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薊縣刑警破獲“11·12”血案紀實
對於北京著名老字號小吃“豆汁賈”(化名)的傳人而言,怎麼會陷入一場“七個碟子八個碗”的家族文物糾紛中,或許誰也鬧不明白。而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七個碟子八個碗”的“敲敲打打”,竟又牽出本市一段沉睡了八年的血案……
日前,本市薊縣警方在正進行的命案偵破專項行動中,經過不懈努力,終將這起8年前的劫車殺人案一舉破獲。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兩名犯罪嫌疑人僥倖逃脫了一時,在戰戰兢兢地生活了8年後,將於近日走上法庭,面對法律的公正審判。
的姐神祕失蹤
1996年11月13日,那天天氣陰冷,風很大。然而更感寒冷的卻是薊縣城關鎮冀莊村村民冀學、張純一家人的心情。32歲的女出租司機張純,12日中午駕駛自家的皇冠車外出拉活一直未歸,甚至連一個電話也沒往回打,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一天了,大家心中焦急,擔心怕是出了意外。由於當日其丈夫冀學爲家裏的罐頭廠出差到南方聯繫業務,張純家的其他親友紛紛外出尋找,至當晚未果,遂向當地派出所報案。公安薊縣分局民警隨即開展工作,並記下張純那輛二手灰色皇冠車的車號及主要特徵,通過市局,電傳全市及河北省周邊地區各派出所,請各處代爲搜尋,以車找人。
話說兩頭。14日晚9時許,那天正趕上全市民警夜巡統一行動,武清原雙樹派出所民警在北面公路上巡邏時,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輛農用三輪車,後面跟着一輛小轎車,行進速度一致,像是同一撥人,十分可疑。待民警靠近時,後面的小轎車突然拐入一旁的土路,轎車司機隨即下車搭乘農用三輪車匆匆離開。民警趕到轎車旁,發現是一輛沒有牌照的灰色皇冠,車鑰匙還插着,遂將其開回派出所等待失主認領。武清警方隨之也展開多方偵查。
15日中午,張純親屬獲得該信息後趕往武清,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張純當時開的那輛出租車。通過警方勘查發現,車裏的內飾及頂棚處皆有血跡,初步判定應該是有人劫車,張純很可能已經遇害。
爲此,薊縣分局刑警隊迅速成立專案組,全力展開偵查。民警經大量走訪瞭解到,張純12日中午在薊縣車站門口等活,1時許有兩個中年男子來打車。租車的兩個中年男子個頭都不很高,均不是本地口音。進一步尋問與張純熟識的出租司機,其中一人稱下午2點左右他曾在津圍公路寶坻段遇到了張純的車(當時皇冠出租車很稀少),見她往西拐了,應該是往河北省香河方向。
另外,根據拋車地點看,正好是武清與香河的交界處;再通過口音判斷,對方二人很可能是香河一帶人,該縣被列爲調查重點。從1996年到1997年夏天,民警多次前往香河開展工作,但一直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情況。關於此案的協查通報也下發到該縣的各基層派出所,也始終沒有關於兩名租車人的相關線索———難道是劃定的範圍太小了?專案民警擴大了搜索範圍,將三河、大廠等地也納入進來,但仍無兩人的任何信息。案件徹底陷入了僵局。
8年追查峯迴路轉
望着張純8歲兒子的淚眼,民警們的心裏都很不是滋味,暗中發誓一定要查清此案,最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此後的數年,民警一直沒有放棄此案的追查,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對此進行一次專案研究。大家進一步堅定了最初劃定的範圍。考慮到提供線索的多爲出租司機,當時在車站也都只是匆匆一瞥,描述的嫌疑人面部特徵可能有差異。幾年來,刑警們爲一些模糊線索十數次奔赴兩地調查,但都被一一查否了。
張純的失蹤給其家人帶來巨大的打擊。2002年,張純的母親因病去世,老人臨終前都拿着女兒的照片呼喚着,死不瞑目,囑咐家人一定要繼續尋找……
幾年來,張純的父親及家人多次來到公安薊縣分局,反映、打探女兒的失蹤案。
轉眼到了2003年9月,張純執著的老父親再度找到薊縣刑偵六大隊隊長王志強,提出有沒有可能是其某位親友因與其發生爭吵等原因僱兇殺人,對方的目的主要是對人,所以事後拋車。王隊長爲給大爺一個交代,根據案卷的記載再度進行了大量回訪調查。
時隔7年,物是人非,很多當年幹出租的司機都已換了別的工作,搬了家。民警逐戶深入探訪,至10月初從知情人唐某口中獲悉,當時打車的那兩個外地人本來是想租他的車前往寶坻,因其正好家裏有事不想跑長途,這才改租了張純的車。由此可判斷,嫌疑人租車時並沒有明確目標,熟人僱兇殺人的可能性被徹底排除。情況彙報到分局刑偵支隊劉玉東隊長處,劉隊長在與傅和頓副隊長等人商議後,決定再次下大力氣進行排查:“對香河我們這幾年基本上已摸排了幾遍,這一次,應該將重點放在三河和大廠,尤其是距離拋車地點較近的三河市!”
2004年3月,原刑偵局專門負責命案偵破的一支隊副政委趙年伏調任薊縣分局任副局長,主抓刑偵工作。正值全國開展命案會戰,此案被薊縣分局列爲督辦案,局長曹學建指示,讓經驗豐富的老刑偵趙年伏親自主抓,成立以刑偵六大隊爲主的專案組。在肯定了此前的偵查思路後,大批刑警被派往三河、大廠進行調查走訪,一時間在當地形成了此案必破的強力態勢。
果然,4月中旬的一天,本市刑偵局指揮調度中心接到一個匿名舉報電話:“你們天津寶坻那兒1996年冬天是不是出過一個搶高檔車的案子,還把司機給捅死了?告訴你們吧,可能和北京的老字號‘豆汁賈’的後人有關,真的!”對方說完隨即掛斷了電話。由於信號不是很清楚,值班民警甚至不能判斷出對方的年齡。1996年冬天搶高檔車?值班員翻查記錄發現,至今未破的僅有薊縣張純案,隨即通知薊縣分局刑偵支隊。
迂迴側擊發現家族糾紛
“豆汁賈”是北京老字號風味小吃,要探訪其後人並不是太困難的事兒。在北京警方等相關部門的協助下,專案民警很快獲悉,“豆汁賈”的創始人原本與皇宮御廚有關,至今已傳到第三代。第三代一共兄弟四人,除老大賈新源早年奉父命回老家看守祖墳、家業以外,另外三人及後代都居住在北京。
而那兩名嫌犯所說的不是普通話,賈新源這一分支成爲民警詢問的重點,而其老家正好是河北省三河市皇莊鎮艾臺村。警方喜出望外,立即暗中趕赴皇莊鎮,很快查明,賈新源有兩個兒子———賈國民、賈志軍,年齡與描述的嫌疑人相仿。提取兩人戶口頁照片回薊縣讓幾位目擊者辨認,均稱所隔時間太長,不能分辨。唯有當時“拒載”的唐某表示:“其中一個好像有點兒像,但當時那倆人肯定不是親兄弟,要是長得太像大夥肯定能記得。”
專案組商議後認爲,即使兄弟中有一名嫌疑人也是突破,決定再度折回三河皇莊。側面瞭解有關賈國民兄弟倆的情況。因一直沒有發現張純的屍體,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一切都是根據這一匿名舉報電話的調查推測,此時對二人進行直接接觸無異於打草驚蛇,唯有以退爲進採取迂迴戰術。
通過各方面信息綜合,專案組領導判斷其家族內必有知情人,派傅和頓副隊長等去北京瞭解情況。4月底,民警經聯繫後再次來到北京,找到賈國民的四叔賈新勝———現仍看守着“豆汁賈”老屋四合院的另一傳人。當民警讓其仔細回憶當天整個的情況、來人和事情等等,老人回答:“……那天因爲是拍專題片,我大哥新源也從老家來了,拍到下午時,他小兒子志軍來找他,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匆匆地走了……”“是不是他家裏有什麼事?”老人一愣,繼而搖頭不語。經驗豐富的民警從其面部表情上判定,其似有難言之隱。
種種的異常情況,民警更加堅定了賈國民即爲重點嫌疑人,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情況下,決定在三河警方的協助下,找人套套賈國民的口風。誰知一談起北京的四叔等人,賈國民一開口便是:“甭提那個老東西,要不是我爸聽我爺爺的話,我們長房長孫會混到這個份上?!不過我叫他也沒好日子過……”
“七個碟子八個碗”的恩怨
由此可判定,賈家雖然算不上大宅門,但家族之間矛盾很深,很可能因爲家產財物等觸及到各自的利益。進一步通過北京公安局等相關部門瞭解情況後,“七個碟子八個碗”的恩怨終於浮出水面。
原來,賈老太爺當年是御廚,宮裏多有賞賜,後來從裏面帶出了一批御用品———即各代文物,雖算不上十分名貴,但據初步估算價值也應在百萬左右。而這些“盆盆碗碗”的文物到了外人口中,被虛化爲“七個碟子八個碗”。“豆汁賈”第二代傳人———即賈新源等人的父親死後,這些文物由賈新勝代爲保管,但賈國民等覺得自己這一支長子長孫回老家守祖墳吃了虧,一直在想法爭取這些東西。
有一次,賈國民趁老人不注意,將其中的幾個“碟子、碗”偷走。事後,賈新勝追到三河討要未果。賈新勝還曾到法院起訴侄子索要古董,但因這“七個碟子八個碗”的歸屬權問題沒有最終確定,此事一直沒有結果。後來幾年間,互相間一直吵吵嚷嚷的,隔閡也因此而生。
赴三河的民警也經調查瞭解到,賈國民的性格從1996年冬天以後有個較大的轉變,中間應該出過大事兒。進一步祕密偵查,所有疑點都指向賈國民和其叔伯兄弟賈國來,但仍需要印證。
5月上旬,專案民警再度趕往北京,與賈新勝閒聊起來。多次的拜訪,民警與老人熟了,進了內廳,當看見茶几上擺有一件類似湯碗的文物時,便感嘆其精美。“原來那個還好。”老人脫口而出。“那原來的那個哪去了?”民警順着老人的話問道。
老人呆呆地坐了半天,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什麼都知道了,你們肯定都查出來了。要不你們天天來找我?我也就不隱瞞了,那個開汽車的男的可能是我侄子賈國民和賈國來弄的,好像是爲了搶車……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我也不敢一味包庇。一則良心不安,再則他們實在———實在太不像話了。我的東西要不走就偷……那‘七個碟子八個碗’是祖傳的啊,我媽還在,他們就想把祖業偷了去賣錢,我得守着這份祖業啊……我哥跟我說,讓給孩子留條命,可你們已經查出來了……”
老人一說就是一個小時。但一個細節令民警驚異不已:“您說他們倆當時到薊縣殺死了一個男司機?”“好像是搶了一個男的車。”“可是我們那沒有男司機被殺啊?您是怎麼知道的?”“嗨,我就是聽他們酒醉後說對方力氣大,兩個人摁住打,我猜應該是男的……”
原來如此,專案民警心裏有了底……
惡徒落網自揭殺人事實
經進一步祕密調查確認,警方終於6月12日確定賈國民、賈國來即爲本市1996年“11·12”搶劫殺人案的主要疑犯,但爲了取得審訊突破,必須設法將其周圍涉嫌包庇的賈志軍、妹夫徐生等一網打盡。薊縣分局曹學建局長聽取案情彙報後,決定立即兵分三路,一路主攻三河;另一路趕往北京抓捕徐生;再一路由支隊路福勇政委帶領趕往大廠另一嫌疑人可能的落腳點,力爭在三河開展突擊行動時,另兩路同時收網。
6月14日,三路民警相繼出發。劉玉東隊長帶專案組10餘名刑警奔赴三河,刑偵局六支隊鞏建民副大隊長帶隊趕往北京。當日下午,三河抓捕組隨即開展外圍工作。有村民反映最近兩天沒見過賈國民。經打聽,賈國民有一大型收割機,經常外出幹活,大家分析當前正是麥收季節,當即派員化裝入村,以僱收割機的名義與賈國民的親屬進行了接觸,賈家的答覆是“最近不外出收麥子”。由此證明,賈國民沒有離開艾臺村。對於賈國來,有村民稱當天還見過他,一般到點就回家。
16日凌晨0時許,抓捕行動開始。刑警按白天化裝勘查過的地形迅速將賈國民家包圍。屋內雖有燈光,但不能確定賈國民在家。民警靈機一動,撥通了賈家的電話,佯裝喝醉酒的樣子。賈妻劉某接通電話:“誰啊,這麼晚?”“我找我———大哥……”“有什麼事,跟我說也行?”“不行,就———就得找我大———大哥!”“他睡了,等着啊,我去叫……”
“他在家,行動!”凌晨2時,埋伏已久的刑警們迅速行動,兵分兩路將賈國民、賈國來二人從睡夢中抓獲。與此同時,北京組也開展行動,將徐生抓獲,另兩名涉嫌包庇的嫌疑人賈志軍、劉某一併落網。
“那事過後我算過好多次命,都說我活不過40歲,今年我剛好39,殺人了就是有報應啊!其實我每年都到她墳頭燒紙,請求原諒……”由於抓捕突然、順利,突審中,賈國民不等民警詢問便脫口而出。而賈國來也是聲稱自己做了虧心事,每年最害怕過年:“一看到孩子高興,我就轉過去抹淚,我知道早晚得離開他們———誰讓自己殺人呢?”
兩人如實供述了八年前搶劫殺人的犯罪事實:1996年11月12日,賈國民、賈國來二人攜帶扳手等作案工具來到薊縣,密謀搶劫出租車。下午1時許,二人以租車去寶坻爲名搭上了張純的灰色皇冠車,當車行至寶坻趙各莊村西河堤時,兩人用繩子勒住張的脖子,並用扳手狠砸其頭部致其昏迷。賈國民開車到香河楊莊附近時,被扔在後座上的張純甦醒了,二人遂將其掐死後放到後備廂內,並將屍體運到本村靠西的果園邊上掩埋,兇器等一併埋在了下面。後因該出租車銷贓未遂,便夥同徐生將車拋於武清界內。
骸骨出土鐵證如山
一起沉睡了8年的冤案終於昭雪。
6月16日下午,天降大雨,在三河的專案民警們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帶着二人來到位於公路邊上的果園,即所說的掩埋地點,開始挖掘,可挖到天黑也沒有結果。是這麼多年地點記錯了,還是二賈沒有說實話,有詐?雨越下越大,挖掘工作被迫暫停。除了口供外,屍體和兇器是8年前這起兇案爲數不多的直接重要證據,必須找到。17日,民警對二人進行了分別提審,後分析認定二人說的應該是實話,只不過當時他們是連夜埋屍,必然匆忙慌張,時間一長可能產生一定的偏差。
18日,雨過天晴。10數名民警和10多名民工一起,還包括張純的家人,對該處再度尋找、挖掘。中午12時,停在公路邊的一輛車胎突然爆裂,巨響使停在路邊的汽車防盜報警器一起響了起來。一位路過的老人說:“冤魂快出土了。”說來也巧,這時一位民工一鍬下去,正好找對了地方———張純的屍骨、扳手等作案工具等全部順利出土。鐵證如山!日前,賈國民、賈國來已被依法批准逮捕,法院即將開庭審理此案,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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