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每日電訊報》消息,英國的華裔戈登.李在伊拉克武裝分子的手中當了整整兩天的人質。他向英國《每日電訊報》講述當人質48小時的親歷頗具代表性。
年輕的伊拉克聖戰戰士帶我看了兩具血淋淋的德國人的屍體
年輕的伊拉克聖戰戰士站在仍在冒着青煙的汽車殘骸前擺出一幅勝利者的姿勢,充滿稚氣的臉上蒙着一條紅白相間的沙漠阿拉伯人的頭巾,手裏拿的強力狙擊步槍擺出一付隨時開槍的架勢。
幾分鐘前,一輛白色的日產四輪驅動車被逼下了公路,車內的兩名德國人在一陣激烈的槍響過後當即身亡,他們血淋淋的屍體被伊拉克武裝人員從車裏拽了出來,翻入路溝的汽車隨即燃起了熊熊烈火。此時,距離現場只有1000米左右的我被全幅武裝的伊拉克人員帶到慘不忍睹的現場,看了慘死的德國人之後把人扣爲人質,並且帶着我跟他們呆了兩天。這48小時裏,我成了伊拉克境內衆多外國人質之一。
不遠處,底格里斯河蜿蜒流淌過綠色的田野。如果是和平日子的話,那麼一定是野炊春遊的好時候。然而現在,在眩目的陽光下,遇難者的屍體倒在公路邊。六名伊拉克人在不遠處爲兩名德國人挖掘墳墓。其中一名死難者的錢包裏徽章說明了遇難者的身份--他是一個25歲的德國人。此時,他一邊的臉上佈滿了血污,身上滿是彈孔。
聖戰指揮官怒斥年輕戰士不讓他們污辱遇難者的屍體
一名40來歲的聖戰指揮官突然間怒斥起他那些年輕的手下來。這位告訴我他曾是伊拉克前特種部隊軍官,長着一雙清澈藍眼珠聖戰指揮官怒聲喝令一個試圖把腳踏在德國人屍體上的年輕戰士把腳挪開,並且讓手下把其中一具裸到腰際的屍體上的衣服拉整齊。在跳下他自己的座車前,他把那羣年輕的聖戰戰士罵得狗血噴頭。
我隨後聽說這兩名德國人是如何處入死亡之路的:上週三,一支由多輛白色的日產越野車組成的車隊行進在巴格達和約旦之間的高速公路上,結果一頭便撞上了一個由聖戰武裝分子設下的哨卡。車隊強行衝關,結果引起了車隊與伊拉克武裝分子之間的激烈槍戰,結果最後一輛車被打爆了輪胎,翻進入路溝邊的一所小學校,車裏的兩人當即身亡。我當時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德國官員正在查找兩名德國駐巴格達使館安全官員的下落。據德國的媒體介紹,這兩人是德國反恐怖突擊隊員,受過營救人質的訓練。
槍口下接受了聖戰民兵的嚴厲審問
由於這裏是抵抗力最爲激烈的“遜尼三角地帶”,因此,聖戰民兵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美軍爲報復四名美國公民在費盧傑被殺而發動的進攻。儘管我是一名英國人,因此頗被伊拉克民兵的懷疑,但他們最終還是決定留我當活口,把我帶到了距離費盧傑不遠處的一個小鎮,從而讓我瞭解聖戰民兵的生活,當人質的體驗和他們是如何抵抗美國人進攻的。
在接下來的兩天兩夜裏,我跟聖戰民兵們一起吃住在加爾瑪小鎮,跟他們討論距離數千米外正在集結的美國海軍陸戰隊,推測美國人的進攻是不可避免的。當美國人的武裝直升機開始轟炸費盧傑,並且派兵進攻費盧傑市中心後,他們的擔心得到了證實。
當美軍宣佈在費盧傑暫停攻勢90分鐘後,聖戰民兵把我帶進了費盧傑城,從而有機會讓我進一步對聖戰民兵有了瞭解。這些聖戰民兵其實很多人是爺爺輩的老人,小商販,年輕男人,甚至男孩。他們剛開始的時候對我這個英國人滿腹狐疑,他們分乘三輛日本車跟蹤我所乘坐的小轎車,每輛車上都是全幅武裝的蒙面男子。很快,我的車被攔了下來,我和我的司機頭上被蒙上了黑色的頭罩,塞進一輛皮卡車的車廂,被帶到了一座小房子裏。當我被喝令站在一堵牆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時,我覺得整個世界都瞎了。緊接着審訊開始了,他們問我是誰?跑到費盧傑附近的小城幹什麼?我的衛星電話在哪裏?他們一直想讓我們承認,我們是來偵察他們的。我一一回答他們的提問,比如說有關對科威特的看法,在巴士拉的英軍情況,是否到過以色列,是否是猶太人。我的翻譯是巴勒斯坦人,他拼命說服伊拉克武裝人員,讓他們相信我不是間諜。
突然間,形勢變了,他們遞給我一碗水,這是伊拉克人開始接受客人的標誌。
伊拉克人從他們自己的盤子裏省出飯來給我吃
那麼,在聖戰民兵那裏當人質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他們對我這個陌生人十分有禮節,只是仍有一點點的狐疑。他們給我吃的,有時候甚至從自己的盤子裏省出口糧來給我吃。他們對我笨手笨腳地學他們用手抓飯吃的樣子哈哈大笑,後來他們還是想方設法幫我找來了一隻湯匙。他們還笑我不習慣盤腿坐地的狼狽相,但很快幫我找來一塊墊子。當天晚上,當他們預感到激戰在即的時候,他們堅持派人把我護送到安全地區。儘管此時他們非常需要戰鬥人員在手邊。
在整個事件期間,他們對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準確地報道他們的情況,我答應他們了。指揮官跟我握了握手,然後對笑着說我的名字,我的中國長相和中國功夫。我也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
聖戰民兵只恨美英帶來的思想
指揮官隨後向我解釋了聖戰的目的,他說,他們是在跟聯軍、伊拉克臨管會、警察--因爲他們是聯軍的合作者,以及任何薩達姆的支持者作戰:“他們必須離開這個國家,我們不同意美國人在費盧傑被燒死和掛起來的做法,但我們要他們投降或者打死他們。這很清楚,因爲這裏到處都是憤怒的人們。”說這話番的時候,指揮官就在他的指揮中心裏--這是一間平房裏的一個房間。沒有任何裝飾的房間牆上掛着兩張聖戰黑旗的照片。
兩隻破舊的長沙發靠牆正對着門擺着,窗戶邊有一張只有三條腿的咖啡桌:“如果敵人投降的話,我們會保證他們的安全,讓他們離開這個國家的。如果他們膽敢進來的話,我們就會殺死他們,因爲我們只想讓他們離開伊拉克。”
“我們並不恨美國人和英國人,我們恨的是他們帶到這裏的思想,我們現在要跟把這些思想帶到伊拉克的每個人,包括伊拉克臨管會的成員。我們不想要他們的投資,也不要他們的思想,我們只想有我們自已的思想和以穆斯林的方式管理這個國家。我們支持我們的葉什派領袖薩德爾,用錢,武器和人員支持他,因爲他反抗美國。”
在費盧傑城裏體驗到“圍城的滋味”
聖戰人員控制着費盧傑的所有通行,一些人守在破爛的汽車裏注視着過往的可疑人等,還有四名男子分乘兩輛破舊的摩托車監視着美軍的動向。一名12歲的小男孩向我們描述了他如何幫助大人用導彈打擊美軍的情景:“站在導彈邊上我能感受到力量,我知道那是殺死美國人的武器,感謝安拉!”。所有的人都驕傲地說他們爲能幫助聖戰民兵是如何如何地高興。
幾天後,美國人襲擊越來越近了。週五一早,美國的戰車小心翼翼地駛入了費盧傑,開始廣播宣佈宵禁的情況。成千上萬的費盧傑人開始逃離這座城市。駛離費盧傑的公路上擠滿了逃難的人羣,老人孩子和孕婦擠在破舊的小車裏,車上塞滿了他們所能帶走的所有家當。這是最後一條能出城的路了,其中所有的路都被美軍封鎖了。
我和我的司機在費盧傑的一家臨時醫院裏呆了兩天時間,看到街頭上是指揮交通的老人和孩子。在郊區的一個交通要道口,一個蒙面男子警告我們說,這裏已經被一名狙擊手列入射擊區,任何駛過這裏的車輛和人羣都可能成爲獵殺的目標。五十米開外,一輛破舊的德國大衆車一頭紮在路邊,司機倒在方向盤上,身上至少捱了20槍。城外,公共汽車,卡車,救護車和轎車從四面八方趕來,想方設法救走儘可能多的人。
下午6點鐘左右,我和司機在路邊停下我們那輛破舊不堪的豐田車,我們看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婦女和她的老公艱難在拖着行李在路上行走。他們後來告訴我們說,他們倆從今天早晨8點鐘就上路了,因爲太累,所以女人只是哭着跟在後面。當我們願意搭他們一程的時候,女人差一點癱在我們的車上。他們告訴我說,他們的家被一發迫擊炮彈打中,附近的一座清真寺也被炸燬,造成了好幾十個人死亡。另一位前伊拉克軍官阿里說,他家把所有的家當都丟掉了,他的哥哥和哥哥一家人下落不明,他現在是想把家人送到巴格達後返回費盧傑進行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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