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市檢察院原副檢察長郭寶雲,曾經是個女強人,她從普通技術員,一步步走上正廳級領導幹部。就是這樣一個“風流人物”,卻爲扶持兒子“發大財”鋌而走險,貪污受賄93萬多元,違法違紀爲子女牟利近3000萬元。爲所謂的“母愛”,今年60歲的她成了階下囚。
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的指定管轄,經雲南省人民檢察院起訴,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郭寶雲案,並於今年的8月25日上午作出對郭寶雲判處有期徒刑18年的一審判決。
昆明中院大門口有一個大水池,其寓意是告誡人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幾年前,郭寶雲曾到此參觀過。幾年後,連郭寶雲自己也想不到,她自己成了一名“翻船”落水的階下囚。在宣讀判決書的過程中,頭髮花白麪目憔悴的郭寶雲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宣判結束,郭寶雲轉過頭看見了專程從重慶趕來座在旁聽席上的兒媳婦,兒媳婦聽到婆婆被判18年禁不住失聲慟哭。當郭寶雲被法警押解走過兒媳身邊時,她還是以母親的口吻“安慰”兒媳婦說:“不要哭,法庭不相信眼淚。”其實,郭寶雲心裏最清楚:“親情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她在法庭陳述時講的話。
平步青雲
郭寶雲,遼寧海城人,大學文化,1966年7月畢業於遼寧省鞍山鋼鐵學院。畢業後,郭寶雲與丈夫一起來到山城重慶第十八冶金建設公司,當了一名技術員。當年,郭寶雲工作非常努力,連年被評爲先進工作者,深得領導喜愛。後來,郭寶雲被組織上一步一步提拔到了公司副總經理的位置上,其丈夫也不示弱,當上了重慶鋼鐵公司駐東北辦事處主任。爲事業,夫妻倆開始了兩地分居的生活。最初,他倆一心撲在工作上,感情並沒出現太大危機。
1990年初,46歲的郭寶雲被調任重慶市九龍坡區常務副區長。這以後,她開始一點點嚐到了當領導、有權力的“風光”。
1993年1月,郭被調任重慶市江北區區委副書記、區長。在她的領導下,該區經濟快速發展,很快成爲四川省四個經濟試驗區之一。然而外表風光的她心裏卻越來越寂寞:丈夫常年在東北,夫妻感情日益淡漠;女兒讀大學,一年回不了一次家;兒子去泰國後一直杳無音信,老是讓她牽腸掛肚。
1996年初,爲緩解夫妻間的緊張關係,郭寶雲的丈夫從東北匆匆趕回家,提出希望她提前退休,與其一起回東北老家共享天倫之樂。而此時卻有消息說,郭將出任重慶市副市長。丈夫最瞭解妻子,面對升遷,郭寶雲怎會輕言放棄?但丈夫的去意已定,經過商量,夫妻倆心平氣和地分了手。
郭寶雲剛和丈夫辦了離婚手續,大學畢業,準備申請出國的女兒又遇到麻煩,她被美國駐成都領事館以“單身女性出國理由不充分”拒簽了。此時,正值郭寶雲春風得意之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點“困難”當然難不住她。郭寶雲以協調鉅額貸款爲條件,讓一個搞房地產的外商爲女兒出國創造條件。外商得到了鉅額貸款,便鼎力幫忙,不久,郭的女兒出國了,並被該外商安排了工作。1997年初,重慶將升格爲直轄市,郭寶雲卻沒有升任副市長。仕途受挫的郭寶雲畢竟在官場混了多年,她還是有“門道”的,這年下半年,郭寶雲被調任到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當上了黨組副書記、常務副檢察長。
畸形母愛
一個有着強烈權勢欲的女人,在來自社會、家庭的壓力下,弄不好會一步步地走向犯罪的深淵。郭寶雲就是這樣一個悲劇人物。
丈夫常年在外,教育兒女的重擔全都壓在了郭寶雲一個人身上。1987年,在郭寶雲的安排下兒子楊青川,考取了他本人並不感興趣的昆明工學院工民建專業。入學後,楊青川對枯燥乏味的算式和圖表根本不感興趣,他開始放縱自己,荒廢學業。1990年,楊青川因三門功課不及格,被學校開除學籍。而這年初,郭寶雲當上了重慶市九龍坡區常務副區長。
兒子被學校開除,做爲副區長,一向爭強好勝的郭寶雲頓覺顏面無光。雖然恨鐵不成鋼,但作爲母親,她還是要爲兒子的前程着想。郭寶雲通過關係把兒子安排進了中國銀行重慶九龍坡支行待遇優厚的信貸部工作。但兒子仍不爭氣,因厭倦工作,表現不好,無臉呆下去,辭職回家了。此事,氣得郭寶雲大病一場,住進了醫院。而此時兒子卻邀幾個朋友,到泰國旅遊去了。半個月後,兒子從泰國回來告訴母親,他要到邊境搞旅遊、做生意。雖然在氣頭上,但郭寶雲並未阻攔,還爲他提供了一些關係和金錢,送他去“闖蕩江湖”。
1995年底,兒子楊青川從泰國回來了。在泰國做過導遊、保鏢的楊青川,吃了許多苦頭,也改掉了一些好逸惡勞的惡習,變得懂事了許多,還帶回了幾年掙下的數萬元錢。
家庭破碎,女兒出國,兒子順理成章地成爲郭寶雲最親近的人,守住兒子,就是守住了一生的幸福。年過半百的郭寶雲開始有意識地“創造條件”,一心想把兒子送上錦繡前程。
重慶市江北區財政局原局長李景平(已判刑),因爲違規借款損失了2000萬元,按照法律規定,本該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但是很有心計的郭寶雲硬是打通“關節”,將他保了下來,並將他培養成爲兒子走上“財路”的忠實走卒。緊接着,她又爲江北區實力雄厚的民營企業重慶三和車輛製造有限公司協調貸款2100萬元,籠絡住了該公司經理陳某,爲兒子的牟利打下了基礎。
1996年7月,在母親的支持下,楊青川通過李景平弄到50萬元資金開辦摩托配件廠,與陳經理的公司配套。但因不懂技術,產品不合格,僅支撐了半年摩托配件廠就垮了,楊青川也由此欠下了許多債務。陳經理當然心知肚明,於是由他出資爲楊公子償還了全部債務。
楊青川陷入困境,無所事事。1997年4月3日,郭寶雲帶着兒子和李景平一起到重慶港天酒店赴宴,與一家財務結算中心主任賈某商談爲江北區國投服務公司融資事宜。席間,郭寶雲、賈某、李景平約定結算中心以買國債爲名融資1000萬元,定期一年,利息爲16%。其中9.8%的利息付給結算中心,6.2%的息差由楊青川收取。73.2萬元就這樣到了郭寶雲兒子手中。
爲了支持兒子做生意,郭寶雲安排李景平以“享受江北區優惠政策兌現”的名義,讓他把442萬元所得稅全額返還給重慶三和車輛製造有限公司經理陳某。不久,陳經理按郭寶雲的要求,將442萬元所得稅全額返還的好處費20萬元,打入兒子楊青川的私人賬上。1997年下半年,楊青川採用虛假出資方式,先後註冊成立東大實業、東大房地產等系列企業,並提出建加油站和開發房地產的設想。此時,郭寶雲已調任重慶市人民檢察院常務副檢察長。之後,郭寶雲看到兒子把心思放在賺錢上,就不遺餘力地利用職權影響,爲兒子協調各種關係。在郭寶雲的關照下,134畝土地,楊青川只交了420餘萬元徵地費,就違規辦理了徵地手續;他投資400萬元的加油站,也在1998年12月竣工營業,由於地處交通要道,加油站生意興隆,每月獲利達10餘萬元。
逆子倒戈
在當地百姓眼裏,郭寶雲算得上是個女強人。面對她的墮落和犯罪,熟悉她的人說:作爲女人,在事業上她是成功的,但作爲母親,她是失敗的,因爲溺愛孩子,她不惜動用手中的權力。
有了高官母親的庇護,兒子睡覺都可以賺大錢。從1998年下半年起,楊青川索性把東大系列企業交給幾個朋友管理,自己當起了“甩手老闆”。之後,他與一幫酒肉朋友混在一起,沉湎於燈紅酒綠之中,還迷戀上了賭博。起初,他從公司裏拿錢去賭,賭光了幾個公司的資金。他又貸款數百萬元,再次輸光。後來貸不到款,憑藉檢察長母親的關係,楊青川向熟悉的單位和個人借款賭博。幾次下來,他借款多達300餘萬元。不僅如此,他還開始在賭場裏借了數百萬元的高利貸。不到一年,他欠下的賭債高達1000多萬元。1999年,楊青川被幾個黑幫頭子追得四處逃命。
兒子出事了,郭寶雲思考了一個夜晚,決心幫兒子擺脫困境。她開始授意兒子徹底清理債務,並讓李景平找一家公司來接收東大房地產公司及其134畝土地,轉讓金額爲2500萬元。李景平不僅知恩圖報,也有辦法,他以變更公司股東和聯合開發的方式,讓有財政資金注入的一家房地產公司付款給楊青川。隨後,郭寶雲又讓楊青川將加油站以1200萬元賣給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如此一來,扣除前期費用,郭寶云爲兒子牟利2880萬元。在還清各種債務後,她把餘下的878萬元全部轉到了廣州,兌換成美元寄往國外。她讓兒子趕緊逃往國外避風頭,免得涉及自己。
2000年6月,郭寶雲託人爲楊青川辦理了赴加拿大的簽證,並叮囑他幾年之內不能回國。楊青川從母親焦慮的眼神裏意識到事態嚴重,告別妻子和不滿週歲的兒子,登上了飛往加拿大的航班。
2001年底,財政部駐重慶財政監察專員辦事處接到羣衆舉報:重慶市江北區財政局局長李景平挪用鉅額財政資金進行違規經營,造成重大損失。經調查,李景平違法違紀鐵證如山。郭寶雲聞訊,趕緊和李景平訂立攻守同盟,並銷燬了楊青川開辦東大系列公司的各種賬務資料。
然而,一切已經晚了。隨着紀檢監察機關的深入調查,李景平爲了爭取從寬處理,將郭寶云爲其子牟取鉅額利益的問題和盤托出,有關部門開始追查楊青川。
此時,逃往國外的楊青川對此一無所知。他在加拿大與幾個西安人合夥做生意,生意沒做成卻被騙了20萬美元。爲了追回被騙的錢,他瞞着母親數次偷偷回國。2002年7月,楊青川再次回國時被警方抓獲,在交代犯罪問題時,並將母親爲他牟利的事情一五一十做了交代。當得知最終因兒子的倒戈導致自己全面崩盤時,郭寶雲哭天搶地,一夜間氣白了頭。
可悲結局
2002年8月,郭寶雲被“雙規”了。“雙規”後,她對自己的犯罪事實拒不承認。但是,辦案人員根據李景平、楊青川的供述和其他證據,逐漸查清了案情。
紀檢機關很快就認定,郭寶雲利用職務便利,授意楊青川收取息差73.2萬元、收取陳某20萬元賄賂,移送司法機關處理;對其利用職權影響爲楊青川經商牟利2880萬元的問題,作爲違紀處理。2003年2月,郭寶雲被撤銷職務,開除黨籍和公職。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管轄,重慶市紀委將郭寶雲一案移送雲南省檢察院立案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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