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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中國的崛起，有人歡欣鼓舞，認爲是世界的機遇。也有人感到威脅。但我們從來沒有敵視過中國
蘭德公司是美國著名的思想庫之一,在美國內外政策的制定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受上海市太平洋區域經濟發展研究會的邀請，蘭德公司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詹姆斯·湯姆森和亞洲部主任比爾·歐瓦豪特近日來滬訪問。《瞭望東方週刊》9月3日對他們進行了專訪。
美國在歐洲最主要的威脅帶已經南移
《瞭望東方週刊》:湯姆森先生，你曾參與制定美國政府對歐洲防務政策多年。能否談談最近美國海外兵力大調整的原因？美國駐歐軍力調整和歐洲防務的逐步一體化，是否會導致北約的削弱，甚至崩潰？
湯姆森:美國正處在“政治(大選)季節”，因此每件事情都被誇大到政治高度。事實上這個舉措已經醞釀了很久，有很多的原因。
首先是效率原因。1990年美國在歐洲有30萬駐軍，現在有10萬。目前，美國在歐洲駐軍的主要目的只是維繫美國應付歐洲緊急情況的軍事能力，而不是維和，因此不再需要如此龐大的軍隊。
其次，美國最主要的威脅帶已經南移，移到了中東到巴基斯坦、以色列，再到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在歐洲我們的駐軍也主要是在德國、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因爲它們距離中東比較近。
當然，美國從德國撤軍的事政治上比較敏感。有人擔心會影響美國和德國的關係。不過我們並不打算關閉在德國的軍事基地，因爲它們仍然非常重要。而且那是德國的領土，如果他們不滿意的話，會要求我們停止。但他們並沒有這樣做。
我沒有料到在中國會有人問我關於北約的問題(笑)。我的看法是這樣：自冷戰以來，軍事聯盟存在的惟一意義在於維護美國和歐洲盟友的特殊利益。10多年後的今天，從戰略上來說，大多數地區已經變得越來越不重要。
歐洲目前惟一懸而未決的地區是巴爾幹。世界現在面臨的最大威脅是恐怖主義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因此，北約今後採取的任何舉措，都是爲了能在恐怖主義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造成危機時迅速做出反應。
北約一直是服務於政治目的，但北約存在的最主要原因還是軍事方面的。當政治目的隨着軍事原因一起削弱的時候，有一個核心共同目的就顯得尤爲重要，比如反恐。北約的政治磋商是一個非常好的機制。我希望中美之間也能建立這樣的政治磋商機制，因爲它能夠增進理解。
從未說過2005年會爆發臺海戰爭
《瞭望東方週刊》:2004年5月，蘭德公司曾發表了一份有關臺海局勢的報告。這份報告預測大陸臺灣會在2005年開戰，並且用計算機模擬了戰爭過程，稱大陸有70%的勝算。如何看待這份報告，可信度有多大？
湯姆森:我首先要澄清“預測”這個詞。如果說，我預測明天要下雨，就是說我相信明天會下雨。如果說蘭德“預測”2005年會有一場戰爭，就是說蘭德相信戰爭將會爆發。作爲聽衆，我聽到的是“肯定”，而不是“在一些情況下可能”。而我們並沒有這樣說。我們並不是“預測”。
你們英語很好，也許可以幫蘭德向媒體澄清這個重大的誤解，因爲從前我們也遇到過同樣的疑問。
在英語裏，當我們用“計劃”(plan)這個詞的時候，有兩種意思。美國人在不同的語境下用這個詞含義不同，但翻譯過來就不同了，容易產生誤差。如果我說“我計劃在6點鐘吃晚飯”，就是說我有這個“打算”。但如果我說“如果發生火災，我計劃從這個窗口跳出去”，意思就是“在發生火災的情況下，我可能這麼做”。“計劃”包含“打算”和“在某些情況下可能”兩種意思。在我們用第二種意思時，容易被誤解成第一種意思。
歐瓦豪特:你們提到的這個報告我不太清楚。過去我們曾經發表過一份名叫《恐怖海峽》(Dire Straits)的報告，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提到的那個。衝突是一直存在的，不過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將在2005年爆發臺海戰爭，就像我們從來沒有說過阿根廷將要攻打巴西一樣。
《瞭望東方週刊》:那麼你們對於目前臺海局勢的真正看法是怎樣的呢？
歐瓦豪特:目前在中美之間有一個相當明確的共識，在去年溫家寶總理訪美時，布什總統已經就這個共識表達得很清楚，即雙方都不太想打破目前的局面。臺灣是個很困難的問題。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存在嗎？永遠存在。但真正爆發的可能性大嗎？當然很小。雙方的人民也是反對戰爭的。
湯姆森:長期看來，這個問題當然必須解決掉，已經拖了兩代人了。我想大陸會採取一些辦法，最終使大陸離臺灣越來越近，臺灣離大陸越來越近。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很現實的問題出現，這個時候要注意有長遠的眼光。不過我相信中美之間因爲臺灣問題而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瞭望東方週刊》:你們認爲11月的大選誰將當選，布什還是克里？新政府對華和對臺政策會有變化嗎？
湯姆森:我們也不知道誰將當選。不過估計兩個人的得票會很接近。
歐瓦豪特:我認爲新政府的政策不會有根本性的變化。美國曆屆政府對於中美關係中最根本問題的立場是一致的。不過新的關係中會有更多有關恐怖主義的內容。
從未敵視中國
《瞭望東方週刊》:很多中國人有一種感覺，就是蘭德公司總是出臺不利於中國的報告，導致美國政府採取壓制中國的措施。對此你有什麼評論？你覺得貴公司的報告公正、客觀嗎？
歐瓦豪特:對於中國的崛起，有人歡欣鼓舞，認爲是世界的機遇。也有人感到威脅。但我們從來沒有敵視過中國。
湯姆森:關於公正性，我們總是盡最大努力使我們的報告公正和客觀。我們盡了很大努力。我們從來不提倡任何東西，從來不提出任何政治主張，我們報告中提到的人物都處理得非常謹慎。我們也希望大家知道，我們盡了最大努力，給讀者提供最好的信息，這是我們的職業。
《瞭望東方週刊》:蘭德公司的報告一般會對政府決策產生多大的影響？有人說蘭德是半官方機構，你本人也有政府背景。
湯姆森: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衡量這個影響。不過，我不喜歡否認有關蘭德公司的各種猜測，因爲對我們而言，這些“神話”都是很有價值的。
事實上，一般是我們認爲某些問題沒有能夠引起華盛頓足夠的重視，或者是他們要求我們就某個問題進行調查。當然，如果是我們主動，一般不會對政策產生很大影響，因爲那意味着那些問題不是特別引起關注的問題。比如如何提高學校教育質量，這些都屬於“技術性”問題。
《瞭望東方週刊》:那麼蘭德的軍事報告呢？
湯姆森:情況也差不多。我們的軍事報告大多數是關於具體問題的，比如如何購買航空母艦最節省費用，因爲很多人對航母很感興趣。但華盛頓的人也會說，謝謝，我們還是應該那樣做。我們的影響力主要還是在具體的問題上。
我們在2003年1月至2月發表了一份有關亞洲國家建設的報告，分析了亞洲國家的經驗教訓。可惜，這個報告在當時沒有引起很多人的關注。現在，在伊拉克戰爭結束之後，不少人回頭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目前，在聯合國內部也進行着一場戰爭。我們發表了一份有關聯合國建設的報告，我想應該會比較有影響力。這份報告對於其他聯合國成員國也有重要的意義。
我們的報告，比如有關臺灣問題的報告，主要是通過研究可能的情況，爲有關的方面擴大視野、增加選擇。
蘭德欲與中國合作
《瞭望東方週刊》:據悉，不少世界智囊機構都打算進軍中國，在中國設立分部，僱傭中國人撰寫有關中國的報告。蘭德公司有這方面的打算嗎？
湯姆森:這是可能的。大約10年前，蘭德開始與美國以外的國家合作撰寫報告。事實上，我們也考慮在中國尋找合作伙伴。
衆所周知，蘭德撰寫很多方面的報告，除了軍事戰略之外，還有醫療保健等等。而中國在這些方面有不少問題。因此可以說，儘管目前還沒有這麼做，在將來是非常可能的。
比如說，我們很喜歡上海，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將來如果我們到中國來的話，說不定就在上海。目前我們還沒有非常具體的計劃，不過我們已經開始在尋找可能的合作方。我們不太熟悉中國的政策環境和文化，所以會通過合作方來做。
RAND (蘭德)是英語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研究與發展)的縮寫。蘭德公司1948年由福特基金會提供資金正式成立，總部設在加利福尼亞州聖莫尼卡市。它是美國最重要的以軍事爲主的綜合性戰略研究機構，被譽爲世界智囊團的開創者，它是一個研究政治、軍事、經濟、科技、社會等各方面的綜合性思想庫，規模宏大，是美國最大的研究機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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