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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目驚心的採煤沉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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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新建的小區圖形 |
今天我們來關注採煤沉陷區的治理。我手裏拿着的，是國家發改委今年4月份下發的一份文件。這裏面批覆了近10個億的國債資金，用於黑龍江省四大煤炭產區的採煤沉陷區專項治理。在我們印象裏，以往國債主要投向一些重大基礎設施和重點領域，爲什麼現在卻要把一大筆的國債資金投向採煤沉陷區呢？最近我們的記者到黑龍江四大產煤區之一的鶴崗市，對那裏的採煤沉陷區進行了調查。
觸目驚心的採煤沉陷
看着這塊長滿花草的土地，人們怎麼也想像不出這下面還埋藏着一間房屋。提起這件事餘慶軍至今還感到後怕。餘慶軍是鶴崗某礦上的職工，他說這裏以前是他們家開的一間雜貨店。去年春節前的某一天，餘慶軍正在後院裏，突然聽到屋外轟隆一聲巨響。他出來一看，眼前的一切把他嚇呆了，小雜貨店不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出現在他的面前。沉陷區居民於慶軍告訴記者，“正好在這塊兒，突然沉下去了，沉了5米多深，上口有4米半左右，底下的直徑得有8米左右，我媳婦我岳母加上，咱家孩子全掉進去了。”
餘慶軍很快喊來附近的鄰居把他的家人救了出來並送往醫院。於慶軍說：“一個胸椎骨折，一個是腳跟骨粉碎性骨折，救上人來之後，隨後下面就着火，下面有一氧化碳。”
不過在77歲的李玉河老人看來，這起沉陷事故已經是比較幸運了。因爲他曾經親眼目睹了一樁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好幾年前的一個下午，他正坐在屋子外頭曬太陽，當時鄰居家的兩個孩子在附近玩耍。沉陷區居民李玉河說：“兩小孩在這兒玩，這個小孩在這邊，那個小孩在那，地上什麼都沒有，那個時候，這個小孩在玩着玩着突然就沒影了，我在那坐着，她媽就出來了，那時候是下午三點，她說大爺你看到，咱那孩子了嗎，我說沒有啊，剛纔不是在那玩嗎？”
不見蹤影的那個孩子年僅三歲，他究竟到哪兒去了呢？突然，李玉河老人看見不遠處的地面上有個窟窿。小孩的母親跑了過去。李玉河告訴記者，“她趴下一聽，裏頭有小孩哭，她說大爺不好了，咱那孩子掉裏頭了，我就跑過來了，我一聽可不是。”
很快孩子的父親和礦上的救護隊都來了，不過解救工作並不容易。李玉河說：“一動它就裂了，地裂開一個縫，這時候她爸個挺小，就栓上繩子在腰上下去了，伸伸手還差一米夠不上，這孩子拽不上來，小孩太小啊，她也不知道抓繩子，大人也下不去了，小孩卡在那兒了，底下窄，上面寬一點，大人到這兒再往下，下不去了。”
孩子在地下哭了整整一天一夜以後，漸漸沒有了聲音。隨後一條綿延數百米的大斷裂帶出現了，小孩也隨之永遠地沉入了地底下。
李玉河老人告訴我們，以前這裏住了大約40戶人家，在小孩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們才知道這條斷裂帶的下面就是一個採煤巷道，這裏的地底下因爲採煤都空了，隨時都有沉陷的危險。一年前在政府的安排下人們陸續都搬走了，只剩下李玉河老人和另外一戶人家。李玉河表示：“最嚴重的時候，還聽得到咔咔咔咔響，我也不害怕，擔心也沒着。”
而另外一戶人家就在斷裂帶的旁邊，記者看到房屋的外牆已經用木樁撐了起來。這戶人家有一半的房屋因爲多年的緩慢下沉，現在已經無法住人了。沉陷區居民周桂芳告訴記者，“以前這個屋頂有多高，原先這個屋頂，原先我這麼高個子，我進去就這麼樣子的，可能我們夠不着，下沉有一兩米吧。”
在鶴崗採訪的幾天，記者走訪了多處採煤沉陷帶，看到不少居民家中牆壁、地面斷裂，房屋變形。這戶人家的炕上甚至沉陷下去了一塊，底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而路邊的這片房屋所在的地方緩慢下沉多年以後，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大水坑，水面已經漫過了屋頂。而鶴崗的沉陷遠不只記者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裏看到的這些，因爲很多破損的房屋已經在近兩年被陸續拆除。在鶴崗市採煤沉陷區治理辦公室，記者看到了數百張破損房屋的照片。鶴崗市塌陷區治理辦公室副主任劉永坤說：“這整個都是我們，在動遷過程中拍攝的現狀，像這個斷裂、沉陷，包括屋裏頭炕塌落，包括房屋整體沉落，這種現象非常多。”
記者瞭解到，目前在鶴崗採煤沉陷區，受影響的居民住宅21000多戶，涉及77980人。其中已經嚴重威脅到居民安全、急需搬遷治理15000多戶、56000多人。另外還有受損的學校11所、受損醫院5所。
剛纔我們也都看到了，採煤沉陷給鶴崗老百姓帶來的不僅是傷亡事故，它實際上已經影響到了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鶴崗市政府在一份情況彙報中說，由於地面沉陷，當地學校、醫院被迫停課、停業，居民、企業停水停電時有發生，公路、鐵路中斷不能行車。現在，鶴崗地面沉陷區面積超過63平方公里，最大沉陷深度達到30米，最大開裂寬度6米多。這在世界煤炭開採史上都是罕見的。
鶴崗是一個因煤而建、因煤而興的煤城，煤田面積佔了它城區面積大約三分之一。自從1945年建市以來，這裏已經總計開採出5億多噸煤炭。然而，由於種種歷史原因，鶴崗在發展過程中，形成了礦上建城，城下采煤，採煤區和居民區交錯縱橫的格局，這也讓這個幾十萬人口的城市付出了比別的地方都更爲沉重的代價。
沉陷影響
在鶴崗市的一條大坡路上，記者看到一些車輛正在吃力地爬着坡，兩輛大卡車則停靠在路邊上。一位司機告訴記者，“坡太大，這車半途壞了，經常爬不上去，坡度大，車費勁，有時候還出車禍。”
司機們告訴記者，現在這個季節還算好，到了下雪天這路就更沒法走了。鶴崗礦業集團地測處總工程師易強說：“以前沒有這個坡度，非常平緩的一條公路，這是哈蘿公路，經過多年沉降，最大沉了30米，大概平均每年平均得下1米3，現在還在下沉。”
在採煤沉陷區採訪時，記者經常遇到坑坑窪窪、常年積水的路面。易強告訴我們，這些路不知道修了多少回。沉了墊，墊了又沉，於是變得坑窪不平。
這條大坡路經過20多年的沉降，最厲害的地方差不多下沉了一棟7、8層樓房的高度。這時記者看到一位老人正艱難地趕着驢車上坡。這位老人表示：“經常走這條路，以前這裏是墊墊沉沉，以前是平的還是凹的，比這坡小一點。”
老人告訴我們，他的車上裝的是一桶水，他要把這桶水送到幾公里以外的地方。因爲這周圍很多地方沒通自來水，於是他就靠送水賺錢，一桶水大概能賣個3、5元錢。鶴崗市南山礦房產科科長陳景山告訴記者，“每家每戶都沒水管，這一帶都沒有，就是沉陷沉下去了，地表往下沉以後，管子就撐折了，四五十年代開採，延續到現在，老礦區了，這邊的水多少次想改造都改造不了，總是下沉往下沉。”
爲了解決水管斷裂的問題，自來水公司甚至創造性地把本應埋在地下的上水管道架到了空中。記者瞭解到，鶴崗採煤沉陷區已經有36處的上水管道從地下移到了空中，儘管部分老百姓解決了的用水問題，不過如今鶴崗仍有兩萬多戶、六萬多人過着沒水的日子。
剛纔我們看到的情況，在東三省乃至全國都算的上是相當嚴重的。煤城鶴崗在享受着煤炭資源帶來的好處的同時，也在品嚐與之俱來的苦果。鶴崗市採煤沉陷治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今年國家撥付的採煤沉陷治理資金，最大的一筆就撥給了鶴崗。應該說，採煤沉陷區在我國不少煤礦都有存在，但爲什麼鶴崗的情況卻會如此嚴重呢？
雖然守着豐富的煤炭資源，但鶴崗卻有不少老百姓還生活在貧困之中。據統計，鶴崗城鎮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全國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二，比全省的水平還要少近1300元。截至到2002年底，全市近70萬城市人口中，享受最低生活保障的有9.78萬人。鶴崗市政府認爲，制約當地經濟發展，採煤沉陷是最主要的因素。而對這個鶴崗最大的心頭之痛，有一個人研究了二十多年。我們來看看他得出了什麼結論？
複雜的沉陷原因
鶴崗礦業集團地測處總工程師易強，從22年前大學畢業至今一直從事採煤沉陷研究。在易強看來，鶴崗的採煤沉陷之所以這麼嚴重，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鶴崗獨特的煤層結構。易強告訴記者，“鶴崗煤田面積小，煤層非常集中，採出厚度大，在全國也比較少見的，這也是導致我們沉陷，特別嚴重的主要原因。”
易強告訴我們，鶴崗的煤層共有36層之多，其中最大厚度煤層35米。煤層總厚度80多米，這在全國的煤礦中都是比較罕見的。鶴崗煤層目前累計開採了65米，如果按照年產1600萬噸這個水平，鶴崗的煤還能採50年以上。
在採訪途中，路邊的一些房屋引起了記者的注意，這些房屋的屋頂只和路面平行。易強說：“實際原先建的時候，地表是和我們這個路面，一樣高度的，因爲在日僞時期，這一片都是開採的老區，採完以後呢，地表沉了四、五米下去，而且這個區域，現在還不穩定，這個區域開採特別淺，淺的特徵是，突然出現一個洞，不管地面有什麼東西，人、車什麼的都漏下去，這一帶大概，我親手處理的，就是人家出現漏坑，來通知我到現場處理的，就不下十處。”
除了日僞時期掠奪資源的盲目開採，大躍進、文革時期以及七、八十年代氾濫成災的小煤窯都是淺層開採的罪魁禍首，爲今天的鶴崗留下了大量的沉陷隱患。根據鶴崗礦業集團的統計，淺層開採的面積大約有14平方公里，佔到鶴崗煤田總面積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之多。
剛纔的節目我們接觸到一個詞“淺層開採”，鶴礦集團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50米以內的淺層開採最容易導致地面突然出現漏坑，也最容易造成人身傷亡。在掠奪式採掘最猖獗的時候，鶴崗400多家小煤窯，大多數都從事這種淺層開採。不過，經過整頓，現在幾乎所有不規範的小煤窯都被關停了。因此最近兩年鶴崗地面沉陷所導致的人員傷亡，也比前些年少了很多。事故減少了，接下來我們更關心的是，生活在採煤沉陷區的老百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走出這種陰影呢？
整改情況
在採煤沉陷區的破房子裏住了幾十年的這位煤礦職工告訴記者，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這輩子還能夠住進這麼漂亮的房子。這位煤礦職工說：“聽說這房子建好了，我來看看，一看這房子真漂亮，心裏非常高興，因爲知道這房子，是給我們塌陷區居民蓋的，住這房子就有安全感了，不至於說好像以前那樣，成天提心吊膽的。”
鶴崗市塌陷區治理辦公室副主任劉永坤告訴記者，“這是我們新建的曙光新村小區，主要是安置沉陷區的居民，這塊建成了四棟，能安置700多戶，我們這邊正在開工建設的，這邊是六棟樓。”
由於沉陷區還有一些學校同樣受到安全隱患的威脅，所以市政府還新建了幾所學校，這是全市唯一一所中小學合一的九年義務制學校，去年元月起用的。
學生說“天壤之別了，以前的學校冷很埋汰，現在就不埋汰了，以前學校還冷，冬天點爐子，附近就有煤礦，在底下采煤，就怕哪下子地，承受不住就會塌下去了。”
學生們告訴記者，因爲以前的學校是在煤礦的上方，所以教室裏有很多的裂縫，不僅冬天冷而且讓他們感覺很害怕。鶴崗市曙光學校校長王紅豔表示：“有的時候機器聲音我們都能聽見，學生正在上課吧，能聽到聲音，放炮的聲音，地底下有兩個主巷道，從草場橫跨過來，離學校200米處有一家，當時家裏三口人都陷下去了，當時我們學校也是六、七百人啊，非常擔心。”
600多名師生在採煤區上方的學校裏提心吊膽地過了好多年，去年元月這種可怕的日子終於結束了。包括這所學校在內的6所新學校和前面看到的新小區都是鶴崗採煤沉陷治理一期工程的項目，是2001年國家批覆的，總投資四億八千萬元，其中國家出資一億兩千萬元，其餘爲地方自籌。劉永坤說：“這些就是我們一期的檔案，這是整個採煤沉陷區，已動遷和安置的7316戶，另外一期我們已經，維修加固和拆遷8所學校，現在有6所學校，已經拆遷建設完成了。”
劉永坤說，新建的居民住宅和學校都建在非沉陷區，再也不會受到採煤的影響。不過已經安置的居民只是沉陷區的一小部分。在鶴崗市採煤沉陷治理辦公室記者看到，爲了安置更多的沉陷區居民，今年又有四個大型社區將要開工。這是國家今年剛批覆的鶴崗沉陷治理二期工程。劉永坤錶示：“我們二期國家批覆是21699戶，其中需要危房拆遷安置是15420戶，維修加固還有6272戶，同時我們還有一些學校醫院需要搬遷。”
今年一月份國家批覆了鶴崗採煤沉陷區治理二期工程，總投資十二億一千一百五十二萬元，其中50%由國家出資，爲六億五百七十六萬元，其餘由地方自籌。鶴崗市從1989年就開始對採煤沉陷區進行治理，當時主要靠煤礦企業自籌資金。不過對於本來就不景氣的煤礦來說，要拿出錢來建新房，安置沉陷區的職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直到2001年國家批覆了鶴崗沉陷治理一期工程以後，鶴崗的沉陷治理才真正進入了實質性的階段。在國家的扶持下，這兩年多以來已經有7000多戶居民從塌陷區破舊危險的房屋中搬了出來，他們正陸陸續續搬進新房。兩年後又將有幾萬戶塌陷區的居民能夠搬遷到安全的新樓房裏。鶴崗市委書記付會廷告訴記者，“非常高興，因爲這是我們多年工作，所要爭取的一件事情，現在國家支持力度大，二期從今年開始實施三年，那也就意味着三年後我們鶴崗，由於採煤沉陷，造成的危房不存在了，安全問題也就得到保障了，我們鶴崗沉陷區治理有希望了，我們所要達到的目標，能夠達到。”
剛纔那幾棟漂亮的樓房是鶴崗市沉陷區治理的一期工程，今年開始的二期工程比一期總投資增加了近三倍，國家和省一級的補助資金增加了5.3倍。不過，在鶴崗市看來，他們並不僅僅把這項治理工程當作是救災工程，他們還希望通過國家投入的專項資金，拉動地方經濟的增長，增加就業機會，讓老百姓走出沉陷區的同時，也能走出貧困。
記者：殷莉
中央電視臺經濟頻道《經濟半小時》首播時間：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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