揚言要動用法律手段維權。白士弘不得不飛往重慶面見況浩文……
在各路媒體的熱炒之下,白士弘一躍成為貼上『手抄本』標簽的公眾人物。
這場糾紛告一段落後,陸續有人給白士弘送來一些手抄本,有的希望他能出版,也有的想賣點錢。就這樣收集了20多種手抄本,其中就有《少女之心》,當時白士弘並沒有重視它。
2001年初,白士弘又出版了收錄七個手抄本代表作的《暗流:『文革』手抄本文存》。不久,一位長期研究『文革』現象的丹麥女記者葉鳳英(Perrxlink)找到白士弘,拿來幾年前在書攤上買的一本《少女之心》,請他幫忙鑒定真偽。
關於這本《少女之心》的來歷,書中介紹說是署名為『小思』的作者『我』在坐牢時所交待的材料,後來被傳抄出來,最後被定名為《少女之心》,後來成了『文革』時期的『大毒草』。
動力 是市場推動還是還歷史真實
白士弘告訴記者,看過手抄本的人都知道,那時的《少女之心》故事情節似乎並不重要,倒更像一本青春期性教育手冊,的確有點『黃色』。但葉鳳英拿來的這本卻沒有亂七八糟的內容,都是些用類似日記體寫成的青春回憶和那個年代的日常生活。
經過一番調查,白士弘發現《少女之心》有多個版本流傳,但大都情節雷同,以『黃』取勝。白士弘猜測,葉鳳英拿來的這本《少女之心》,也許就是原作者多年後想澄清自己所做的一次努力,也許這個本子就是《少女之心》的原始版本。
白士弘說:『我決定,將這個版本的《少女之心》重新整理出版,同時公開尋找原作者,一方面是為了在足以證明原作者身份的前提下,按國家的稿酬標准付酬給她,表示尊重;另一方面也希望通過她,更加直接地還我們一個真實的歷史。』
當然,《少女之心》無疑會非常暢銷,這也是白士弘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認為凡是手抄本,都是經過市場檢驗的暢銷書,『否則人們何必會花那麼多時間去抄它?』
故事 《少女之心》原是少女認罪書
那麼,《少女之心》究竟是什麼樣的故事?且聽白士弘慢慢道來。
在那個大家整天忙於『革命』與『斗爭』的年代,十六歲的花季少女黃永紅(不知道是否真名——記者注)在被下放的父親的指派下,發現了母親與何叔叔『通奸』的秘密。
單純幼稚的她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感到憎恨,在學校如火如荼的『學黃帥』運動的感召下,為了擺脫母親『通奸』帶給自己的罪惡感,爭做『黃帥』式的好少年,黃永紅不顧母親多次懇求,將所看到的一切寫成大字報貼到了學校門口。
但這次英雄偉大的『革命行為』,並沒有給她帶來預想的榮譽和解脫。媽媽被民兵帶走了,爸爸和弟弟對她就像仇人,同學們冷眼相看,不時把『破鞋』二字掛在嘴邊,連老師的贊揚也言不由衷,充滿諷刺。
之後,母親被下放到農村,父親回到城裡,卻與她形同陌路。她該怎麼辦?黃永紅陷入深深的孤獨和迷惘之中。這時,與她同學多年的男生李國華出現在她的身邊。李國華不但給她以安慰,還告訴她一個天大的秘密——『何叔叔』纔是黃永紅的親生父親。但何叔叔始終不肯承認。
在一次次交往中,黃永紅與李國華逐漸產生感情。但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他們被老師抓了個正著。在全班為此召開的批判會上,承受不住壓力的黃永紅暈了過去。
一場大病後,黃永紅被何叔叔送到她母親那裡。在農村,她欣喜地發現了同樣被學校開除來到農村的李國華和他的家人。農村相對寬松、單純的環境,使黃永紅和李國華有機會深入交往,倆人感情越來越深。直到有一天,他們懷著青春期的好奇與衝動,開始了彼此身體間的接觸,但這方面知識全是空白的兩個人,數次探索均以不得要領而告終。
一天天的晚歸引起了雙方父母的注意,家長們輕而易舉地揭破了他們的秘密,兩人的交往被嚴格禁止。
當他們為『改正錯誤』而保持距離的時候,另一個從城裡發配到農村的男生姚大明闖進了黃永紅的生活。為表示離開李國華的決心,黃永紅主動接近姚大明。姚大明是個情場老手,知道如何直截了當地示愛,處在青春躁動期的黃永紅最終沒能把握住自己,迷失在愛欲之中。
但一次與李國華的偶然邂逅,使兩人舊情復發,兩人不可遏制地走向越軌。黃永紅痛苦地發現,自己對兩個男生都存有好感,誰也割捨不下。
混亂的青春、混亂的感情只會導致更加混亂的結果。終於,黃永紅和李國華的事被姚大明發現。為了自己的尊嚴,兩個男人相約以決斗的方式解決問題。決斗中,李國華失手殺死了姚大明,隨後,他也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自殺。驚惶失措的黃永紅被關進監獄,在威逼誘供之下,她寫下一摞厚厚的認罪書。這份認罪書,便是後來的《少女之心》。
遭遇 就像從《水滸傳》變出《金瓶梅》
後來《少女之心》為何變成令老師和家長聞之色變的『黃書』?那段廣為傳抄的、兩三萬字的『黃色』內容又從何而來?
『此《少女》非彼《少女》,』白士弘解釋道,『《少女之心》是講「文革」時期人的命運,而抄得很凶的那段「黃書」,其實是從原故事情節中演繹出來的,類似於利用《水滸傳》的背景和幾個人物,另寫出一部《金瓶梅》。』
白士弘向記者透露了書中的一些情節,解釋《少女之心》變『黃』的過程:
女主人公入獄之後,審訊人員迫使她詳細地寫出戀愛經過及床上細節,事後,又把這個『黃色』故事流傳到社會上,使她成為了千夫所指的『破鞋』。許多人因此對她垂涎三尺,因為無法達到目的而企圖羅織罪名,以便再次把她送進監獄……
而那本廣為傳抄的『黃書』,白士弘可以肯定,是從這段審訊記錄中演繹出來的。
白士弘說,『文革』時期,手抄本是成本最低、人們最易接受的傳播方式。『當然,抄書肯定先揀「最感興趣」的部分抄,而且難免按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就這樣越抄越玄,導致後來「黃書」廣為流傳,而原故事卻不為人知。』
線索 『黃永紅』原型可能健在
這是白士弘第二次公開尋找手抄本作者。當年出版《暗流》時,他就通過媒體發表公開信,稱尋找原作者,除支付報酬外,更希望向當年那些具有非凡勇氣的人表達一份敬意。但是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證明《暗流》中某個故事是自己寫的。
不過,白士弘對尋找《少女之心》的第一作者充滿信心,假如文中故事屬實的話,『黃永紅』的原型很可能仍在中國大地上的某個角落默默地生活。
白士弘透露,在故事的結尾,黃永紅產下一個遺腹子,取名為李姚,以此紀念她的愛情。在偏見與歧視的夾縫中,面對當權者們貪婪的目光,最終她不得不逃離家鄉。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所以判斷不出她現在生活在何處。『孩子是母親的生活動力,她應該能挺下來。』白士弘說。
據了解,文中提到的『學黃帥』運動起於1973年年末,1974年達到高潮。依此推斷,如果『黃永紅』當年是十六歲的話,如今應該只有四十六七歲。
此外,白士弘分析,『黃永紅』所在學校的老師、同學,她的父母,李國華、姚大明的家人,她下鄉的農村村民、乾部,參加審訊的公安人員等都是知情者,現在這些人大多應該健在,而且過得挺好。不過,他們會不會站出來提供線索呢?記者對此表示懷疑。
『草原部落』叢書作者之一、青年作家摩羅受托為這次公開出版的《少女之心》寫序。他認真研讀之後推測,這個十四萬字的版本,是在傳抄過程中經過許多人的增刪、改寫、潤飾逐步形成的,但是,最初的作者顯然是最重要的作者。摩羅希望知情者公布有關史實,也希望對『文革』時期地下文學和地下思潮有專門研究的學者向讀者介紹更多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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