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網消息:我們這裏要介紹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要通過這個人介紹一種生活狀態,一種生活方式。越來越多的人把旅行當成一種時尚,人們把他們叫做“揹包族”或“暴走族”。其實怎麼稱呼他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熱愛自然和自由,他們背起揹包,手拿一張地圖,或開車或步行就可以開始一個人的旅行。他們懷抱理想,獨自上路,放飛自己的腳步和心靈,旅行是他們生命的一種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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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暴走”,其實是一個外來詞語,它來自日本,在日語裏即是“飆車”的意思,隨着戰後日本摩托車工業的興起,以及大批日本青年對戰爭的反思,他們陷入極度無聊、空虛之中,於是,摩托車的速度與飆車的危險,爲他們帶來刺激和心理滿足,在高速路、在曠野甚至在城市的街道,他們以年輕的生命,與對手、與警察、與自己進行着無謂的較量。他們的摩托車一般都拿掉排氣管的過濾芯,不僅動力增加,更使摩托車發出如魔神般的怒吼,每聽到這種聲音人們都會退避三舍。
在西方,大批青年追求個性解放以及精神上的獨立,他們標榜自我,崇拜自我並不停思索,以期望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園,於是,他們從擁擠喧囂的都市走出,以摩托車爲工具和夥伴,開始他們的精神之旅,與風的摩擦,與自然的極度接近,讓他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樂趣。
我們這裏說的“暴走”,其實是一種廣義的戶外活動,或者叫旅行,“暴走族”以對生活的好奇以及對自然的迷戀挑戰自我,他們在旅行的過程中感受生命的意義,以此作爲熱愛生活的另類表達。
其實,行走是人類尋求永恆的反映。當你在行走的時候,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好像生命本身一樣,既令人恐懼,又讓人着迷。每個人在內心深處,都是一個有着明亮眼睛的孩子,對未來充滿了好奇。
所謂“揹包族”那就更加顧名思義了,其實就是人們偶爾在風景區或大街小巷看到的那些揹着背囊或乾脆就只挎着照相機,單槍匹馬遊走于山水人文之間的傢伙,他們言談中總是揮灑着自信和從容,旅行讓他們不斷豐富着各種讓人羨慕的經歷,他們在旅行中尋找着藏匿於天地的自由。
一個荷蘭人,以他對中國古典建築的熱愛,行走在中國的城市中,他在行走中尋找,在尋找中感受那種充滿了難以預計的神祕感帶給他的快樂,這種快樂讓他難以停步。
饒抱思,寬額頭,高鼻樑,淡藍的眼睛,嚴謹但不失幽默的談吐,這一切向人顯示着他是一個典型的荷蘭人。第一次見到瘦瘦高高的饒先生,就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篇文章,說荷蘭人的平均身高爲世界之最,這是因爲生活在海平面以下的荷蘭人,有着與生於低窪處的樹木相同的性格———爭陽光、爭空間,向天際躥升,所以高挺。即使對荷蘭不瞭解,也會知道,高高的荷蘭人將低低的荷蘭國打造得民富物豐,更做出許多驚世駭俗之事。與饒先生聊過之後,我更堅信了這一點。
饒先生說他有一個偶像,那就是荷蘭著名的漢學大師高羅佩,說到高羅佩很多中國人也並不陌生,他的偵探小說《狄公案》曾經讓很多人愛不釋手。所以,饒先生也要學漢學,也要到中國來,也娶了中國女子做妻子,也寫書送給他的荷蘭親友,向他們介紹中國的文化……
聽饒先生用流利的漢語講述他對中國古典建築的衷情與嚮往,看他用英漢兩種文字編著的《中國傳統建築簡介》,我不能不被眼前這位荷蘭人內心的那股中國文化情結所感染。
饒先生現在天津與荷蘭合資的一家奶品企業工作,作爲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饒先生把工作看得無尚神聖,約定採訪時間時他很禮貌地說因爲接受我們的採訪是他的個人行爲,所以不能佔用工作時間,只能在休息日,就是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在週六或週日工作。
和一般長期在中國工作的外國人不同,饒先生不帶家眷,更沒有本國化的傢俱擺設,但他的生活卻充實得令人羨慕。
饒先生有一個漂亮的中國妻子和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她們住在南京。饒先生說,那裏有她們熟悉的人和環境,有她們熟悉的生活,我不能要求她們以我的工作爲中心改變她們的生活。
行走,生活的一部分
聽饒先生講他的中國情結是一種享受,他說,荷蘭人喜歡旅遊和度假,他小的時候就常常跟着父母去度假。做建築工程師的父親,帶着孩子們看得最多的是法國那些古老的教堂。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的遊覽給他留下了深遠的影響。饒先生說:“但是對建築的結構我是看不懂的,我只是把它們作爲一件藝術品來欣賞,或者說我更願意發現那些古建築中蘊含的文化內涵。很多建築物上有很多裝飾性的東西,我喜歡鬧明白那些裝飾物到底都是什麼意思。特別是像中國古建築上的龍、獅子以及其他一些標誌,我都想知道它們代表了什麼。”
那麼,饒先生的中國情結又是從何而來呢?
饒先生說自然是來自高羅佩。作爲一個漢學家,高羅佩把很多中國文化介紹到荷蘭,特別是他的偵探小說《狄公案》讓中國的狄仁傑成爲歐洲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成爲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國的福爾摩斯”。也正是高羅佩的這些偵探小說和中國研究的書讓饒先生愛上了狄仁傑,也愛上了中國。
在荷蘭畢業於經濟學院的饒先生,沒有急着去工作,而是在荷蘭大學漢學院學起了漢語。1983年饒先生第一次來中國,在南京大學留學一年,然後回國,在荷蘭大學完成學業後,從1989年開始一直在中國工作,十幾年來他在香港、南京、珠海、上海、蘇州工作過。在天津也已經工作4年多了。說到在天津的這幾年,饒先生很興奮,他說,在天津幾年,除了工作以外,他走了很多地方,比如北京、比如河北、比如山西、比如……這些地方有很多很有趣的古建築。
饒先生行走中國,尋找古蹟那還是源於幾年前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饒先生說:“那是2000年,當時我在荷蘭時的大學教授到中國來,我告訴他我在天津,他問我有沒有去看過有名的趙州橋,我說沒有去過,但我還記得在學習的時候老師給我們介紹過趙州橋。聽說我沒去過,教授感到很遺憾,畢竟那是中國有名的建築,畢竟天津離趙州橋很近。我也感到很遺憾,於是就去看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經常在週末的時候出去‘尋找’名勝古蹟。河北省正定的隆興寺、孔廟,淶源的閣院寺,曲陽的北嶽廟,滄州的鐵獅子……緊張工作了一週,到了週末,如果天氣好,我又沒有什麼必須做的事情,我就一定會請司機帶我去看那些古蹟。其實應該說是尋找,因爲很多並不是很出名的旅遊勝地。上個星期天氣特別好,我就去了清東陵。現在交通比過去方便多了,高速公路四通八達,想去哪兒都可以,不像我剛到中國的時候,那時候中國剛剛開放不久,物質還比較匱乏,交通也不方便,飛機票和火車票都很難買。現在就不同了,從天津到保定、到薊縣甚至到山西都有高速公路,比如薊縣的獨樂寺我就去過好幾次,有時公司來了客人我也帶他們去看獨樂寺。總之,週末沒事情的時候我都會找些事情做,光呆在家裏也沒意思。我覺得最好的活動就是到外面去走走去看看,去尋找那些古蹟。很多古代建築都是在風景優美的地方,這樣,不僅可以看古蹟又可以看風景。都市我不太喜歡,其實都市世界各地都差不多,如果只爲了呆在都市,那就沒有必要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了。”
尋找,因爲熱愛
聽一個荷蘭人滔滔不絕地講他看過和沒看過以及嚮往着去看的中國古蹟,我作爲一箇中國人覺得很慚愧。
饒先生拿出一本本裝幀很精美的影集給我看。他很樂於向我介紹那些寺院、匾額以及裝飾,在饒先生的《中國傳統建築簡介》中他寫道:裝飾的廣泛運用是傳統建築的一個顯著特點。裝飾主要通過着色和雕刻,但也有其他的各種方式。最初,各種各樣的裝飾不僅是爲了悅目,而且也是出於實用。它們是建築的組成部分,因此絕非可有可無。隨着建築技術的不斷改進,本可以省略的裝飾項目卻仍得以保留,則完全是出於審美考慮。饒先生翻開那一冊冊影集向我展示着———這是山西省應縣木塔,這個建築使用了50多種斗拱;這是北京先農壇,斗拱呈藍綠色相間,金色鑲邊;這是山西太原晉祠聖母殿,盤龍繞柱;這是山西大同的善化寺三聖殿,斗拱如盛開的花朵;這些大大小小的匾額,書法我不懂,但我很喜歡匾額本身的雕刻,還有下面這些雕刻的窗花,也都很好看……
饒先生說欣賞古建築的興致來自古建築本身;而每一個古建築令我們賞心悅目的因素又是由建築本身、建築的環境、建築的裝飾組成。
饒先生每找到一個地方,都會拍下那裏的古建築以及與建築有關的環境、建築上面的裝飾,他把拍攝下來的這些古建築按年代以及風格進行歸類整理,看他那一本本的影集就如同看一冊冊的中國古建築藝術史。饒先生說做這些事情他覺得很有趣。
現在他又在研究那些裝飾物上的花紋都代表了什麼意思,在他的桌上我看到了一本《中國傳統圖案大觀》,紙上寫着密密麻麻歪七扭八的漢字,饒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的漢字寫得不好,但是我可以用電腦來寫。通過研究,我知道了中國的五福是什麼,牡丹花代表什麼,玫瑰花代表什麼,獅子、麒麟等等都代表什麼……還有佛教圖案在很多古建築上經常可以看到,它們都有自身的涵義。雖然現在我還不是完全清楚,但我正在努力搞清楚。”
聽饒先生介紹那些對我們來說並不知名的地方,覺得很奇怪,他是怎樣知道這些地方的呢?饒先生說:“這很簡單,買一本地圖就可以了。我的行走與尋找就是從這本旅遊地圖開始的。天氣好的休息日,我就翻開這本旅遊地圖,在上面找到一個標明的景點,按圖索驥地去找,比如玉田這裏標有‘淨覺寺’,比如我看到滄州這裏標有‘鐵獅子’,我就對司機說我們去看一看,於是他就會帶我去,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比如南皮這裏標了一個石金剛,我不知道這個石金剛到底是一個建築還是一些金剛,就只能去找到它親眼看一看。也常常會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有時候建築還在,但是不開放也就白去了。雖然有時候什麼也看不到,但也別有一番趣味。想想看,出發前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麼,結果會怎樣,那種神祕多麼令人着迷!後來我就開始買一些書,比如現在我要想去什麼地方,我就先買一本書看一看有關這個地方的介紹,事先就知道了這個地方到底好看不好看。但這也不能保證你到地方以後就一定能看到與書中介紹得一樣的建築。有時候結果很好,比預料的還好,有時候就很失望。還有一些地方是沒有資料記載或者是很難找到資料的,特別是山西的古蹟很多,但很多書裏介紹的只是一部分,所以還是得去碰運氣。”饒先生說,有一次在山西一位賓館的服務員送給他一份當地的報紙,上面介紹了很多山西的古蹟,於是他就逐個去看,結果,有些報紙上看着破破爛爛,等到了地方一看,發現已經修復了,當然就會很高興。饒先生在他的書中寫道:參觀這些地方的樂趣有很多,有些建築位置偏僻,不易到達。但是,如果你的汽車性能可靠,且司機耐心、路況許可的話,那麼,旅行仍不失爲一種有收穫的挑戰。此外,許多古老的廟宇位於非常優美的風景區,遠離塵囂。最後,在很多廟宇中,原創佛像或繪畫得以保存下來,所以參觀這些地方,不僅可以領略傳統建築,而且可以飽覽古代雕刻,尤其是南禪寺、佛光寺、鎮國寺、獨樂寺、奉國寺、善化寺、華嚴寺和崇善寺最具吸引力,它們能讓你進入遙遠的過去。
在我看來,工作生活在天津的饒先生,是一個孤獨的行者,但饒先生自己卻不這樣認爲,他說,他的確是在一個人獨自行走,但他並不孤獨,他說這樣比較自由,可以不必考慮其他人。他說很多古建築在很偏遠的村莊,大方向找對了,但要真正走近它,還需要走很長的路,有時爲了找到某個建築,他要步行幾公里甚至更遠,這樣的行走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的,所以,一個人很好。
說起他去過的地方他真的是如數家珍,他很願意說那些古建築,以及從那些古建築上繁衍出的文化內涵,但說到他的生活,他的語速減慢了許多,而且也好像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了。
45歲的饒先生沒想過還會在中國再呆多長時間,離開了以後,對中國的古代建築感情還會不會延續下去。他說他也並不想讓自己一定要研究出個所以然,他現在做的一切完全是愛好。他只是覺得在這裏,就應該利用這個機會到處去走,去看。他說他只是不想將來回國之後感到遺憾。
饒先生說,他不需要一成不變的生活,有一個家,二十五年都在一個單位、一個地方工作和生活。現在的生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二十幾歲在荷蘭買房子,然後找個工作,一輩子都不動一動的生活他不能接受。的確他沒買過房子,沒有一個固定的家,但是他也並不覺得自己缺乏一個固定的家,他說他還是喜歡比較靈活的方式。
有人說只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等於只看到了書的某一頁,如果走出去看世界,就等於把一本書的內容看完。
饒抱思,一個不肯只看書的某一頁的荷蘭人,抱定了要一個人繼續走下去。他說,旅行,在自然中游走,做一個自由人,在假日裏親密接觸大自然,擺脫束縛,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這種最簡單的生活方式、最豐富的生活內容,一直都是他的夢想,其實也是很多人的夢想。饒先生說,如果有機會他最想去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是中國的四川,因爲那裏他去過幾次,那個地方很美。他希望有機會對那裏進行深入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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