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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歲末年初，以武書連研究員爲組長的《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推出了《2003中國大學排行榜》。像往年一樣，此榜的發佈立即引起學術界和社會各界人士的廣泛關注，同樣也引發了網友對其權威性的質疑和討論。爲了使社會公衆對大學評價有更全面的瞭解，我們特地採訪了武書連先生。
問題摘要：
1.大學評價研究的政策依據
2.大學排名有沒有意義？
3.排行榜是否“重理輕文”？
4.以文爲主的大學和以理工爲主的大學有沒有可比性？
5.武漢大學、吉林大學、武漢理工大學的本科專業生得分高於清華和北大是否合理？
6.中國大學與世界大學的差距到底有多遠？
7.《挑大學選專業》是否以贏利爲目的，搞評價是否向大學收費？
記者：武老師您好！我們知道您從事大學評價研究已經12年了。請您首先談一談開展這項研究的法律依據或者政策依據。
武書連：講到高等教育評價的法律或政策依據，應當首推1985年中共中央發出的《中共中央關於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其中明確提出了"對高等學校的辦學水平進行評估"。也就是從那時起，中國的學者纔開始了對本國大學的排名探索。1987年9月由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趙紅州研究員、蔣國華教授等發表了中國第一個大學排名。1992年國務院批轉了《國家教委關於加快改革和積極發展高等教育的意見》，其中要求"社會各界要積極支持直接參與高等學校的建設、人才培養、辦學水平和教育質量評估"。從此，中國的大學排名開始活躍。自1987年9月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發表中國第一個大學排名算起，到2002年6月我們課題組發表《2002中國大學評價》，中國共有14個單位發表了30多個不同類型的大學排名。2002年6月28日，教育部和科學技術部聯合發文，標題是《關於印發<關於充分發揮高等學校科技創新作用的若干意見的通知>》，即《國科發政字(2002)202號文件》。這個文件是要各地各大學貫徹執行的。其中第13條專門論述科研評價制度，最後一段文字是："要逐步培育和依託社會中介組織開展評價活動，建立獨立的社會化科研評價體系。"我個人理解今後政府會注意發揮社會中介組織和民間評價的作用。國務院批覆、教育部和科學技術部文件是開展大學評價的政策依據。
記者：在科學領域，大學評價屬於哪個學科範圍，目前情況是怎樣的？
武書連：大學評價屬於教育評價範圍，而教育評價是教育科學研究的三大領域之一，另外兩個領域是教育基礎理論研究、教育發展研究。在我國，相比較而言，教育評價研究是比較落後的。
記者：在討論中，很多人爭論的焦點問題之一是有沒有必要研究大學排名，或者說，大學排名有沒有實際意義。
武書連：這一點在有關大學評價的各種教科書裏都進行了充分的論述，有興趣的人可以去閱讀，我就不再引證了。我在這裏只想談談大學排名的社會意義。
一、對於學生和家長來說，在選擇大學時能起到很好的參考作用。只看學校的招生簡章，沒有一個學校會說他自己的學校某個專業不好，都說好。所以很多時候考生並不能真正瞭解一個學校的情況，甚至很多教育界人士也不能瞭解。舉個例子說，如果你想讀理學，也就是基礎科學。清華、北大錄取分數線差不多，你認爲該上哪所學校呢？是清華嗎？不是。理學最好的是北大，第二名是南大，接下來是中科大。清華的強項是工學，學工就到清華去，清華所有的工科專業都是全國最優秀的。很有意思的是，清華的強項，工學和管理學，恰好是北大的弱項；而北大的強項，理學、醫學、哲學、經濟學、法學、歷史學，恰好是清華的弱項。但是一般來講，考生並不清楚理學和工學甚至其他學科、專業的區別。《中國大學評價》的高考版《挑大學選專業》對所有學科門類和本科專業都作了排名，考生可以對各個大學的強勢學科和弱勢學科一目瞭然。
二、能有效促進大學的競爭，引導教育資源的流向。我們國家的大學主要還是在計劃經濟的體制下建立起來的，學校的一切由國家財政負擔。學校不怕倒閉、也不會倒閉。這種體制缺少競爭，造成了許多大學不思進取，且毫無危機感。引入大學排名從而引入競爭機制，把學校的實力告訴社會，就是要讓學校增加危機感，奮勇向上。我們知道，每一個校長都關心自己學校的聲譽，而大學排名最能影響大學的聲譽。從而影響生源質量、經費數額、生活待遇等一切需要社會和政府支持的資源。如果一所師資力量雄厚的大學排到很後的位置，只要這個學校的校長不能推翻評價結果，他肯定着急。有時候，大學排名能起到政府主管部門起不到的作用。希望若干年後，隨着中國高等教育的改革和中國社會的進步，不思進取的大學應該像不思進取的企業一樣不復存在。
三、排名還可以反映高等教育的發展規律，反映學校存在的諸多問題。以清華爲例，一心想辦成世界一流大學，但我們可以發現，世界一流大都是以理學即基礎科學爲主。而清華仍然以工學爲主，因此儘快轉型是清華大學的當務之急。從清華大學的各學科優質師資力量排行中，我們看到了清華大學向綜合型、向理學轉化的的努力。從我們掌握的數據分析，清華大學1994年只有2個文科博導，佔博導總數的1.5%，2003年發展到83個，佔15%，百分比相當於10年前的10倍。理學的博導由5.38%升到16.2%，恰好3倍；工科由93%下降到68.8%，按照現在的發展速度，理科從5.38%到16.2%，3倍，用了10年的時間，再用10年的時間，再3倍，也就是2012年，理科比例達到50%左右，也就是剛剛完成轉型。但是後一個3倍顯然比前一個3倍難得多。
四、還可以吸引國人關注高等教育。大學的深不可測，常使公衆敬而遠之。但每年一次的大學排名的亮相，又不可避免地引起社會公衆的焦點討論，國人在對衆多大學"真不得了"和"不過如此"的評判過程中，無形中拉近了大學和公衆的距離。大學排名實在是教育行政部門推銷高等教育、爭取社會資源、吸引上級和國人關注高等教育的最好廣告。
記者：我們已經瞭解了大學評價的政策依據和社會意義。但是許多網友對"2003中國大學100強"的排名結果提出了質疑，其中不少人認爲排行榜明顯的"重理輕文"，這着重表現在清華大學的自然科學得分高達127.28分，而北京大學的社會科學得分卻只有26.98分，自然科學得分卻是89.58分，是社會科學的3倍，特別是中國人民大學，文科得分只有19.05分，排在第35名。您怎麼解釋這些結果呢？
武書連：我個人完全理解這些網友的質疑。在給我打來的電話中，許多人直截了當地對我表達了他們的看法。我想這主要是和他們心目中的排行有一定的差距。其實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排行榜，都有自己最喜歡和認爲最優秀的大學。所以，質疑很正常。我個人認爲我們的排行榜正確地反映了合併重組後中國大學的實際情況。在1991年我們就開始了中國大學評價的研究工作。從1993年起，我們的評價結果開始對外發表。在1997年以後我們每年都在《中國高等教育評估》和《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雜誌發表年度評價報告。我認爲任何一個嚴肅的學術成果，都必須首先發表在學術期刊上，目的是充分接受同行的質疑、商榷和評論。同時答覆同行發表的每一次質疑和每一個商榷。只有在學術討論過程中，才能不斷完善和改進這項學術成果。直到去年，也就是我們從事這項研究10年以後，我們才感到這個項目已經基本成熟，對社會有價值，我們纔開始推向社會。
《中國大學評價》不存在"重理輕文"的問題。《中國大學評價》的科學研究是以"不同學科的科研人員平均具有相同創新能力"的科學假設作爲理論基礎的。依照這一假設以及由該假設確定的評價公式，中國大學的自然科學科研得分與社會科學科研得分與這兩個學科的人數成正比。即理科與文科同等數量的科研人員得分相同，不同數量的科研人員得分不同，不會出現"重理輕文"的情況。目前我國大學的實際情況是，理科(也就是自然科學)的師資佔全國大學師資總數的80%，文科(也就是社會科學)的師資佔全國大學師資總數的20%。這個數量比反映到各大學的具體得分上，就是多數大學理科得分高，文科得分低，而只有少數大學文科得分高，理科得分低。至於理科師資佔80%，文科師資佔20%是否就是教育部門重理輕文，我看也不見得。因爲各個學科的師資和學生人數並不是隨意確定的。例如，工學是中國大學中最大的學科，在校生人數將近300萬，超過全國在校生總數的40%；哲學是中國大學中最小的學科，在校生人數將近1.5萬人，不足全國在校生總數的0.2%。如果有人認爲國家不能重工輕哲，應該一視同仁，那麼試想把這兩個學科的人數都調整爲150萬。我敢肯定這150萬哲學畢業生絕大部分找不到對口的工作，而150萬工學畢業生將在勞動力市場上被一搶而空。這個信息再反饋到教育部門和各大學，那麼第二年工學大幅度擴招，哲學數年內不招生就是必然的結果，並且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這兩個學科的畢業生達到供求平衡爲止。因此，中國大學各個學科的師資和學生人數，並不隨人們的主觀意志轉移，最終是根據社會需求由社會自發地調節的。
大家都知道，大學評價、大學排名只能客觀地反映中國高校的實際情況，而不能改變和僞飾這種情況。理科與文科的實際比例是8：2，在我們的評價中也只能記載爲8：2，不能因爲看着不高興、不滿意而去改寫它。只有這樣，提供給社會公衆的纔是中國大學的真實情況，才能使認爲需要加強社會科學的人們看到，原來中國的社會科學是如此的薄弱，纔會去想辦法。如果隱瞞這種情況，虛假地提高社會科學的權重和得分，給公衆以我國大學社會科學很強的感覺，反而不利於社會科學的發展。就《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來講，我們只是客觀的描述中國大學理科和文科的現狀，沒有必要重理輕文，也沒有必要重文輕理。對於理學、工學、農學、醫學、哲學、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管理學等11個學科門，我們都是這樣對待的，就是真實的描述這些學科的現狀。
具體講到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的得分和排名。我是這樣認識的：就北京大學來說，都是全國最好的學生到了北大，入學質量相同，在相同的環境下，經過4年本科，再經過3年碩士階段，有的再經過3年博士，然後留校從事教學科研工作，學校的文科師資和理科師資水平應該是差不多的。但是目前北京大學的自然科學科研人員是社會科學的3.6倍，因此，自然科學得分89.58分，社會科學得分26.98分，自然科學是社會科學的三倍多是很正常的。清華大學是理工科大學，師資主要由自然科學各學科構成，清華師資人均效率居全國大學第一名，自然科學得分達到127.28分並不奇怪。中國人民大學是一所優秀的文科學校，科研得分共計19.56分，其中社會科學19.05分，社會科學列全國大學第三名。北京大學的社會科學列全國大學第一名，如果將北京大學的社會科學單獨列出排名，可以排到30名左右，中國人民大學的19.56分，只能排在35名左右。中國人民大學規模較小，師資總數僅列全國大學第67名，但人大師資的平均得分比較高，所以實際排在35名。
記者：有網友認爲，以文爲主的大學和以理工爲主的大學沒有可比性，是不能相互比較的。請問你們是否注意到了這個問題？還有，你們怎麼證明你們的大學排行榜的科學性呢？
武書連：這個問題曾經是大學評價的主要技術難點，而我們課題組也正是因爲解決了這個技術難點纔得到同行的注意。因爲如果不能解決不同類型大學的相互比較，大學排名就不能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我們以科研成果中的專著爲例討論這個問題。
1999年，中國人民大學有全時科研人員442.5人，當年出版了689部專著(見《1999年全國高等學校社科統計資料彙編》第222頁、226頁教育部社政司編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3月出版)，中國科技大學有全時科研人員1372人，1999年出版專著8部(見《2000年高等學校科技統計資料彙編》第90頁教育部科技司編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12月出版)。這些數據都是教育部門正式公佈的。如果單從數量上來看，人大的師資比中科大強多了，中科大人均專著不足人大的1%。人大確實是不錯的大學，但師資水平絕對不會遠超過中國科技大學。不僅中科大和人大如此，全國各大學甚至同一所大學都是這樣。北京大學文科全時科研人員339人，出版專著257部，理科1158人出版專著51部。北京大學文科人均產出0.76部，理科0.046部，差別是17倍。如果說中國人民大學和中國科技大學因爲不是一所學校，師資水平會存在差距，那麼從北京大學來講，它的文科師資和理科師資水平應該是差不多的，都是全國最好的學生到了北京大學，入學質量相同，經過4年本科，再經過3年碩士階段，有的再經過3年博士階段，然後留校從事教學科研工作。在完全相同的生活和教育環境下，所有留校的文科師資都能出版很多專著，所有留校的理科師資出版專著都很少，能說理科教育失敗或者文科教育的成功嗎?我看不能，只能解釋爲由於學科的差異，在同樣的條件下，寫一部文科專著要比理科專著容易，即文科和理科產出相同數量的科研成果所付出的勞動時間不同。我們分析了中國1075所普通高校連續8年的科研成果，不管是論文、專著，都是文科多，理工農醫少，理學出的專著是最少的，工學的論文最少。工學的工序很多，有的需要中試時間更長。從自然科學的理工農醫四個學科的人均產出看，工學、農學最難出成果，理學和醫學差不多。從文科來講，管理學的難度比較大(不含圖書情報學)，其它各科差不多。
從上面的數據可以看到，要實現不同類型大學的相互比較，直接取各大學各項科研成果的絕對值是不行的。如果取絕對值，中國科技大學10年也達不到中國人民大學一年的科研成果。人大442人每年689部專著，中科大1372人要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完成啊。直接取各大學各項科研成果的絕對值沒有意義。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從一個假設開始，假設"不同類型大學的科研人員平均具有相同創新能力"，後來進一步完善爲"不同學科的科研人員平均具有相同創新能力"。即用一個難度係數去平衡各個不同學科的人均產出，實現理、工、農、醫、文、史、哲經、管、法、教等各個學科人均得分相同。這樣，就實現了不同學科、不同類型大學的直接可比。但是這個假設的前提是每個學科有足夠多的科研人員，而且時間要足夠長。即在足夠長的時間內，有足夠多的科研人員，分佈在足夠多的學校，這樣比較各個學科的人均科研成果差異，就會得出每個學科準確的難度係數。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解決了不同類型大學，或者說不同學科的科研人員的直接可比，才能實現中國各類大學的直接比較。我們使用的難度係數是根據全國1075所大學的16萬全時科研人員連續5年的人均科研成果產出量求出的。
科學研究如此，人才培養也有相通之處。藝術學校、外國語學校的師生比就不能很高。例如藝術學校上鋼琴課，每個學生一架鋼琴，一個老師就不能照顧40個學生的40架鋼琴。但是有些文科專業就可以一個班40個學生。這些都需要作評估分析和處理。此外，我們用同樣的方法也實現了不同學科、不同類型大學科研經費、教育經費的直接可比。
《中國大學評價》是原創成果，是國內外第一個解決了不同類型大學相互比較的大學評價體系。他的科學假設、評價方法都是前人沒有的。他的理論基礎特別適合發展中國家。對《中國大學評價》的體系稍作修改，就可用於發達國家的大學評價。我們將在今年開始進行美國等發達國家的大學排名。屆時，會公開發表評價結果，供中國學生留學參考。
綜上所述，網友提到的不同類型大學不能直接比較的觀點在1997年就已經是歷史了。這在《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歷年發表在《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中國高等教育評估》雜誌上的論文中都可以查到。
另外，《中國大學評價》全部採用公開數據，評價公式、指標體系、數據來源全部是公開的，沒有使用一個內部數據和自報數據，我們的體系可以稱爲"陽光體系"。不使用內部數據是因爲內部數據來源不穩定，今年給你，明年可能不給你，不能保證數據的連續性；不使用自報數據是因爲自報數據不準確：例如，1994年到1996年連續三年北京大學的文科科研成果竟然完全相同，論文總數連續三年都是每年1591篇，其中在國外刊物上發表的連續三年都是119篇；清華大學1997年，全時科研人員是2520人，到了98年降到1072人，下降約60%，但統計標準並沒改變，這樣的數據是不可靠的。北大清華如此，其他學校的數據也不準。使用公開的數據的最大好處，是可以讓同行檢驗。學理工科的都知道，如果你的結果同行不能檢驗，那你的結果就有問題。雖然社會科學的許多成果難以檢驗，但定量的大學評價應該是同行可以重複和檢驗的。
我們所採用的科研數據主要來源於美國的SCI、EI、SSCI、A&HCI和中國的CSCD、CSSCI、部分CSTPC、新華文摘、專利、國家級獎、省部級獎等。在這些科研成果數據庫中，哪篇論文是誰寫的，來自哪個大學，都很清楚。我們每年研究這些數據，那麼你的大學發表有多少篇，你的同行有多少篇，你的論文被同行引用次數等我們全部重新分類，獎項分到有關學科中去。如果對我們的結果有疑問的話，可以用同樣的方法檢索數據，然後重複檢驗，就可以證實或者推翻我們的體系。我們曾收到很多質疑信件和文章，都作了答覆，感覺越來越好。因爲越來越多的人認同我們這個體系，使我們有信心。
記者：還有網友認爲，武漢大學、吉林大學、武漢理工大學的本科專業生得分高於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許多倍，顯然不合理。您怎麼看待？
武書連：這個問題其他媒體也提到過，可見大家是有疑問。我認爲，評價一個大學對社會的貢獻的最重要的指標是它培養出來人才的數量和質量。因爲培養人才是設立大學的根本。我想先請問一下大家：中國和美國最根本的差距是什麼？是政治影響、軍事力量、經濟實力嗎？不是。是航天技術、股票市場嗎？也不是。中國與美國的最大差距是國民平均素質的差距。大國綜合實力的比較歸根結底是國民平均素質的比較。因此，縮短與發達國家差距的最快最有效的途徑是提高國民平均受教育年限。教育是立國之本，辦好小學，抓好基礎教育，儘快普及高中教育，早日實現高等教育的大衆化、普及化，這纔是事半功倍之路。爲創建世界一流大學而把主要精力放在一兩所大學上，是事倍功半之舉。設備、資金、高級專門人才都可以引進，但是13億國民的素質是無法引進的。
基於以上考慮，把這種思想放到高等院校本科來看，誰爲國家培養了更多合格的本科畢業生，誰的貢獻就大，誰的得分就高。在這裏，我們要注意本科生教育和研究生教育的一個根本區別，那就是本科生是傳授知識，而研究生需要創造知識。本科教育有固定的教材，學生只要在教師的傳授下，掌握了教材中的知識，達到了國家規定的畢業標準，就是一個合格的畢業生，本科教育就實現了既定的目標。現階段我國社會更需要的是普通的大學畢業生，這種需求量是最大的。我們在總排名中按培養的合格本科畢業生的總量加生源質量來評價，是符合中國的國情的。武漢大學、吉林大學、武漢理工大學培養的本科合格畢業生比清華、北大多兩三倍。這三所大學都是211工程大學，即使考慮到教學水平，武漢大學、吉林大學、武漢理工大學的本科生得分也會遠高於清華、北大。況且現在武漢大學和吉林大學都有進入中國大學前五名的實力。目前，國內一些高校有一種盲目的攀比風，以美國一些私立大學爲榜樣，似乎哪所大學的本科生少了，研究生多了，那所學校就是精英了，水平就高了。研究生與本科生的比例向1：1發展，似乎1：1甚至小於1：1就是研究型大學了，就離世界一流大學更近了。一個導師能帶30個研究生，一個本科班。我勸這些學校看看普林斯頓大學，也就是今年的美國大學第一名，研究生與本科生的比例是1：2.7。再看看加州伯克利大學，本科生23000人，研究生只有8000人，研究生與本科生的比例是1：2.8。這兩個學校可都是世界頂尖的一流大學呀。清華、北大的研本比接近1：1，比普林斯頓大學、伯克利大學高多了，可是與世界一流大學不沾邊。這說明，研究生與本科生的比例與是否世界一流大學毫無關係。
以對社會的貢獻作爲唯一衡量標準是否會誤導考生填報志願，我看不會。《中國大學評價》有着多方面的功能。一方面從對社會的貢獻列出各個學校的總排名，另一方面，從學科門類排名開始，都是按學校的學術水平排列的。理學、工學、農學、醫學、哲學、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管理學等11個學科門是按學術水平排列的。考生填報志願就要選擇專業，專業是按學術水平排名的。另外，《中國大學評價》還有理科排名、文科排名、研究生院排名，這幾項也是按學術水平排列的。因此，考生參考《挑大學選專業》填報志願，不會出現誤導。以上談的是本科生教育。在研究生教育方面，《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更注意研究生的質量。前面已經談過，本科生教育是傳授知識，教師按照教材把知識傳授給學生就行了，而研究生教育是創造知識。在研究生教育指標中，決定得分的不是博士生和碩士生的人數，而是研究生教育創造的知識總量，即科研成果總量。同樣是1000名博士生，如果甲校研究生教育創造的知識總量是乙校的三倍，甲校的博士生得分就是乙校的三倍。在《中國大學評價》的排行榜中，有些大學的博士生生均得分還不如中國科技大學的碩士生的生均得分，爲什麼？因爲他的博士生平均科研成果不如中國科技大學的碩士生。還有一些可以招收研究生的大學，研究生培養得分爲零，那是因爲在連續5年的時間裏，這些大學的科研成果爲零(《中國大學評價》取各大學連續5年的數據)。因此，如果師資水平不夠，又盲目擴招研究生，追求研本比，最大的可能是不但研究生得分沒有增加，而且連本科生的得分也丟了。
記者：以您之見，中國大學與世界大學的差距到底有多遠？中國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創建出世界一流大學？
武書連：前面已經講過，差距就是國民平均素質的差距，具體的距離就是國民素質的距離。表面上看來，中國大學與世界大學的差距是大學之間的差距，但其實質是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的差距，是中國國民平均素質與發達國家國民平均素質的差距。到現在爲止，世界一流大學只存在於發達國家，而且只存在於高度發達國家。只存在於美國、英國、日本、德國，這四個國家囊括了當今世界第一科學大國(美國)、第二科學大國(英國)、第三科學大國(日本)，世界第一技術大國(日本)、第二技術大國(美國)、第三技術大國(德國)。世界第一經濟大國(美國)、第二經濟大國(日本)、第三經濟大國(德國)。這些國家的世界一流大學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建立在國民的平均素質基礎上的。要追趕世界一流大學，最重要的就是抓好小學，普及高中教育，多培養本科生、儘快實現高等教育的大衆化，研究生教育不追求數量，鼓勵知識的創新。這些內容，有些已經體現在《中國大學評價》中了。除了教育之外，鼓勵創新要落到實處。我們的原創成果太少，複製的東西太多。什麼是創新？第一隻克隆羊多莉是創新，而第二第三隻就不是。第一架飛機是創新，第二架第三架就不是，第100家就是商品。江澤民同志說過"創新是中華民族的靈魂"。如果真是如此，我們的民族現在正失去這個靈魂。現有的一些制度不是鼓勵創新，而是壓制創新，鼓勵複製和盜版。象北京大學王銘銘的抄襲事，剽竊十萬字啊。如果發生在哈佛大學，恐怕不辭職就要被解聘。但是王銘銘現在照樣當北大教授，這不能不說是中國科學和中國教育的悲哀。保護剽竊，就是打擊創新。
記者：最後一個問題。有網友認爲，你們今年推出大學排名的方法與往年不同，往年是研究報告，今年則出版了《挑大學選專業》，是以贏利爲目的。還有網友認爲你們搞評價向大學收了很多錢，請問有沒有這樣的事情？
武書連：任何一項科學研究都需要經費。獲得經費無非有兩種方式：一、有贊助者，國家、企業、個人贊助都可以，我歡迎這種方式。有人提供科研經費，我們每年完成大學評價後，在互聯網上免費提供給網友；對沒有條件上網的，印出書來，免費送給願意要的考生，大學評價成爲慈善事業。二、將科研成果推向市場，接受市場的檢驗，向市場要經費，實現課題經費自給，我也歡迎這種方式。《挑大學選專業》含全國591所本科大學11個學科門、258個本科專業的排名，16開，452頁，70萬字，僅43元，並不貴。課題組與出版社有合同，以版稅的形式獲得下一年度的科研經費，有什麼不對呢？這些網友無非是懷疑我們的目的是要賺大錢。可是，古今中外，以大學評價賺大錢的還沒有一個。
回答您的最後一問：《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組建12年來，從來沒有因評價向大學收過一分錢。
記者：感謝武老師接受人民網的專訪！
武書連，《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組長，廣東管理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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