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世界報》8日發表西班牙女記者伊莎貝爾·皮薩諾撰寫的文章,回憶她與阿拉法特的一些鮮爲人知的故事:
原文提要伊莎貝爾·皮薩諾是西班牙記者兼作家,阿拉法特的私人好友。阿拉法特曾請求這位女記者永遠留下來陪他,因爲伊莎貝爾·皮薩諾讓阿拉法特想起了他在一次暗殺事件中失去的心愛的女人。從那時開始,他們之間就建立了偉大的友誼。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那些像是用火烙在我的腦海中的回憶至今仍栩栩如生。突尼斯,1991年3月。我們面對面坐着,在沉默中靜靜地對視。阿拉法特的目光比任何語言的河流都更爲清澈、更有說服力。他那突出的眼睛、鷹一樣的鼻子、卡其色的制服和包紮着繃帶的雙手,讓我想起他作爲工程師在科威特沙漠中修公路的日子。他曾經說過:“我讓科威特變得偉大。”
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總統先生,我還要在突尼斯待多久?”
“永遠待在這裏。”
“這可比較長。如果我堅持,那我的‘永遠’就是永遠了,”我回答說。
他站了起來,慢慢走近我。
“對我來說也一樣……”他用一個吻結束了這句話。
儘管當時已是凌晨3點,但他的呼吸仍像年輕人一樣清新,彷彿我們相互擁抱着走過了一段很長的路程。一生對任何好習慣和壞習慣都不太在意的我,彷彿第一次感到一個男人把他的嘴脣與我的貼在了一起。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他問。
“這是承諾還是威脅?”我開玩笑地問,“這已經是您一週來第三次向我求婚了,您要當心我會接受啊!”
他笑了。
“你爲什麼要與一個沒有祖國的糟老頭子結婚?”
我並起手指,用一個意大利式略帶粗俗的表情作爲回答。他又笑了。
他像一陣颶風闖進了我的生活
我第一次見阿拉法特是1990年8月在巴格達。在伊拉克人舉行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頭上裹着一塊布的阿拉法特就像一個不合時宜的老頭。美國記者的攝像機碰碎了大廳裏的流蘇燈,而阿拉法特則表現得很寬容。我就坐在阿拉法特面前的地板上,而他在開始講話時就一直盯着我看。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突然發現阿拉法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他一定有結膜炎,”我猜想。我很快得到一次專訪的機會。我尋思:“爲什麼這位巴勒斯坦領導人對我表現出這種突如其來的好感?”這得從好多年前說起。
上世紀70年代,阿拉法特在貝魯特邂逅了娜達·亞斯魯,並對她一見鍾情。娜達是阿拉法特一生中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她身材修長苗條,眼睛有着像綠松石一樣美麗的顏色。曾當選黎巴嫩小姐的娜達就像是大自然的一件傑作。對阿拉法特來說,她只有一個缺點:已經嫁給了哈立德·雅希提。
身爲建築師的雅希提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領導人之一。
人們永遠也無法知道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1970年,雅希提在一次工程事故中不幸喪生,娜達·亞斯魯和阿拉法特似乎天生註定應該在一起,一同享受快樂也迎接悲傷。
阿拉法特暫時結束了在阿拉伯世界的周遊列國生活,在貝魯特定居,與娜達住在一起。但好景不長,1975年黎巴嫩內戰爆發。有一天,娜達剛出家門就被以色列情報部門“摩薩德”派遣的槍手開槍打死。他們的目標其實是阿拉法特。娜達的死讓阿拉法特痛不欲生。
阿拉法特曾向我描述娜達的樣子,我跟這位黎巴嫩女子根本不像。但據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前副主席巴薩姆說:“在那次記者招待會上,當阿拉法特第一眼看到你後,就覺得你很像娜達。”雖然我和阿拉法特最後並沒有走到一起,但無論如何,這位巴勒斯坦領導人像一陣颶風一樣闖進了我的生活。
“如果我的人民能承受,我也能”
我們之間的故事因爲一些我也不太清楚的原因結束了。儘管阿拉法特曾表示,爲了保護他所愛的人,他不準備在處於祕密活動的狀態下宣佈結婚,但總會有人準備好要佔據那個位置。蘇哈·塔維爾就這樣成爲阿拉法特的祕書並愛上了他。
阿拉法特在與蘇哈分開後給了她一大筆錢,用來爲他們生來就患有白血病的女兒支付在巴黎的醫療費用。而阿拉法特則與手下的100多名工作人員被以色列圍困在住宅裏,沒有水,沒有電,還要經受轟炸的考驗。
我最近一次見阿拉法特時,他已經不像那個我曾經熟知的強者。“摩薩德”沒有擊敗他,圍困沒有拖垮他,但一個叫做“時間”的東西打敗了他。由於3年多沒有呼吸新鮮空氣,沒有離開被圍困的官邸,他看上去就像一塊馬上要破碎的玻璃。我問他:“爲什麼不離開這裏?”“如果我的人民能承受,我也能,”他回答說。
不是所有的以色列人都願意看到阿拉法特死去。在他被圍困的日子,就曾有一位手持白色旗幟的婦女穿過以色列戰車羣,進入阿拉法特官邸,要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阿拉法特的生命。
“爲了你的眼淚”
2002年5月11日,我再次見到了阿拉法特。我們再一次面對面坐着。看到他還活着我非常激動,禁不住流下了淚水。在他的官邸中有一個小醫護所,有氧氣設備等醫療設施,屋頂因爲以色列的轟炸而向下塌陷,非常危險。但阿拉法特仍坐在那裏,很虛弱,消瘦了很多。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眼睛道出了一切。淚水使我無法說話,也沒有必要說話。阿拉法特的眼睛也是溼潤的。
在離開他的官邸後,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看他。他的祕書打電話給我說,因爲這次會面,阿拉法特一直在哭泣。他的一名工作人員給我送來了他的一份禮物:一盒面巾紙和一張卡片,上面寫道:“爲了你的眼淚。”阿拉法特現在危在旦夕。沙龍已表示不允許他死後安葬在耶路撒冷。可憐的人!他還不知道阿拉法特已經永遠地獲得了自由,耶路撒冷也是屬於全人類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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