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牛玉儒身邊的人說，他總是從早忙到晚。 |
-2004年8月14日晨4時30分，北京，協和醫院，51歲的呼和浩特市市委書記牛玉儒與世長辭。
-消息傳回呼市後，舉城同悲。那些天，天降小雨。老百姓說，是天在替呼市哭泣。牛玉儒的骨灰被護送回呼市時，沿街站滿了迎接的百姓。安放骨灰時，數千百姓站在殯儀館外，默立雨中。
-他生前政績突出。他曾是包頭市的市長，在他與市委等部門的配合下，包頭迅速崛起，從一個震後“廢墟”發展成花園般的城市；GDP每年以11.1%的速度增長。
-他任呼和浩特市委書記一年多，呼市經濟發展迅速，城市面貌“從嘎查(蒙語，農村)到深圳”。2004年上半年，呼和浩特市GDP增速29%，在全國27個省會城市中居首位。
-他曾對老友說，官做多大才算大啊，關鍵是給老百姓做點事情。他說一切工作都是爲羣衆利益，他爲羣衆的事發火，爲羣衆的事流淚。
建設城市震後包頭崛起
他走到哪裏，都會帶來巨大的變化。風一樣的速度，火一樣的激情。
牛玉儒到包頭時，包頭剛經歷了大地震，城市如同廢墟。當他調離包頭時，這個城市的建設和經濟發展，都已能傲視羣雄。
43歲的田女士1995年底定居包頭。在她的記憶裏，那時的包頭“破破爛爛”。田女士那時覺得，包頭“還不如我們家鄉土右旗”。
1996年5月3日，包頭髮生里氏6.4級破壞性地震。地震使近百萬人口住在臨時防震棚內，居民住宅損毀527萬平方米。包頭市直接經濟損失達40.65億元人民幣，間接損失數十億元。史稱“5.3地震”。
受命於危難。1996年11月，牛玉儒調任包頭市代市長(1997年4月起任包頭市市長)。
那時最重要的是重建家園。這個時期，包頭市財政艱難，搞城市建設面臨資金窘境。牛玉儒帶領政府班子，以“經營城市”的觀點，廣泛吸引社會資金參與城市建設。
到2000年，包頭市新建住宅樓面積1100多萬平方米。而從建國到1996年地震，包頭居民住宅樓建築面積不到1000萬平方米。4年多時間，包頭建了比建國後46年內更多的樓房。
修路、建廣場，種草種樹。雖然包頭人當時不理解，他們的市長爲什麼愛種草種樹，但市長留下的一切讓他們引以爲豪。
現在的包頭，樹木成蔭，綠地廣場隨處可見。高樓大廈，寬街淨道。
發展城市呼和浩特鉅變
在牛玉儒到呼和浩特之前，呼市人是羨慕包頭人的。包頭城市的美麗和工資收入，都讓呼市人心嚮往之。
牛玉儒調任呼市市委書記一年多後，呼市人不那麼羨慕包頭人了。
牛書記來之前，我們很羨慕包頭人，我們說呼市是嘎查(蒙語，農村)，包頭是深圳———呼和浩特賽罕區居民朱珠說。
2003年4月，牛玉儒被任命爲呼和浩特市委書記。
現在的呼市建委主任孫建華說，牛玉儒把呼市當作自己的家一樣關心和裝點。孫建華隨時都可能接到牛玉儒的電話。只要牛玉儒發現什麼問題，或想起什麼問題，就會立刻給孫打電話。在孫建華的記憶中，有數次被牛玉儒“批評”的記錄。
有一次牛玉儒檢查便道鋪裝，發現剛鋪了一個多月的方磚已裂縫。他非常生氣地對孫建華說：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呢，每一分都該用好，我們本就不發達，你們這樣做，良心何在！
2004年3月，孫建華還因爲一個井蓋捱了牛書記的“罵”。那天孫建華接到牛玉儒的電話，電話裏牛玉儒氣呼呼地說：你以爲一個井蓋是小事嗎？那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原來，牛玉儒在街上發現了一個開着的井蓋。
一個星期六的晚上，牛玉儒把孫建華叫到一些小街巷。牛玉儒說，你看這些小巷子這麼黑，學生放了學多不安全。後來，呼市46條小街巷都安裝了路燈，100多條小街巷得到重新治理。
牛玉儒還經常打出租車在城裏轉悠。老百姓都知道他們的書記愛“微服私訪”。
出租車司機郝東昇有一次等活時，有人上車了他一看很興奮：居然是牛書記！路上，牛玉儒問他覺得路況怎麼樣，郝東昇說，路窄了些。走着走着堵車，牛玉儒問，經常堵車嗎？郝東昇說，堵得挺嚴重的。牛玉儒說，也該解決了。
情況很快就有改觀，四車道變成八車道，路邊有了綠樹，交通堵塞的問題也解決了。
廣場擴建；河水得到治理；公園的牆被拆除以“還綠於民”。植樹種草，增添運動設施，“要讓老百姓出門走路不到十分鐘就能找到休閒場地”。
牛玉儒說，要讓百姓生活質量提高，居住環境就得改善。
生活環境改善，工資也漲了。一年多後，呼市人不再那麼羨慕包頭人了。
發展經濟風一樣的速度
包頭市現任市委書記邢雲、副市長程剛等都提到，牛玉儒對包頭最大的貢獻，是促進了包頭經濟的飛速發展。
牛玉儒任包頭市長時，恰是包頭經濟改革關鍵時期。牛玉儒抓住時機，跟市委配合，進行城市經濟結構調整。他率先推行國有企業改革，並推動了幾家優秀企業成功上市。據包頭市的官員們講，包頭是國有企業實行公司制最早的城市。
包頭成功了，成爲新興工業城市，經濟快速發展。
2000年，包頭市GDP(國內生產總值)爲228.73億元，5年內增長了57.2%。
牛玉儒任呼和浩特市委書記後，這個城市的經濟發展亦是突飛猛進。
2003年遭遇了SARS重襲的呼和浩特，其GDP仍排在了全國各省會首府城市的前列。
2004年上半年，呼和浩特市引進區內外資金63.7億元。
2004年上半年呼市經濟發展迅速，GDP增速爲29%，在全國27個省會城市中居首位。城市人均收入增長25.6%,農民人均收入增長33.7%。
-採訪手記
一個城市的鉅變和一個人
10月27日呼和浩特陰
呼和浩特，我不該覺得陌生的。兩年前我來過，並逗留了幾天。
但直到走進市中心，我還找不到絲毫記憶裏的呼市。記憶裏，窄的街道，擁擠的房屋，雜亂的人流和車輛，全無了蹤跡。
寬闊的馬路,開闊的廣場,高樓綠地……這不是我記憶裏的，但一切的路標指示：這是呼和浩特。
這個城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走進呼市並開完下午的一個會後，我才知道這個城市的改變與一個人密不可分。
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說出他的名字：牛玉儒。他是這個城市的前市委書記。
我不知道，是否還有一個市委書記，一個官員，在他所在的城市這樣家喻戶曉。在呼市，牛玉儒的名字，遠超過了周杰倫在年輕人中的熱度。
剛到賓館，我突然問服務員：你知道牛玉儒嗎？她說：知道啊，我見過的，很和藹，一點架子都沒有。在大街上，隨便問一個老百姓，他會停下來對你說，牛書記好啊！怎麼好？給老百姓辦實事啊，工資漲了，路也好走了；你以前來過嗎，以前很破……
晚上，在新城賓館，觀看關於牛玉儒的影像資料。我注意到，當採訪牛玉儒的記者說，這個城市是一個家，您作爲家長……牛玉儒立刻說，這個城市是一個家，但我不是家長，我是公僕，是服務的。
從影像資料中,我看到牛玉儒的骨灰從北京運回那天,百姓們沿街站立迎接。骨灰安放的時候,殯儀館外,老百姓默立雨中，臉上的哀傷，讓人過目難忘。
招商引資真誠坦蕩引四方投資
他知識淵博、意識超前，爲人坦蕩，這使得他很容易跟商界精英溝通和相互信任———牛玉儒的朋友說。
抓企業，抓三產，抓對外開放。牛玉儒甚至親自抓招商引資。
據呼市的官員介紹，牛玉儒在呼工作共493天，其中三個月在病牀上，200多天在外出差。他的出差，一方面是考察城市建設，另一方面主要就是招商引資。
牛玉儒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很多投資商是因牛玉儒的人格魅力而到他所在的城市投資。牛玉儒的涵養和風度使他很容易跟大企業家成爲朋友。
牛玉儒是真誠坦蕩的，牛玉儒的祕書李理說。牛玉儒總說，在招商引資方面尤其要做到坦誠對人。真誠，有真情，才能獲得信任。
“他能讓別人記住他，相信他，跟他一交往就忘不了他。”張伯旭這樣評價牛玉儒。
包頭市政協副主席道爾吉，一直在記者面前盛讚牛玉儒的人格魅力。他說有一件事足以讓他感慨。北京的錫華集團在包頭投了5個億，建設高檔住宅小區和娛樂場所。這在包頭乃至內蒙古自治區都是首次。這個項目是牛玉儒從北京“招”來的。有一次道爾吉跟錫華的老總張傑庭吃飯，席間，道爾吉問張傑庭：你跟牛市長是朋友啊？張說，不是啊，我們剛剛認識，吃了一頓飯。道爾吉說：吃了一頓飯你就投5個多億啊？張傑庭說，我覺得牛市長這個人“誠“，靠得住。
呼市賽罕區區委邢書記說，牛玉儒總告訴他們說，要爲來投資或考察的客商服好務，讓客商滿意。“牛書記心非常細，有些細節我們都想不到，他想得那麼細。”邢書記說，有一次她和牛玉儒一起陪外商，外商快要走的時候，牛玉儒對她說，小邢啊，你讓人提前去機場幫外商們把登機手續辦好，這樣他們可以多休息一個小時。邢書記說她當時很驚訝又很感動，“牛書記都能這樣細心地對外商，我們以後還不得更服務好”。
他的涵養，他的知識，讓大企業家、大商人認爲能夠和他對話，願意跟他對話"呼市現任市委副書記張伯旭說。
牛玉儒的魅力不僅是坦誠熱情待人，更有淵博的知識儲備和超前的意識———張伯旭說牛玉儒同時又是個謙虛的人，在工作中學習。張伯旭是支援西部博士團成員，信息產業方面的專家，每次牛玉儒聽張伯旭講信息產業都特別認真。張說，每次牛玉儒都聽得津津有味，一次就是幾個小時。
關心疾苦
老百姓的事天大的事
牛玉儒說一切的工作都是爲了讓老百姓得到實惠。城市的建設是爲讓老百姓住得更好，生活環境更好；經濟的發展，是爲讓老百姓收入能提高。一切的工作，都該是爲讓老百姓生活得更幸福。
一個市長助理，就抓一件事。道爾吉說他當時很不解。
包頭市現任政協副主席道爾吉，在當年做牛玉儒的市長助理時，牛玉儒確實對他說：你就抓好一件事，社會保障工作。
就一件事？道爾吉當時心裏有些不悅。
牛玉儒說：老道，別小看這一件事，這是天大的事啊，關係到老百姓的命呢！
那之後，如何能夠按時、足額發放保障金，成爲道爾吉工作的重心。
2000年4月，當暫時沒錢發放退休金和養老金的時候，牛玉儒提出黨政機關幹部推遲發一個月工資，把工資款拿去發放。他說，這些幹部們遲發一個月沒什麼問題，但是對於那些人，那是活命錢呢！
1999年12月17日下午，包頭市郊一輛接送學生的麪包車起火，燒死了幾個學生，燒傷的學生被送往醫院。
當晚，重傷的學生進行手術，市長牛玉儒一直守在手術室外。
手術結束後，牛玉儒在凌晨回到了辦公室。
當時在場的祕書長程剛突然發現，牛市長哭了。
牛玉儒說：發生這樣的事，我這個做市長的，有責任啊！
凌晨3點，牛玉儒讓通知第二天上午召開安全生產緊急會議。
會上，牛玉儒說，搞改革，抓發展，爲了什麼？是爲了老百姓生活得更好，每個家庭更幸福。(可是)這樣的事故發生了，就是把我免職也難以彌補……
2004年春節前，牛玉儒到基層慰問貧困戶。
其中一戶是青山區孫震世老人家。63歲的孫震世是殘疾人，有一個養女在西安讀大學。
牛玉儒進門後問老人：有困難嗎？老人說：沒有。牛玉儒疑惑地看看他，自己去開裝米麪的櫃子看。牛玉儒只找到了半袋面。然後他說：你很困難啊！他轉身讓各區普查一下貧困戶情況。
詢問中，牛玉儒得知孫震世爲供女兒上學，欠了兩萬多元外債，他當即號召在場的幹部捐款。
他跟老人說：我是市委牛玉儒啊，你知道我嗎？老人說：我知道，我從半導體裏聽到過你的名字。
半導體？你沒有電視啊？牛玉儒很驚訝。他立刻讓民政部門去統計全市有多少沒有電視看的居民，要讓他們在春節時看上春節晚會，過個好年。
那天是臘月二十八。到三十晚上爲止，全市一共有500戶居民領到了新電視。
呼市賽罕區副區長格爾圖的印象裏，“牛書記有超人的記憶力”。
有一次格爾圖跟其他幾個人一起向牛玉儒彙報工作，那是格爾圖第一次見牛玉儒。格爾圖彙報的是百姓反映拆遷問題，他簡要說完後就離開了。格爾圖第二次見牛玉儒是在市委大樓的電梯裏。在電梯裏，牛玉儒一下認出了格爾圖。牛玉儒說：你上次提到的拆遷的事處理得怎樣了？
格爾圖非常驚訝，以至於半天沒說出話。
下電梯的時候，牛玉儒對格爾圖說，羣衆的事沒有小事啊，對你們可能是小事，對老百姓就是大事。
在呼市，提到牛玉儒，很多人會說，看得見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城市面貌變了，也有地方休閒了；另一件事，是連續幾次漲工資。2004年上半年，呼市城市居民人均收入增長25.6%，農村居民收入人均增長33.7%。
牛玉儒說，抓經濟建設，抓城市發展，最終目的是要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要讓老百姓享受經濟發展的成果，得到實惠。怎樣是得到實惠？牛玉儒認爲，這要看老百姓的收入是否提高，居住環境是否得到改善。
GDP提高了，百姓的收入沒有提高，那也不是發展，牛玉儒說。
採訪手記
他創造的美麗
如花綻放
10月31日呼和浩特晴
是一個下午，呼市市委有關部門組織去看新華廣場、如意開發區等，這些都是牛玉儒生前最爲操心建設的地方。
後來到東河。
東河是一個俗稱，它的名字，當地人說叫如意河。在牛玉儒任呼和浩特市委書記之前，這條河並不“如意”，它是季節性河流，斷水，而且被污染。牛玉儒到任之後，這條河被進行了徹底的整治，稱爲東河治理工程。現在的東河，水面寬廣，河岸兩邊還修建了空闊的廣場，供人休閒娛樂。導遊小姐說，晚上這裏的燈光絢麗無比。她說不僅本地人常來遊玩，很多外地人也慕名而至。
我沒有看到燈光，但欣賞到了音樂噴泉。據導遊講，這裏的音樂噴泉是亞洲第一高的噴泉，最高的水幕高達172米，次高的水幕169米。在音樂聲中，水幕此起彼伏，很是壯麗。這個噴泉、這條如意河，是呼和浩特優美環境的體現。在牛玉儒的觀念裏，有優美的生活環境，才能說人民的生活質量真正是在提高，而優美的環境又是招商引資的重要條件。如今，東河和它的音樂噴泉，是呼和浩特人的驕傲，每當有親朋來時，必然帶其參觀。
我們參觀的這個下午，天氣不好，陰冷，河邊人不多。我站在漢白玉雕成的河欄邊，看着噴泉水幕起起落落。
音樂，是刀郎的《戰友》。刀郎的聲音，在空曠的東河上，在寬闊的河邊廣場上回蕩，愈發顯得蒼涼。就在這裏，在天氣很冷的時候，治理東河的工人們曾喝到過市委書記讓人煮的薑湯。
如意河，它一切的美麗向我們綻放，而創造這美麗的人，已遠去。
|
