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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2日,記者進入廣安禮品公司木工廠暗訪,認識的第一個工友就是何文誠。他看上去老實憨厚,但已有8年打工史,什麼場面都見過。記者很快和他成了朋友,他以自身的經歷向記者講述了外來工生存環境和老闆盤剝工人的內幕。
他告訴記者說,他當時也剛進廠不久,在附近的另一家木工廠幹活,只因上個月母親病了,請假回去看了幾天,再回來時,那家廠已把他除名。他走投無路,正好這家廠招木工,他就交了50元錢進來了。至少有個地方住,有地方吃飯。
第二天,記者和他分在同一個車間幹活,很快和他成了好朋友,他毫不吝嗇地教記者在工廠要怎麼幹活,教記者工作太累時如何“耍滑頭”應付班長。
看到記者幹活的樣子,他說:“你不像是幹粗活的人,怎麼來吃這個苦?”他勸記者早點離開。“我進來後才知道每天要加班到凌晨2點,人又不是鐵打的,哪能受得了,你看這裏麪灰塵那麼大,工作時間會得塵肺的,掙的這點工資以後看病都不夠”,他說
車間裏很熱,記者一直在不停流汗,實在很難受。何文誠說這倒算不了什麼,最可怕的是工作時間太長,人容易疲勞,一不小心就會把手指打掉。有的人甚至累死了。
得知記者的身份後,何文誠說:“你寫幾篇報道,也許可以讓這個廠在短時間裏有所好轉,但是廣東這麼大,到處是工廠,幾乎所有的工廠都存在違反《勞動法》的現象,這些現象其實勞動部門都知道,可是都沒有解決,現在勞動局唯一還有一點作用就是人死了或者殘廢了之後找他們去仲裁賠多少錢。”
何文誠15歲初中沒畢業就開始出來打工,東莞、深圳他都去過,比這個廠環境惡劣的工廠多的是,有的廠甚至一天上班18個小時。他們過去也經常反映,但是勞動部門就算來了也不管用,他們一走工廠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一般大家都認命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去投訴的。
何文誠說,現在由於勞動時間長,安全條件差,打工者的生命和健康根本得不到保障。死人和致殘的事情不斷髮生,就他本人的親朋好友,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已經兩死一傷。
“像我們這些人,命真的不值錢,如果哪天有個三長兩短都是很正常的。”何文誠說他們很希望有一天勞動者的權益能真正像《勞動法》規定的一樣美好。
“你就說這個廠,你進來他不逼你,先交50元錢,你走他不攔你,就是50元押金不退,你還白乾了活,就算你告到勞動部門,最後人家說你自願的”,何文誠無可奈何地說,“找活幹的人多得很,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就說加班,人家工廠說是工人自願的,一點都沒錯,你不加班,一個月200多塊錢,怎麼活?大家只有加班,時間長了自然要出事”。何文誠一語道破“加班是工人自願的”的“天機”。
何文誠說,讓他們去保護自己的權益,就好比告訴他們天上可以掉錢一樣,大家只能想一想,誰也做不到:“就說加班工資,老闆不給,我去告他,要找律師,要花錢,要花時間,能不能要上還是個問題。再說我們也沒錢請律師,有那個告他的時間我還不如去加點班掙點錢實在!更何況你去告老闆,工作就保不住,沒了工作飯都沒得吃,你還能告誰?”
因爲和記者說了很多話,何文誠提前辭職離開了工廠,他說自己在廠裏和記者走得最近,廠裏知道後會找他麻煩,後來他給記者來電話瞭解情況,得知省人大代表和省政協委員關注這件事時,他很高興地說:“就算從根本上解決不了問題,大家能關注一下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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