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求雁城受審的消息,早在開庭前幾天就在雙峯悄悄傳開。某單位辦公室內,張正(化名)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把手頭的煙狠抽了一口,旋即將煙掐滅在菸灰缸裏,長舒了一口氣:“總算等到了這一天!”朱應求主政雙峯期間,他是少數幾個“不那麼聽話”的人之一,因此沒少受“修整”。雙峯老百姓的反應來得更直接,拍手稱快者有之:“土皇帝”終於倒臺了!
樹立權威“泥腿子”書記粗暴執政
在雙峯,朱應求無疑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
朱應求是雙峯土生土長的“泥腿子”書記。在雙峯,差不多每個人都熟知朱應求的成長史。看牛娃出身。其農民本色最初也保持得不錯。在青樹坪一帶的鄉村,至今還有農民記得,朱應求任鄉黨委書記時,還帶頭給農民插田。
朱應求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一些鄉鎮幹部對朱的印象是:“往主席臺上一坐,瘦臉陰沉如鐵,利如鷹隼的目光一掃,臺下噤若寒蟬。”
縣城五里牌開發區興建時,一些單位老去收取各種規費,開發區主任十分頭疼,向朱應求告了一狀,朱應求沒有大道理可講,一頓臭罵:“誰要是再到開發區去亂收費,我就剁掉誰的腦袋!”開發區果然就清靜了。
朱應求到上面給雙峯爭項目“有一手”。朱應求高興時,脫口說出自己的經驗是“帶着四大家領導班子一起去,哭的哭喊的喊叫的叫。”在縣委書記任內,朱應求向上爭得了320國道繞城線、五里牌開發區、農機機電大市場等數個大項目。據說爲了爭取某高速公路過雙峯,他親自到省裏某部門找領導,未被理睬,朱應求就到他家門口守着,“冷風子吃了幾個早晨”,硬是給辦成了。
當地人對朱應求的評價是:霸蠻、胡搞。“但他的這種作風在基層有時很奏效。”在一些人眼中,朱應求有手段,有能耐,不少人信服他,一些老幹部甚至很欣賞他的這種作風,認爲他有魄力。就是靠這種“魄力”,朱應求在雙峯建立起了自己的絕對權威地位。
生機再現傳奇般重返雙峯政壇
在雙峯,有關朱應求的傳聞和爭議並不止於他近乎粗暴的執政手腕和作風。
朱應求真正發跡是從杏子鋪鄉當書記開始的。實幹型的朱應求在杏子鋪政績突出,併爲當時交通十分不便的杏子鋪修好了公路。據說,朱應求因此給當時的某領導留下了較好印象。
隨後,朱應求被調進縣城永豐鎮當書記,並進入縣委常委班子。接着,朱應求從副縣長、縣長一路上升。
1996年7月,時任縣長的朱應求與縣委書記一起被調離雙峯。原因據說是兩人關係不和。朱應求調任地區工商局局長。
許多人認爲,朱應求在雙峯的政治生涯應該畫上了句號。
然而,翌年發生的“票箱裏跳出縣長”事件,使得朱應求傳奇般地重返雙峯權壇。
1997年3月15日,雙峯縣第十二屆人大六次會議上,並非候選人的朱應求,在等額選舉中,被高票重新當選爲雙峯縣長。此時朱應求已離開雙峯八個月。
一位曾與朱應求關係密切的官員,接受記者採訪時吐露說:朱應求善於拉幫結派,搞權力鬥爭,在雙峯早已根深蒂固,這是他從“票箱裏跳出來”重返雙峯的一大原因。據他介紹,縣人大代表主要是一些鄉鎮幹部和局機關幹部,各單位代表團的票也主要由一把手控制。因此,這場選舉並不見得就是民意的真實體現。
一手遮天行使權力爲所欲爲
回過頭看,正是此次被選回雙峯,成爲了朱應求忘乎所以,權力劍走偏鋒的開始。
一位對朱應求非常熟悉的官員認爲:因爲成功地“暗渡陳倉”,朱應求第一次體味到“爲所欲爲”的快感。對朱應求而言,似乎已沒有哪一種力量能制約他,更無法阻止他權力的擴張。朱應求變得愈發自大,甚至自認爲只有他才能“統治”雙峯。
在會上,朱應求動不動就放言:“誰怎麼樣,我就拆他的位子,摘他的帽子,砸他的飯碗!”“你給我爲難,我就先搞掉你!”各部門官員,幾乎人人對他言聽計從——摘掉誰的烏紗帽,斷掉誰的前途,對他來說,的確是輕而易舉的。更何況許多人就是他一手提拔的,豈敢不聽命於他?
還在當縣長時,朱應求每次在大會上發言,根據常委會決議擬就的發言稿他從不看:“這個稿子你們去看,我講幾點。”於是,誰都不去看文件,都聽他的,因爲只有他的話才能最終算數。朱應求曾極力堅持上馬三塘鋪無費工業園。爲了扶植一些個體老闆投資建廠,朱應求要求縣直所有單位,各自對口一個老闆做擔保,到銀行貸款。有單位牴觸,朱應求便在會上發威:不擔保,明天公檢法就到你單位來查你。結果,貸款辦起的一些廠子,還未建成就倒閉,有些老闆甚至根本未建廠,拿到貸款就跑了。許多擔保單位至今還債務纏身。
自然,也有不聽招呼的,後果可想而知。1997年,朱應求的舅子將人打傷,縣公安局一負責人對此表態:不論是誰,都要嚴肅查處。這位負責人此後就成了朱應求的眼中釘。1998年,在全省統一組織的掃黃打非行動中,該局幹警在賓館抓到一老闆嫖娼,該老闆是繞城線投資商,朱應求親自打電話要求放人。中午,朱應求又是請該老闆吃飯壓驚,又是要公安局負責人向該老闆敬酒賠罪。朱應求還嫌不夠,又提議晚上去歌廳唱歌,並指令公安局負責人獻歌一首《都是我的錯》。該負責人表示這首歌不會唱,朱應求當即命令說:你下午不要去上班,到歌廳把這首歌練熟,晚上再唱。最後,該負責人只能藉故離去,手機關機才逃過“一劫”。
公開場合,朱應求更喜歡打縣委、人大、政府、政協四大家的旗號,來傳達自己的意志。顯然,誰違揹他的意志,就是違背四大家的意志,就是擾亂雙峯經濟發展的大局,就會吃不了兜着走。在一般人看來,作爲一縣之首,朱應求用這種方式說話,似無可厚非。朱應求的權力正是在不容質疑中惡性膨脹。
慾望膨脹失控權力成斂財機器
相應地,朱應求對權力的認識和運用也急劇變態。
據熟悉朱應求的人說,朱應求最初還是比較清廉的,別人送東西,他一般不會要。即使是要好的朋友送點東西,他也要當面還情。
但是,他的慾望在慢慢膨脹。從1996年開始,朱應求就開始了“權力的尋租”。這期間,他始終“安然無恙”。
雙峯是個農業大縣,全縣年財政收入僅1.3個億。而這樣一個捉襟見肘的財政窘境,卻並不妨礙朱應求聚斂鉅額錢財。2003年7月15日,朱應求案發時,被查獲其擁有財產607.036萬。據起訴書認定,朱應求自1996年12月至2003年5月,先後85次收受和索取他人財物,摺合人民幣114.5927萬元;另有233.5033萬元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並挪用公款75萬元。
朱應求最初的斂財是收受下屬官員的送禮。據辦案人員介紹,朱應求收禮有個特點:多次,少額。這一點正投一些下屬的嗜好,細水長流,可以多次接觸朱應求,加深領導印象。經檢察機關調查,雙峯縣16個鄉鎮的領導,只有一個鎮黨委書記沒給朱應求送過錢。每次送錢通常是三五千元,每逢過年過節,或家人生日和生病,必送不誤。據起訴書披露,朱應求收受錢財後,先後爲7人解決升遷或調動崗位。當地一些知情者介紹,“從朱應求手中買一個職位,一般的價位是1.5萬到2、3萬左右。”
另據知情人介紹,雙峯石膏礦在朱應求手中被拍賣,當時只拍賣了800餘萬元。朱應求下臺後,雙峯縣政府將該礦收回重新拍賣,竟以2000萬成交。這其中朱應求玩了多少貓膩,頗費思量。
爲了錢財,朱應求甚至甘與社會上的“混混”稱兄道弟。
劉某,外號“招三”伢子。曾因涉嫌搶劫,被廣東警方立案追查。就是這樣一個社會上的“混混”,通過朱應求的親戚與其認識後,朱應求竟收其做乾兒子。1999年,劉某在雙峯辦曙光實業有限公司,朱應求爲其打招呼違規辦理工商登記、違規貸款520萬,並打招呼給財政局長,挪用財政款75萬給該公司。爲此,他先後收受和索取劉某人民幣35.3萬元、美金1000元。朱應求爲劉某辦事可謂費神盡力,爲給劉某的曙光酒店招攬生意,朱應求一聲令下,縣裏許多招待便安排在了曙光酒店。
爲人做事,自然要收人錢財,如果別人沒主動表示“意思”,朱應求就會親自“過問”。2000年3月,朱應求向劉某談及兒子準備買房,需要24萬,要求劉爲他解決。最後劉給了他17萬。
公開場合,劉某稱朱應求爲乾爹,私下裏,朱卻是劉某眼中的“一條狗”。這個稱呼來自於當地一則廣爲流傳的故事:一天,劉某在曙光酒店打牌,因在該酒店佔有股份,朱應求的妻子去討要分紅款,打電話給劉,劉把牌一丟,對牌友說:“一條狗來了,我去一下。”
大庭廣衆之下,朱應求分外廉潔。大會小會上,他常常“痛陳”腐敗:“你們這些局長書記,都在縣城買地皮,建房子,你們的錢是從哪裏來的?”有時,一些人給他送錢送物上門,他會把錢物一把丟得遠遠地:“你把我朱應求當成什麼人了?”“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1997年,朱應求50歲生日。他老早就放出風,卻又公開聲稱,要遠走他鄉“躲生”。“朱應求很聰明,牌子也掛了,該送禮的還是去送了。”熟知朱應求的人如是說。
衍生怪胎其妻號稱“組織部長”
朱應求從“爲公”蛻變爲“爲私”,其絕對權力衍生出了種種怪胎。
朱應求在雙峯控制權力的手段就是大量培植親信,並安置親友親信任要職。據不完全統計,朱在任時,朱的親家是民政局書記,老婆是民政局局長,舅子是統計局局長,表親是財政局局長。
而朱應求通過這些親友親信編織起的權力網,控制着雙峯大大小小的利益通道。這其中,朱的妻子匡某扮演着一個極爲重要的角色。
在當地人的印象中,50來歲的匡某貪財,喜歡小恩小惠。在檢察機關的起訴書裏,記載朱應求的85筆受賄款中,絕大多數就是由匡經手收下的。
“匡是十足的斂財狂,連一些小便宜也貪。”縣委書記夫人春節到一些單位推銷掛曆賺錢,這是雙峯許多單位都碰到過的事情。礙着書記的面子,也不得不買,開多少發票就給多少錢,絕對不能猶豫。在對朱應求的起訴書中就記載,1999年12月,匡向秋湖煤礦一次推銷了價值11888元的掛曆。
在雙峯,匡某還有一個外號:“組織部長”。朱應求在雙峯權傾一時的權威,在妻子匡某身上也得到充分體現。許多人要辦事,不敢接近朱應求,就曲線找匡,同樣能收到效果。對於普通人來說,安排工作是相當難的。而匡收了禮,就徑直到一些單位打招呼,安排工作和調動。有人甚至說,匡安置的工作比朱應求還要多。
生活奢靡民間稱之爲“第一風流男人”
在雙峯,朱應求被民間稱爲“第一風流男人”。
一位曾和朱應求是朋友的知情人透露,朱應求雖然一直風流成性,但是原來一直是個老土,對異性的要求並不高,和他有過關係的情人高矮胖瘦美醜都有。最近幾年,朱經常到深圳上海等沿海城市考察,才逐漸“變得挑剔”。吃要吃最營養的,找小姐要找漂亮的。他喜歡唱歌,後來又學會了跳舞。許多時候,他並不回家,經常就在曙光酒店吃、玩、住。在曙光酒店,他曾一餐吃了近萬元。
據透露,朱應求曾在深圳以招商引資爲名,組織了一次雙峯聯誼會,聯誼會集資了10萬元做經費,拿來吃、玩,還叫了俄羅斯小姐,“結果卻連通訊錄都沒打印一張”。玩了就散了,所謂招商也就不了了之。
人物檔案
朱應求,男,1948年5月12日出生,湖南雙峯縣人,大專文化,原系婁底市委副廳級助理巡視員、婁底市人大代表,曾任雙峯縣人民政府縣長、婁底地區工商局局長和雙峯縣縣委書記,因涉嫌受賄於2003年7月15日被刑事拘留,同年7月29日被逮捕,現羈押於湖南省看守所。2004年7月22日-23日,衡陽中院公開審理了被告人朱應求受賄、挪用公款、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一案。
1996年8月至2002年1月,被告人朱應求在擔任婁底地區工商局局長、雙峯縣人民政府縣長、縣委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在工程承包、工作安排調動、幹部提拔任用、處理糾紛、減免稅費、聯繫銀行貸款等方面,爲他人謀取利益。於1996年12月至2003年5月先後85次收受和索取他人財物共計摺合人民幣114.5927萬元,其中人民幣111.6912萬元、美元1000元、彩電價值2.08萬元。此外,被告人朱應求還在擔任雙峯縣縣委書記期間,利用職權,指使下屬將75萬元財政局公款借給私營企業使用並謀取個人利益,且有73萬元至今仍未歸還。另外,其對自己的財產尚有233.5033萬元無法說明合法來源。據指控,其行爲已分別構成受賄罪、挪用公款罪和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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