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及其人民的生死抉擇
別斯蘭恐怖襲擊事件的每個細節,正在世界各國的媒體上反覆描述。
我們從中得知,別斯蘭人民在面對歹徒時做出了許多艱難抉擇——選擇拋棄自己的哪個孩子,選擇是自己逃命還是與他人生死與共。
當硝煙散盡,人們又開始討論一個長久的話題,是該對綁匪妥協,還是堅持立場?答案當然沒有那麼容易得出。
而現在最重要的選擇題擺在普京和他的俄羅斯面前,下一步該做什麼?
當那一天來臨,別斯蘭人民的生命抉擇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張婕、駐耶路撒冷記者劉立偉報道以色列小城拜特亞姆。別斯蘭人亞莉娜每天都在關注着家鄉發生的人質綁架事件的進展。“我出生在別斯蘭,認識那裏的許多人,我根本數不清有多少我認識的人已經死去。”
她是個猶太人,一直想移居以色列,甚至爲此在以色列工作兩年,以確定移居以色列是否值得。亞莉娜去年回到家鄉別斯蘭,決定留下來,理由是別斯蘭比以色列環境好,更安靜,也更適合兩個孩子的成長。亞莉娜16歲的小兒子就讀別斯蘭第六中學,離第一中學不遠。9月1日那天,亞莉娜的小兒子剛巧因病沒有去上學。
人質事件發生後,亞莉娜覺得她當初的決定錯了。於是帶領自己的兩個孩子正式移居以色列。這是無數別斯蘭人民在面對災難時做出的抉擇之一。他們的抉擇還將繼續,其中包含着他們對於生命和人性的理解,以及對恐怖主義活動的抗議。
母親的痛苦選擇
一位婦女曾經告訴鳳凰衛視記者盧宇光,當綁匪逼迫她在三個孩子中做出選擇時,她是如何痛苦——“我的三個孩子一個9歲、一個3歲、最小的一個才3個月。9月2日,當綁匪放出一部分人質時,強迫我只能選擇兩個孩子帶出去。孩子們都看着我,央求‘媽媽,帶我出去!’。但是綁匪堅決說,要不就帶兩個出去,要不就一個都不能走。”
經過痛苦的抉擇,這位母親帶出了比較小的兩個孩子,而把9歲的孩子留在了學校裏。令她稍感欣慰的是,9歲的孩子後來終於聰明地請求另外一位大人把他帶了出來,“否則我也許一生也難以原諒自己”。
2004年9月1日至3日的俄羅斯北奧塞梯共和國別斯蘭市第一中學內,不斷有家庭上演着這樣的悲劇。綁匪們殘酷地利用了人們的親情。一位倖存者回憶道,綁匪曾經威脅她們說,“如果你的一個孩子哭了,我們就將殺死另一個。”
27歲的扎莉娜·德贊達羅瓦在自己的兩個孩子中作選擇時,放棄的是女兒。“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多考慮了。於是我將懷裏的阿蘭摟得更緊了,硬着心腸走了出去。這時,不斷從我身後傳來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媽媽,別把我扔下,別把我扔下!’那一刻,我的心都快碎了……”儘管後來女兒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但是扎莉娜至今仍然無法對女兒解釋自己當時的“遺棄”行爲。她說,女兒當時的哭喊聲,也許會伴隨自己一輩子。
逃命還是救人?
扎莉娜女兒阿拉娜的生還則歸功於一位至今不知名的男孩的無私選擇,當俄羅斯突擊隊武力解救人質時,阿拉娜本能地抓住了她旁邊一位年齡稍大的男孩,苦苦哀求道:“別把我扔下。”那位好心的男孩不僅沒有獨自逃生,還一邊安慰着這位素昧平生的小妹妹,一邊抱着她穿過硝煙並最終逃到了安全地帶。
當一位又一位的母親不得不棄子而去時,17歲的卡茲貝克·扎拉加索爲了自己的妹妹而留了下來。1日,當三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突然闖入別斯蘭第一中學後的幾分鐘,他就與一位朋友迅速逃過操場隱蔽了起來。但當他們躲在一堵牆後避難時,卡茲貝克想起了自己10歲的小妹妹阿昆達正在綁匪襲擊的操場那一側。他意識到她也許已在綁匪的槍口下成爲了人質。“我爲她擔心極了,我不能讓她獨自留下來。”卡茲貝克立即掉轉身子,奔回了學校,一邊跑一邊告訴他的朋友他必須找到妹妹之後才能離開。
卡茲貝克又將自己的生命交還給了綁匪,在接下來的52個小時的對峙中,這對兄妹一直混在綁匪劫持的一千多名人質之中。幸運的是,卡茲貝克和阿昆達都安然無恙,等到了與父母團聚的時刻。
同樣幸運的是10歲的斯塔尼斯拉夫·查拉科夫,他說,在解救人質的第一次大爆炸後,一名他不認識的婦女用自己的身子蓋住了他,不讓他遭到第二次爆炸的襲擊。在這幾天中,包括兩名北奧塞梯共和國議員和俄羅斯特種部隊在內的不少人都提出願意用自己交換關在學校裏的孩子們,都被綁匪拒絕了。
逃避還是復仇?
即使孩子們被救了出來,他們心靈和身體的創傷也很難恢復。弗拉季卡夫卡茲醫院負責人烏魯茲馬格·扎內耶夫說,不少兒童雖然倖存下來,但將終身殘疾,一些人將從此失明。一位人質母親在人羣裏悲泣:“看看這些畜牲都對我們的孩子做了些什麼?”
雖然歷劫之後北奧塞梯州別的學校照常上課,但心有餘悸的家長們再也不敢把孩子送進學校了。一位母親站在首府弗拉季卡夫卡茲的一家幼兒園外說:“我不會讓我的孩子進去的,他們在入口處並沒有保安。”即使照常開課的學校,學生們也無心上課,而是陷入熱烈的討論:“這是誰幹的?爲什麼?爲什麼學校沒有保護?我們應該怎麼辦?”14歲的阿斯蘭說:“有人說我們應該離開這裏,那我們能去哪裏呢?”他說,同學們上課的時候就對老師提出各種問題,“但是他們顯得比我們還要害怕”。老師加特薩洛娃說他們試圖告訴學生不能一味逃避,生活將繼續,而他們的力量將阻止恐怖主義繼續肆虐。
在別斯蘭,悲痛的人們已經產生了激進的想法。20歲的大學生卡爾基耶夫說:“當父親們安葬好孩子後,他們便會拿起武器展開報復。”在莫斯科,憤怒已經轉化成了對車臣人的仇恨。住在莫斯科的車臣婦女抱怨說,她們每天要面對無端的凌辱、憎恨的目光和令人屈辱的拘捕。莫斯科一個人權組織執行幹事塔季揚娜·卡薩基納說,莫斯科市內騷擾車臣婦女的事件是否呈上升之勢,目前還沒有可靠數據加以證實。但總體而言,車臣婦女成爲警察、新納粹光頭黨和其他團體暴力活動的目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最近幾個星期,這種趨勢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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