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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長運的奶奶展示孫子唯一的遺物 |
馬長運,男,40天,死於營養不良合併敗血症、多臟器損害;吳毛毛,女,4個月,死於營養不良合併多臟器損害……當記者幾日前在阜陽人民醫院兒科病房記錄中發現這兩例死亡病例時,就決心拜訪一下他們的家人,並不因爲這兩名嬰兒同樣來自於阜陽市穎上縣耿棚鎮,同樣於去年12月間匆匆離世,而是想知道,這兩個同樣屬於弱勢羣體的普通農民家庭,目前最想說些什麼,最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受害者:無奈的沉默
當記者在當地鎮政府的幫助下找到馬長運家時,他的爺爺奶奶正巧在家。現年56歲的爺爺馬紹堯告訴記者,自己的兒子媳婦常年在外打工,孫子就託付給他們老人帶,但小孫子在40天時就告別了這個世界,而罪魁禍首就是家裏人買的一箱名爲“黃金搭檔”的嬰兒奶粉。
因爲不足百天,小孫子甚至都沒有留下一張照片,而且鄉里人有個規矩,只要是人走了,他所有的東西就都不能留下了,因此,馬長運的奶奶能向記者展示的孫子的遺物,就是僅剩的幾塊包頭巾了。馬長運60歲的外婆李成珍說起這事更是傷心,女兒託給她帶的外孫她真正只帶了2天,其餘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坐在小外孫睡過的牀前,老外婆的眼框紅了,直埋怨孩子給自己帶死了。
當初這些老人誰也沒想到,孩子臉孔浮腫、發燒,就是因爲吃了自己買的200多元一箱的奶粉。但當問到這些奶粉是從哪買來時,他們又都沉默了。據鎮幹部介紹,由於這些奶粉大多數是從鎮上的小店中購進,這些店主和受害兒家屬都是同村人,受害人有的礙於鄰里面子,有的害怕打擊報復,就不敢聲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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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出售劣質奶粉的雜貨店主向記者抱怨,其實我們也是受害者 |
經銷商:我們也是受害者
在記者的再三追問下,馬長運的奶奶終於答應帶記者去那家賣假奶粉的鋪子看看。但仍然顧忌地表示:到了那裏自己仍將呆在車裏。
在一條泥濘的鄉村土路旁,記者見到了這家在鎮上還算大的雜貨鋪。老闆娘看到有人在拍照,忙走上前招呼說:我們早就撤了,現在一天來查幾回,哪還有假奶粉啊,再說,我們也是受害者,我們也不知道進的貨有假。
據介紹,有的廠家推銷奶粉,就是讓推銷員騎上自行車帶上貨,看到雜貨鋪就放下幾包,讓他們賣了試試,因此一旦出了事,也是冤有頭,債無主。
而當記者回到車內時,馬長運的奶奶卻氣憤地表示,他們進假奶粉的價格,遠遠低於合格奶粉,卻以與合格奶粉一樣的價格出售。
究竟是店主在昧着良心說瞎話,還是他們真的也是受害者,我們如今已無從得知,而這種無序和散亂,也是農村市場難整治的原因之一。
馬紹堯告訴記者,沒吃完的奶粉已經原價退給了雜貨店,而且家裏也拿到了政府的1萬元補貼,據瞭解,以前爲孩子治病花去的四、五千元錢,也將返還到他們手中,然而對老人來說,“錢多錢少不重要,孩子沒了……”。
假的不只是奶粉
記者最終沒有候到另一個夭折嬰兒吳毛毛的家屬。但在他們家附近的照相館裏,女主人卻告訴記者,她大概是這個鎮上最早發現“大頭嬰兒”的人了。
由於經常給附近村裏的孩子拍百日照,照相館主人在去年底就發現來拍照的孩子有好幾個臉都異常腫胖,而身體卻很瘦小,這種情況以前從未遇到過,她這時就提醒這些孩子的家長要帶孩子去醫院。“但我沒想到這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其實,農村裏假的不只是奶粉,種子、農藥、化肥、膠捲、洗髮水、牙膏、礦泉水,凡是能想到的都有假”,店主說。
據稱,這些假貨都是從鄰近省市的商品批發市場裏批發來的,有的人是知假賣假,而有的人是知假買假,大家圖的都是便宜。如今,大多數生活有了改善的村民爲了避免假貨,只能捨近求遠,去城裏的大超市購買商品,而那些生活仍然拮据的村民,只能與廉價的假貨爲伴。
採訪手記
出於職業考慮,死亡嬰兒家庭是此次“劣質奶粉調查”必然要採訪的地方,但除卻此因素,這些遭受了痛苦卻仍然不得不被媒體一次次揭開傷口的普通人家,也是記者最不忍去拜訪的地方。
當馬長運的奶奶哭着說“我都快忘記了,你們記者的採訪又讓我想起了孫子”時,當馬長運的外婆在記者的追問下紅了眼眶時,我們除了蒼白的安慰,就是深深的內疚。不僅內疚於自己的殘忍,也內疚於我們大多數人在事前對農村這些弱勢羣體的漠不關心,和事後對他們膚淺的同情和幫助。
劣質奶粉事件只是個偶然的必然結果,現在因爲範圍大了,鬧出了人命,總理批示了,才受到方方面面的重視,但若干時日之後,會否因另外一些假冒僞劣產品,而又引發出其他一些無法預料的嚴重後果?
如今,假奶粉被查禁了,還會有假種子、假農藥、假飼料、假藥……在危害着農民。奶粉風波尚未平息,就算平息了也不是萬事大吉。農村市場已經到了非全面整頓不可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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