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中國人力資源開發網牽頭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了一次“工作倖福指數調查”,結果顯示:
1.超過60%的人:認爲自己所在單位的管理制度與流程不合理
2.超過50%的人:對薪酬不滿意
3.超過50%的人:對直接上級不滿
4.接近50%的人:對自身的發展前途缺乏信心
5.接近40%的人:不喜歡自己的工作
6. 40.4%的人:對工作環境和工作關係不滿意
7. 33.6%的人:工作量不合理
8. 26.3%的人:工作與生活發生衝突
9. 19.6%的人:工作職責不明確
10. 16.4%的人:與同事的關係不融洽
11. 11.6%的人:工作得不到家人和朋友的支持
12. 11.5%的人:對工作力不從心
什麼時候,我們的工作竟然有了如此之多不快樂的理由?有多少是外因?又有多少是內因?在事業的成敗決定着大多數人的前途與命運的今天,我們如何應對工作中的不快樂?對很多人來說,解決了這個問題,也就是解決了人生的基本問題。
>>>不快樂狀之一
何時我會有所改變
主人公:李錦年齡:25歲職業:幼兒園教師
不快樂理由:對自身的發展前途缺乏信心情緒狀態:厭倦
從中師畢業,一直在做同一份工作——幼兒教師。每日與小朋友打交道,當過小小班、小班、中班和大班的班主任,卻要身兼大人與孩子的雙重角色。因爲面對小朋友,當你用成人的話與他們溝通失敗後,必須模仿他們的語氣和非常不邏輯的用語,告訴他們做這個做那個,應該這樣應該那樣。轉眼,我已經25歲了,過了五年這樣的生活。有一天照鏡子,看到皺紋悄悄地掛在眼角,而嘴脣習慣性地癟成小孩子們說話的樣子,胃部一陣痙攣,剎那,我意識到厭倦或者厭煩早就一日又一日地沉積在我心裏。
作爲一個幼兒園老師,我很敬業;但作爲一個女孩子,我缺少生活的空間。從幼兒園到宿舍,從宿舍到幼兒園,星期一到星期五,就這樣呆板地過着日子。星期六和星期天,我幾乎都待在宿舍裏看電視或者網上衝浪與網上購物。不是我生性孤僻,實在是時間在流逝,而能與我相處的人都很忙碌:同在一個城市的師範的同學幾乎都正在熱戀之中,紛紛談婚論嫁;同事們幾乎都比我大一輪以上的歲數,相夫教子,柴米油鹽。其他的人呢?就是那兩個若即若離而都分手了的男朋友——當然不能再與之分享個人時光,除此之外,似乎我能交往的人就少得可憐。有時懷疑,自己是一個沒有魅力的人,爲什麼朋友這麼少呢?倏忽,又反過來安慰自己,不是自己比別人差,而是沒有更大社會圈子讓我認識更多的人。
猶豫了很久,還是去報了那個以前被我唾棄的自學考試。一方面,我的工資雖然勉強夠用,卻還是經常遭到衣着時髦同事的冷眼(那種時髦不由自主地像一道冷光落在我眼中),另一方面,雖然我的工作得到領導的肯定,但他總是因爲我的學歷低,而將各種學習進修的機會給其他學歷高而業務肯定不如我的同事。另外,我隱隱地感到:我渴望在準備考試的過程中,忘卻更多的煩躁而專心致志地投入某種安靜的狀態中去。
事實上,學習是無法令人忘卻交友的渴望的。我很後悔,我爲什麼不去報電大?這樣,在偌大的教室裏,又有機會在課間認識一些有相同趣味的人。
第一次我報考了四門,只通過了兩門,讓我感到沮喪。回來的路上,我沒有坐公車,走走停停,麻木地走到了宿舍。路燈幽暗,肚子咕咕地抗議。總算腳跨入宿舍,準備完全拋開失敗好好珍惜一個人的日子的時候,突然停電了,摸索着找出一枝蠟燭,又找出方便麪放到鍋裏,卻怎麼也打不着火,猛然記起三天前就應該去灌氣。而現在,一看手錶,10點了。在一個停電的晚上叫一個灌氣工人上門灌氣總歸不太安全,何況,我根本不能確定他們現在上不上班。繼續找填得飽肚子的東西,扒拉了半天,總算看到一小包餅乾。剛要吃,電來了。光亮給我帶來一些欣喜,卻讓我看見這一小包餅乾已經發黴。我氣得把它狠狠扔到垃圾筒裏,無法抑制地坐到電話機旁,要讓滿腔愁苦宣泄出來。
手到話筒邊又停住了,打給誰呢?朋友還是同事?有誰會願意在此時聽我的牢騷?難道要打給父母嗎?在晚上10點打給他們,他們准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呢?唉,我無奈地離開電話,上牀睡覺。躺着,關了燈,黑暗中似乎有一隻怪獸低低伏着靠近我。如此孤獨,如此清冷的怪獸。這個怪獸應該到熱鬧的地方去,去跟有朋友的人親近,但它似乎跟我說:我沒有時間去湊熱鬧,我要工作,要工作,要學習,要學習。我說,你怎麼跟我一樣呢?細想也是,應該有很多專門爲年輕人提供的派對可以參加,但我沒有工夫啊。我要工作我要學習。活着,怎麼這麼累呢?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牀去單位參加一年一度的優質課評比活動。我畫着兩隻黑眼圈站在教室中央,像一個機械人那樣做我平時做的事、說我平時說的話。我在模仿幼兒與引導幼兒上是有天賦的。下課鈴響起後,我看到聽課的領導與同事們點頭與微笑,而我並無滿足感。
>>>不快樂狀之二
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
主人公:李東海職業:資料員
不快樂理由:不喜歡自己的工作,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情緒狀態:沮喪
我畢業七年了,七年來,我每天都做着相同的事,就是在辦公室發呆。最近我發呆發得比較有創意:間歇性睡眠,大概每40分鐘打個盹兒,而後在領導出現在我辦公室的前一秒鐘醒來,迅速坐好,裝出忙碌的樣子……
我看不到我的未來,更別說什麼快樂。坐機關就是坐牢,區別只是有的人把自己坐成了“監獄長”,有的人一直是囚犯。我就是後者。七年來,我最興奮的時候就是前幾年考公務員的那段時間,想當年我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考試我還不會嗎?我興奮地學習,興奮地背題,興奮地參加考試,直到——知道自己考上的那一刻。我不騙你,知道自己考上的那一瞬間,我竟然那麼失落,我在那一刻才知道有多麼寂寞和無聊,我寧肯沒考上繼續考好讓自己有事做,也不想再這麼過下去。
我覺得自己早就退休了,提前很久就開始享受退休生活了。我看上去年齡很小,細皮嫩肉的,很多跟我接觸過的人都說我的心已經老得快掉渣了。是啊,天天在那條件舒適的辦公室裏坐着,沒有什麼悲喜,也沒有什麼力氣活兒,當然細皮嫩肉的;是啊,天天在那條件舒適的辦公室裏坐着,什麼都沒有,就是幹坐,心能不老嗎?
其實我不是沒事可做,我是資料員,但我是世界上最痛恨資料員這份工作的資料員。我也想過混個一官半職的,也曾努力過,但我天生不是那塊材料,試了幾下就沒信心了。做官我沒能力,下海我沒條件,辭職我沒勇氣。我現在惟一聊以自慰的就是我還能寫幾篇文章,可內容也不算高級,也就是發發牢騷或者罵罵自己,不過也好,我發現自己只有在寫東西的時候,纔敢直面自己的軟弱與失敗……
>>>不快樂狀之三
這麼低工資讓我拿啥奉獻?
主人公:於之影年齡:不明職業:中學教師
不快樂理由:對薪酬不滿意情緒狀態:一天天挨吧
我的工作是在一所普通中學當語文老師。我每天的工作和生活是這樣的:備課——講課——找學生談心——開會——吃飯,然後還是這些。一天天地重複着。
當我們還在睡夢中,學校的鈴聲在6:40會準時響起,我們像聽到命令似的,一躍而起,迅速梳洗。我們不能遲到,因爲你一個人遲到,會有四十幾雙眼睛等待你。所以我們把鈴聲視爲命令,戲稱它是戰鬥的鐘聲。
一天的工作就在鈴聲中開始了。
來到辦公室,二話不說,拿起笤帚就幹活兒。只是爲了落個好口碑,老人們曾囑託過,年輕人有點眼力見兒,多幹活兒,不會吃虧的!
還沒掃完地,課代表已經走馬燈似的把作業送來了。一看本子的高度,就知道今天有好幾個人沒交作業。心中的怒火騰地上來了。肯定又是那幾個“釘子戶”(不交作業的學生)。得,你這裏急得要着火了,可是學生無所謂。
一天的心情從這裏開始。
踏着上課的鈴聲走進教室,隨着班長的一聲起立往下一望:校長、教學主任已經莊嚴地坐在教室的後面了。我心裏不由得一緊,心跳超常。語無倫次地講完一節課,不管講得如何,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課講完了。回到辦公室,作業又向你招手。學生寫得一塌糊塗,少詞、落字、寫一半的等,一樣的題寫得五花八門,讓你又氣又笑。判作業時一連串的問題在頭腦中縈繞:張三爲什麼沒答對;李四爲什麼答偏題了;王二爲什麼少寫了?
頭好不容易從一堆作業中露出。一看錶,喲,快放學了。今天得到教室去找某某人,因爲他聽寫、默寫都錯了很多。讓他重新聽寫、默寫。得早點去,一去晚了,就抓不到他們。鈴聲響了,學生們潮水般地往外涌。拿着本,高叫着某人的名字,讓他改錯、聽寫。學生們大多數在校定餐,因此在教室吃飯。所以,某人可以先吃飯再改錯。看着某人聽默完,我也該回去吃飯了。
一下午過得很快,伴着靜校的鈴聲,我拖着疲憊的腳步回到了宿舍。
我們幾個唧唧喳喳地談論着這一天的情況。
瑩說:“今天開班主任會,學校說讓我們看午自習,是無償的。”小心說:“憑什麼讓我們看,難道班主任的時間就不值錢了,廉價的?”瑩說:“我們所付出的與我們的收入不成正比,學校總是讓老師講奉獻。我們奉獻了,可是不能光奉獻呀!我們是需要生存條件和精神追求的。這麼低的工資(2000元左右),我們什麼時候能買得起房子?這麼低的工資讓我們拿什麼奉獻?”
我們的宿舍是一間大教室改成的,說改是不太確切的,只是把屋裏的桌椅搬出去而已,屋裏有六張牀,幾個簡易的衣架。牀是上下鋪,每人上下兩張,上面的放東西,下面住人。每人的上牀都放着許多東西顯得很凌亂。
屋子顯得很窄小。
小李已經結婚了,但沒房子住,仍與我們同宿同眠,冷落老公在外邊。
沒辦法,誰讓他們都是窮老師呢?
前不久,在網上得知好幾個同學放棄了教師的工作,一心考研。驚訝之餘又理解他們。一同學留言:“如果哪天國家把教師的月工資調到5000、6000甚至萬元,我看社會對教師的評價就不會加定語‘窮酸’二字了,我也不會拼命考研了。我真不明白,難道IT人士的知識是自生自長的?他們沒老師教?”另一同學乾脆辭職,去長春某報社當編輯,一個月輕輕鬆鬆拿3000元。
我沒有這些同學的魄力。我覺得自己除了教書,大概不會幹別的了。
>>>不快樂狀之四
看老闆72變
主人公:銘藍年齡:24歲職業:助理
不快樂理由:對直接上級不滿情緒狀態:隨時可能“爆炸”
我的直接上司是一個剛過而立之年的女士,她的特點就是一個決策總是變來變去,讓我難以琢磨她的最終想法而導致了我的工作她總是不滿意。
今年夏天到了,各個辦公室都需要用空調,由於空調遙控器管理的問題,我的辦公室沒有遙控器,啓動我屋子裏的空調必須用領導屋子裏的遙控器。那天領導給了我一個Mail,大致的意思是,辦公室的空調遙控器能不能每個屋子備一把?具體事情與物品管理員聯繫。看過Mail我二話沒說,立刻找物品管理員瞭解情況。遙控器爲什麼少了一把?是今年發放的時候就少了還是發放的時候不少在使用中丟失了?物品管理員說,是去年收取的時候就少了一把,不是今年的問題。於是我問管理員咱們能配一把嗎?管理員說,沒問題,150元就可以配一把了。
距離領導給我發Mail後不到兩個小時,領導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問我,遙控器的問題怎麼樣了?我把我與管理員的溝通情況告訴了領導,領導立刻問我,配一把多少錢?我說,150。領導說,那就不用配了,你屋子的空調和我屋子的空調可以通用,你需要的時候就來拿這屋的吧。我立刻找到管理員告訴她不配空調遙控器了。這時,我看到管理員一臉的茫然,畢竟我們決定配遙控器到現在還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
同一天的下午,我們需要開空調,接下來我的一系列動作是這樣的:敲領導的房門,示意她我來拿遙控器,拿到遙控器,打開空調,再敲領導房門,在我還沒有把遙控器放到她桌子上的時候她不耐煩地說,就放在你屋子裏吧,別總敲我屋子的門。
我委屈、氣憤、焦慮,我真想哭,到底怎樣做纔對?遙控器備不齊不對,付費配不行,借用還回來還不對。借了東西及時還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了,也許我不及時還回去她還會說,你不知道你把遙控器拿走了我這裏沒有了啊?你不拿回來我用什麼?
像這種變來變去的事情在工作中不勝枚舉,她曾經在12小時之內對一個事情的決策變了三次,如果這些變動只是需要和內部員工調劑還好,有些是需要我與外部溝通的,所以我總覺得自己很爲難。
>>>不快樂狀之五
健康+自由=金錢?
主人公:球球年齡:實際29歲,經常被誤以爲39歲職業:電視臺編導
不快樂理由:工作與生活發生衝突情緒狀態:靠憧憬辭職後的生活而勉強度日
電視臺有句笑話: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畜生使。我今年29歲,所有初次見到我並知道我年齡的人都這樣說:哦,29歲呀,你看起來很成熟……這尚屬文明的表達方式,我碰見過一位東北的大姐,在飯桌上直接地“稱讚”我:“那你可真夠顯老的了!”
我是顯老,但這只是近幾年的事——拜我目前的工作所賜——我是電視臺編導。很多人都說:這麼牛的工作,你還嫌什麼啊!是,是挺好,有社會地位,有錢,有挑戰,還能廣交天下朋友……可是,除了這些,就什麼都沒有了,而“沒有”的,恰恰是最重要的:健康與自由。有幾次去製片人那兒領錢,看着自己賺的那一厚沓鈔票,我不撒謊,我真的哭了,那可都是血汗錢啊!是我用健康、睡眠和一個個節假日換來的啊!
我最誇張的一次,是爲了趕一臺上級臨時安排的晚會,一個星期只睡了三個小時。那次我發誓:完事兒後我直接找老闆辭職去!資本主義社會也不至於這麼黑暗吧!活兒幹完了,我半個月內一下就成功減肥7斤!可我終是沒有辭職,因爲就是那次任務的收入,就足夠一個三口之家脫貧了。我爲此很瞧不起自己,爲了錢,我這樣值得嗎?
我做這份工作三年了,在這三年裏,我的茂盛生長了20多個春秋的頭髮,已經零落了;我曾經也堪稱粗壯的腰身幾乎已不盈一握;還有我昔日飽滿的臉蛋,也已無限滄桑。惟一豐滿起來的就是錢包,我想了一萬次明天就不幹了,下週就不幹了,下個月就不幹了,但是一看到日漸飽漲的銀行賬戶,我就軟了。可是,反過來說,健康都沒了,要那麼多錢幹嗎呢?
每年臺裏體檢的時候,我們都很緊張,也很悲痛。因爲是真怕啊,怕萬一查出什麼毛病來。悲痛則是因爲總會有同事被查出來有很嚴重的病,甚至是絕症。去年體檢,另外一個部門的一個33歲的小夥子被查出了胃癌,據說醫生看了一眼他的職業,毫不驚奇地說:你不是幹你們這行最年輕的胃癌患者……那人與臺裏是合同制關係,不享受醫療保險,據說今年春天就病故了……
我現在理性一些的想法是再幹一年,過了30歲生日我就立馬走人,然後用我的血汗錢去留學。這樣想着,也覺得自己算是累得其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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