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聲音 專訪興隆縣委書記:對事故一查到底決不逃避責任
15日258名學生大部分發生嘔吐(附圖)
活蹦亂跳的公雞12分鐘丟了性命
承德鉛中毒調查[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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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裏的鉛鋅廠和沙坡峪中心小學緊緊相鄰 |
3月15日早上7點30分左右,河北省承德市興隆縣孤山子鄉沙坡峪村沙坡峪小學一個教室的多名小學生先後出現噁心、頭昏、嘔吐、腹痛等症狀。學校立即將學生送到遵化市醫院。隨後又有許多學生出現相似症狀。從3月17日開始,該校的161名師生陸陸續續來到北京博愛醫院就醫,經初步篩查,其中有63個人的血鉛含量超標。據瞭解,從前年開始,沙坡峪村就陸續有村民因懷疑鉛中毒到北京求醫。
3月19日,全國各大媒體開始關注此事。記者也於當天專程趕赴承德市興隆縣孤山子鄉沙坡峪村,對此事進行調查採訪。
孤山子鄉沙坡峪村雖然轄屬於河北省承德市,但距離承德市卻有200餘公里的路程,且整個路途全都是穿行在燕山山脈之中。在興隆縣城,記者僱了一輛由當地人駕駛的麪包車前往孤山子鄉。據當地司機介紹:“孤山子鄉處於燕山山脈深處,是一個非常閉塞的地區,解放前,這裏曾是日本侵略軍在燕山劃出的‘無人區’。”
路上,記者通過手機獲得了事件的最新消息,在前往北京朝陽醫院就診的161個村民裏,有63個人的血鉛含量超標。其中有數十人血液中鉛含量嚴重超標,患童不斷出現長時間流鼻血、胃腹絞痛、突發性休克等嚴重症狀,有關專家懷疑患者所患病症爲嚴重鉛金屬中毒。由於大量同一地區農民集體前往北京就診,此次事件已經受到了國家衛生部門的嚴重關注。
據北京媒體報道,當地爲了不讓事態進一步擴大並挽回影響,竟然在通往沙坡峪村所有道路上設置關卡,阻止外來人進入沙坡峪村,並且阻止村民走出沙坡峪村外出就診。
又有消息,北京一名記者在遵化醫院採訪此次事件時遭到不明人物追打圍攻,先期趕到沙坡峪村的數名記者採訪過程中遭到不明人物阻攔……
由於交通不暢外加信息封鎖,沙坡峪村已經成了燕山之中的盲點。
“封鎖”中的沙坡峪
“剩下的車錢我不要了,我不敢往前走了。咱惹不起。”
由於傳言稱所有進出沙坡峪村的道路全被設置了哨卡,記者所僱的當地司機死活也不願再向前一步,只願意送記者到孤山子鄉政府所在地。“你給我100塊錢就行,剩下的我不要了,我不敢往前走了。咱惹不起。”這名司機哀求道。就這樣,記者被司機半路“趕”下了車。
爲了在羣山中辨明方向,記者走進了這裏一家經營各種日用品的雜貨店。店主夫婦二人對於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記者非常警惕,只願意告知前往沙坡峪村的方向,其他的就不願再多言。此時,一名青年人進來買菸,看見記者他非常警惕,不時用眼角餘光打量。根據記者的經驗,該青年的穿着表明他肯定是在該村擔任一定職務的人。
“你是記者吧。你來咱這幹嘛啊?”青年惡狠狠地開口問道,並兇惡地瞥了店主夫婦一眼。60多歲的店主慌忙應聲:“他只是打聽去沙坡峪怎麼走。”“果然爲了沙坡峪的事來的,我看你也別去了,沒必要!”小青年語氣生硬道,然後瞪了記者兩眼拿了兩條煙就走了,臨走時還不忘指着老夫婦甩下幾句話:“你們倆別跟他瞎說!”在60多歲的店主夫婦連聲“不會”中,青年人揚長而去。據當時在場的幾個農民後來介紹,這青年是鄉政府的公務員。
走出了雜貨店,記者繼續尋找前往沙坡峪的交通工具。然而,當地僅有的幾輛出租車的車主好像早就有了默契,一聽是要去沙坡峪的堅決不拉。“你饒了我吧,拉了你我就倒大黴了!”一位司機如是說。
沒辦法,記者順着前往沙坡峪的山路步行了近千米後攔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在記者百般勸說之下,這位淳樸的山民終於答應帶記者進村。
欲說還休的村民
“你就別問了,你們能給這件事報道出來我們都很感激你們的。”
果然,就像傳言中所說的,進入沙坡峪的道路上確實有哨卡。記者看到,一輛漆着警車顏色但卻沒有牌照的汽車橫在路邊,車內有幾個人。當發現記者所乘坐的拖拉機時,其中一個人馬上推門下車,機警的山民一加油,拖拉機“噌”的從車旁開了過去。
終於進入了沙坡峪村。
在距離村中心還有500多米時,記者被“勸”下了車,駕駛拖拉機的山民說,不敢再往前了。他囑咐記者一定要小心,還給記者留了個電話,說如果從村裏出來可以給他打電話,他還來接。記者再三問他姓什麼,他堅決不說:“你就別問了,你們能給這件事報道出來我們都很感激你們的。”說完,他迅速開車遠離。
四下搜尋了一番,記者終於找到了事發地,沙坡峪中心小學。此時,學校操場上已經聚集了百餘名村民以及兒童,他們都是來等待“從北京來的專家”的,根據村委會門口張貼的佈告上所寫,北京專家將在上午到達給村民作檢驗,但此時已經是下午1時,小學教室內的醫護人員全都穿着寫有“鎮醫院”的白大褂,這引起了村民們的嚴重不滿。“這不騙人嗎,不許我們出去看病,說是請北京專家來,到現在不也沒來嘛!”一位從早晨7點就來到學校的婦女訴苦道。此時的醫護人員仍然在準備着,不時有白色救護車送來一箱一箱的醫療用具。一位醫護人員向記者介紹:“此次在沙坡峪的檢驗主要是收集村裏不適者的血樣以及尿樣,別無其他。”
此時的沙坡峪格外的熱鬧,本來連一輛普通麪包車都少見的這個偏遠山村裏,一下子就聚集了十餘輛高級轎車,寶馬、豐田、帕薩特、奧迪等車輛都聚集在村中心的廣場上,讓村民們着實開了眼界,來到這裏的警車也有5、6輛,身穿制服的數十名警察如臨大敵般的四處巡視。
據村民告訴記者,通往村外的幾條道路上都設置了路卡,“那裏的警察還多。”
古怪的肚子痛
“每次聞完了就肚子痛,也不知爲什麼。”
不知爲什麼,村裏的百姓對於記者的提問都不願回答,左顧右盼,欲言又止。而一旦記者隻身走在村間沒有人的背靜之處時,便總會有幾個村民搶上來給記者介紹情況。
據介紹,沙坡峪村礦藏豐富,境內有鐵礦、金礦、鉛礦,而此次被懷疑爲罪魁禍首的鉛鋅礦廠就位於村子的鉛礦與金礦附近。這座礦廠早在90年代就已經建成,當時是作爲冶煉金子的金廠,屬於村裏的產業,後由於金礦枯竭且經營不善倒閉被承包給個人(據稱爲該村村長)並改建成如今的鉛鋅礦,主要生產成品鉛。村裏的中心小學是在幾年前新建的,位於距離鉛鋅廠只有500米遠的地方,據村民介紹,鉛鋅廠所處的地段位置高是上風口,小學所處地段低是下風口,而整個沙坡峪村都處在一個羣山環抱的盆地底部。
據瞭解,在此次事件發生之前,村子周圍的幾家礦物冶煉廠就污染嚴重,尤其是鉛鋅廠每天都從兩根菸囪中排出大量黃顏色的濃霧,味道非常嗆人。“我平時到山坡上去修果樹,那些煙有時候飄過來經常嗆得我到處跑,而且每次聞完了就肚子痛,也不知爲什麼。”家中小女兒也在這次事件中有不適反應的老鄧告訴記者。
村民鄧大嬸今年已經50多歲,一直居住在這個村子裏,她家居住在距鉛鋅礦較近的地方,她告訴記者,這個鉛鋅廠沒有建成之前自己很正常,可是這幾年自己添了肚子痛的毛病。“以前不覺得,以爲是自己的問題,但後來才知道大家都是這樣的。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記者連續分別詢問了很多村民,肚子痛這個現象成了這裏村民獨特的症狀,幾乎所有村民都有這種情況。更讓記者想不到的是,村民表示如果用礦廠周圍水井裏的水蒸米飯,白白的大米蒸熟後竟然是黑顏色的……
嚴重污染的水源
“哪裏有排污設備哩,直接就排到地上了事。”
距離生活區如此之近的鉛鋅廠到底有沒有排污淨化措施?在已經停產多日的鉛鋅廠門口,看守人員拒絕了記者到場內看一看的要求。他告訴記者,礦廠要等待環保部門檢驗,不能破壞現場。記者隨即問其鉛鋅廠的排污設備在哪裏,卻得到“什麼排污設備,不懂,不知道”的答覆。
當地村民對於鉛鋅廠的排污措施嗤之以鼻。“哪裏有排污設備哩,直接就排到地上了事。”一位村民這樣說道。據記者觀察,在鉛鋅廠後身的礦砂堆下面有一個涵洞,一根排污管將污水直接就排放到地上,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一條只有泥沒有水的河溝,這裏的泥都是藍紫色的,發出一股莫名的氣味。
更爲可怕的是,居民的日常飲用水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污染。由於廢礦砂長期堆放在該處,每到下雨的時候,雨水就通過廢礦砂滲透,由於沙坡峪大部分都是沙質地面,雨水很容易滲往地下,與地下水混合。“一到下雨的時候,井裏打上來的水都有味道,燒開後壺裏面一層厚厚的白硝!誰還敢喝啊!”一位住在鉛鋅廠附近的村民訴苦道。據介紹,目前沙坡峪村已經形成了一種現象,即每天一清早,村民們都要拿着大水桶到2華里以外的一處天然泉眼去打水,四季如此。
令人困惑的“舉措”
“我們自己去花錢看病還不讓去,這真出了問題怎麼辦呢?”
面對如此重大的公共衛生事件,當地政府部門的很多做法讓來到沙坡峪的記者們困惑不已。事發後,鄉里的舉措竟然是在通往沙坡峪的所有道路上設置哨卡,配備公安以及村內保安人員攔截到醫院就診的村民。這讓村民非常不理解,“我們自己去花錢看病還不讓去,這真出了問題怎麼辦呢?”一個被從半路拉回來的村民無奈道。據瞭解,孤山子鄉根本就沒有醫院,不論村民有沒有真正中毒,不讓其去檢查都是非常不人道的。然而,村裏面給村民的答覆卻是不要去給北京醫院找麻煩。
另外,村和鄉里一部分幹部的態度是非常不實事求是的。一名村委會幹部竟然告訴記者們鉛鋅廠已經拆除了;而縣委宣傳部門的某工作人員竟然認爲那些嘴中流血的孩子是撞破了嘴脣,鼻子流血是上火……
然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沙坡峪村在事發後竟然發生了有線電視沒有信號的情況。巧的是,經過同行的兩位電視臺記者證實,這種情況發生的時間恰恰和某電視臺播放此次事件新聞的時間吻合,巧得讓人不敢相信。
在記者準備離開沙坡峪村時,又傳來了消息,一位北京的記者遭到不明人士的圍攻,並被搶奪相機,來人聲稱要將記者用手銬銬走,後經羣衆保護才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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